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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出門了,自從沈嘉清不知道為何離開沂關郡之後,她幾乎就很少出去玩了,有時候也會獨自去峽穀上的竹屋裡坐坐,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如今二十有一仍待字閨中,倒不是沒人上門說親,但都被溫浦長打發了。

溫梨笙的日子若是一直這樣清閒懶散,倒也自在。

但前些日子突然傳來了謝瀟南帶兵從南方地區折返,仲冬上旬就已經回到了北境的軍營,如今距離沂關郡不足百裡,隨時有砸破沂關郡城門的可能,一時間郡城中人心惶惶,好些富人家都卷著細軟跑路,街道上也冷清了許多。

當初謝瀟南從北往南打的時候,就繞開了沂關郡,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如今他的兵馬從三個方向朝奚京靠攏,幾乎占領了半壁江山,本以為他會接著帶人往奚京去,誰曾想他調了個頭,又回到北境來。

肯定是為了沂關郡這塊肥肉來的,眾人都如此猜測。

溫浦長因此事愁得不行,整日愁眉苦臉的,一聲接一聲的歎息,溫梨笙好幾次都勸他收拾收拾跑路得了,但溫浦長卻從不肯鬆口,硬是要為這一城之人堅守此地。

溫梨笙也沒辦法,她爹不走,她自然也不會走。

隻是沒想到推拒了所有上門說親的媒人,溫浦長卻突然提出要將她嫁去孫家,溫梨笙從未見過孫家那個嫡子,連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當即就反對。

溫浦長卻說這隻是緩兵之計,並非是真的要她嫁去孫家,他早就安排好了人手和後路,這一切隻為了保護她的安危而已。

溫梨笙向來是信任父親的,如今亂世之中,他是一城郡守,身上也擔著重任,整日愁得似乎覺都睡不好,溫梨笙也不想在給他心上添堵,於是順應了他的安排。

婚事辦得很草率,什麼提親納采都沒有,甚至連生辰八字都沒合,由溫浦長定了臘月的日期。

這日天都還沒亮,溫梨笙就被婢女喊醒,開始收拾打扮,妝點精致的妝容穿上沉重的嫁衣,折騰到天亮,溫梨笙困得左右搖擺,似乎一閉上眼睛就能睡著。

忙活了一上午,溫梨笙連口熱飯都沒吃上,等了許久之後就被下人攙扶出了溫府,溫浦長站在門口對她小聲叮囑,讓她行事切莫小心,不可莽撞,他已經安排好人手接應,到了孫家之後不必害怕。

一些亂七八糟的叮囑,溫浦長自己說得時候也十分沒有條理,似乎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而後才讓她上了花轎。

道路兩邊站滿了圍觀的百姓,紛紛對這花轎隊伍指指點點。

沒有新郎官來接轎,明擺著孫家看不起溫家,如此輕賤,倒顯得溫家是上趕著要嫁給孫家一樣,於是那些傳言就更不好聽了,都言郡守之女是年紀大了,沒人要了,這才著急了。

當然,這些傳言溫梨笙都聽不見,若是讓她聽見了,肯定要扯掉紅蓋頭,頂著金絲冠將頭探出車窗與人當街破口大罵。

送親的隊伍雖然沒有新郎官領著,但也並不寒酸,繞了郡城半圈,嫁妝擺了長長一條,占了半個街道,吹鑼打鼓好不熱鬨,將沉寂許久的郡城添上了幾分生氣。

可誰也沒想到,正在這喜慶之時,沂關郡的城門不攻自破了。

守門的將領一看是謝瀟南帶人來了,連城門都沒守,當場就逃了,城門無人守,這一種健壯威武的兵馬長驅直入,進入郡城內部,與溫梨笙這支隊伍麵對麵撞了個正著。

一邊是吹鑼打鼓,撒糖撒銅板的送親隊伍,一邊是銀甲長劍,麵容凶煞的戰場將士,郡守之女撞上篡位反賊,兩支隊伍隔著幾丈遠的距離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謝瀟南帶兵進城,意味著沂關郡不戰而屈人之兵,郡城失守淪陷,所有在街上看熱鬨的百姓慌亂尖叫逃回了自己的屋子,片刻工夫大街上變得空蕩蕩的。

