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頁(1 / 1)

的咳嗽聲,帶著瀕死的氣息。

正如外界傳聞,皇帝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

這聲咳嗽持續了很長時間,久到溫梨笙都覺得那帷帳後的人隨時都要駕崩的時候,才緩緩停下,儘顯疲態的沙啞聲音傳來:“朕隻讓你帶一人進來,你就是這般辦的事?”

這聲音沒有什麼欺負,卻含著森冷的殺意,太監嚇得當場磕頭道:“皇上,不是奴才辦事失利,是這丫頭站在謝府門口大鬨,非要跟著一起進宮來,若是奴才不帶她,她就說要把奴才打死在謝府門口,奴才實在是害怕此事鬨得彆人也知,萬般無奈之下才將人帶進來的。”

皇帝又悶咳了兩下,“當真如此?”

溫浦長立即磕了一下頭,高聲道:“皇上,此乃下官教女無方,導致她性子跳脫,聽聞下官要進宮來,她也想瞻仰一下皇宮的巍峨,並沒有對掌事公公動手。”

這直接就是睜眼說瞎話了,太監鼻子邊還糊著一圈血。

但眼下在皇帝麵前,也不好爭執,老太監隻好先忍下一口氣。

靜了片刻,皇帝才道:“讓著丫頭抬起頭我看看。”

溫梨笙聽聞便直起身,將臉揚起來。

“你就是先前砸了上官家鋪子的那個丫頭?”

“回皇上,正是民女。”

“此番進宮是為何?”皇帝的聲音一直平緩,完全品不出喜怒。

溫梨笙也麵色如常,自看不出半分怯色,雖是跪著的,但腰身板正,甚至抬眼直直地看向帷帳之後的人,清脆的聲音道:“民女自然是為了皇上而來。”

“為了朕?”

“不錯。”溫梨笙說:“那活人棺的黑粉菌入藥,是不是對皇上的病症半點用處都沒有?”

溫浦長臉色劇變,嚇得魂飛魄散,“笙兒,莫要胡言亂語。”

皇帝沒有出聲回應,也沒有阻止她繼續說。

她便接著道:“皇上想以大梁國土做五行獻祭陣法,從各處暗布下活人棺獲取黑粉菌,但從一開始這想法就是錯的,所以那些黑粉菌毫無用處,對皇上的病情自然也不會有幫助。”

溫浦長驚得拉了她一把,“還不住嘴!”

卻聽得皇帝咳嗽一聲,疲憊的聲音響起,“來人,將溫大人帶下去暫時歇息。”

第102章

前世謝瀟南稱帝之後,將梁帝所留下的東西全部檢查整理了一番,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摸清楚他整個計劃的來龍去脈,以及啟用活人棺的目的。

當初先帝派許清川前往北境取得秘術之後讓人送回奚京,先帝查閱之後卻得知這樣的陰邪之術會殘害很多生人性命,便命人暗地裡將記載此術的書籍銷毀。

但當初負責銷毀書籍的太監聽說這秘