等溫梨笙察覺不對勁的時候,給她抬轎子抬嫁妝送親的人已經全跑光了,她從花轎中一探出頭,就看到麵前幾丈遠外,高坐在馬上的謝瀟南,差點沒當場嚇暈。

關於這件事驚心動魄的巧事,在郡城中流傳了許久,大部分人都以為溫家女當時死定了,攔了大反賊的路,指不定就要被拿著開刀,在城中樹立威望。

然而她卻隻是花轎被拆了而已,倒是她要嫁的那個孫家,卻倒了大黴。

謝瀟南帶著人停在孫家門口,翻身下馬,門口整往裡進的賓客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四處逃竄離去,迎賓的下人也嚇呆,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謝瀟南容貌俊俏,即便是臉上沒什麼表情也顯出極具觀賞性,他眸光淡然旁若無人地往裡走,身後的將士立即分兩排從他兩側快速往裡進,開辟出一條道路的同時也將所有賓客控製在兩邊,極快地掌控了宅中的情形,沒有騷亂沒有尖叫,所有人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刀劍抵著聚成一團。

謝瀟南大步向前,身上的銀甲與長劍相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穿過大堂一直到了後院,孫鱗正與他父親等長輩接待客人,嘻嘻哈哈地滿臉喜色。

“那溫家女名聲在臭也無所謂,溫家就隻有她一個女兒,等我將她娶進門,溫家的家產就都是孫家的,為著這筆巨款,就是娶頭豬我也願意啊……”孫鱗手中舉著酒,正跟身邊的得意洋洋的說話。

“是嗎?”身後傳來嘲意輕笑:“你當真願意娶一頭豬?”

孫鱗聽得這聲音就覺得不對勁,而後猛一察覺院中的喧鬨聲音不知道什麼停下來了,周圍竟然靜悄悄的,安靜得讓人心慌。

他轉頭,就看見身後站著兩排強壯的鐵甲將士,幾乎所有賓客都被趕進了院子中,分站在兩邊,人人臉上都是惶恐之色。

麵前這人與其他人很不一樣,一身銀甲在陽光下閃著微芒,抱著雙臂嘴角挑著輕笑,漂亮的眼睛裡淡漠如雪,他就這樣看著孫鱗,一下就讓孫鱗嚇得腿軟,渾身開始顫唞:“你、你是……”

“我?”謝瀟南見他嚇得這般厲害,哼笑一聲:“我是溫郡守請來的打手。”

“不可能!”孫鱗驚叫一聲,瞪著眼睛看他,顫聲道:“你是景安侯世子,怎麼可能是溫郡守請來的……”

“你方才不是說了,溫家萬貫家財,最不缺錢,你利用上頭權力向溫郡守施壓,讓他將獨女嫁給你,他便對你恨之入骨,花了大價錢找我來。”謝瀟南走上前,手已經按在劍柄上,緩緩將長劍抽出:“我拿錢殺人,怎麼就不能算是打手了?”

走到麵前時,那柄長劍出鞘,鋒利的劍刃折射著燦陽的光芒,是一把絕世好劍,哪怕浸泡了在多的血,也會被擦得乾淨,一塵不染。

孫鱗嚇得連連後退,臉上在沒有方才的得意之色,眼淚立即就湧出來哭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我爹非要讓我去那溫家女的,跟我沒有關係啊!”

孫父聽聞大怒,破口大罵:“你個不孝東西!狗娘養的!”

孫鱗這會兒那還顧得上這些,死亡的氣息正朝著他正麵逼近,院子周圍都被鐵甲將士圍住,隻有謝瀟南的身後是唯一的出路,能逃走的幾率幾乎為零。

他雙膝一彎跪下來,朝謝瀟南跪爬了幾步,哭著道:“世子,求求你饒了我吧,溫家給你多少錢,我孫家出雙倍,三倍!”

謝瀟南冷冷地低眸,看著他一步步爬進,眼看著伸出的手就要抓住他的袍擺時,長劍便猛地出手,緊緊一個眨眼的功夫,那身喜袍上的頭顱飛起,滾落在地上,緊接著身體也摔倒,血啥霎時噴湧出來,流了一地。

院中賓客見了皆失聲尖叫,孫父崩潰嘶吼,整個院子亂作一團,很快被謝瀟南的將士控製。

孫父在大喜的日子裡痛失愛子,怒火燒毀理智,對著謝瀟南破口大罵。

謝瀟南森冷的眼眸掃過,抬步上前,手上動作半刻的停頓都沒有,長劍直接刺入孫父的心口,他發出力竭般的痛苦之聲,身子抽搐片刻便倒在地上,血液逐漸滲透在地上。

謝瀟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殺兩人,讓院中的人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如今在看那張俊俏的臉,隻覺得好似玉麵閻羅,凶煞得可怕。

他站在喜堂門口,拿出一塊錦帕輕輕擦拭著站滿了血的長劍,動作緩慢,平添幾分儒雅。

正當周圍賓客跪在地上低著頭,一片死寂的時候,腳步聲又響起,一身紅妝的新娘就在這樣的場麵下踏進了孫家後院。

謝瀟南抬眸,麵上似乎有一絲笑,不明顯:“抱歉,還沒過門就讓你守寡了。”↑思↑兔↑網↑

溫梨笙驚叫一聲,嚇得差點坐地上,還是魚桂在後麵扶了一把。

於是孫家風光大辦的喜事就這樣變成了喪事,除卻當場被謝瀟南殺掉的父子倆,其他孫家人也沒什麼好下場,總之那座宅子被謝瀟南的人占領了,在沒見過裡麵有孫家人。

當日參加喜宴的賓客被放走之後,據說連著好幾日都不敢出門,睡覺都是夢魘。

本來要嫁過去的溫家女,因著出了這等變故,親事也沒能結成,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回溫家,而是也在孫宅住下了,這下原本就不好聽的傳言更加不入耳,眾多人都懷疑是她叫來的景安侯世子殺了孫家人,奪了孫家宅子,如今換了新郎住在裡頭。

溫浦長也沒了消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竟沒有出麵,好似整個人在沂關郡消失了似的。

肯定逃了。

街道上的人都如此猜測。

而孫宅裡頭,溫梨笙也愁得很。

不是她不想回溫家,而是謝瀟南壓根就不給她機會回去。

昨日來了這孫宅發現她那個未婚夫君的頭被砍掉了之後,溫梨笙就嚇得恨不得馬上飛回溫府,結果謝瀟南卻指著她讓她進了屋中,門一關上所有人都在外頭,隻有謝瀟南坐在正座。

溫梨笙因著心裡害怕,老老實實地跪在他麵前,生怕他一個不開心拔劍把她的頭也旋掉。

但他卻隻是問了一些稀疏平常的問題,而後就派人將她帶到了一處住宅裡,不準她出去。

沒錯,她被關起來了。溫梨笙坐在屋中,推開了窗子朝外看,剛看了香兩眼,簷下站著的一個將士就轉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溫梨笙道:“乾什麼?我開個窗子透透氣也不行?”

那將士不與她搭話,隻直直地看著她。

溫梨笙硬著頭皮看了一會兒風景,最後還是頂不住這樣的注視,把窗子又關上了。

剛合上就在心裡瘋狂罵謝瀟南,心說這人腦子肯定是有毛病的,她跟這個孫家能有什麼關係,憑什麼殺了人就算了,還把她關在這裡?!

想起臨走時她爹曾說過已經安排好接應的人,沒想到被剛進城的謝瀟南給攪得一團糟,溫梨笙覺得他爹安排的接應人手指定也是撞上謝瀟南之後被做掉了,眼下真是一點指望都沒了。

溫梨笙就在這小破房間裡將就了兩夜。

那床板硬得要命,溫梨笙睡得時候硌得骨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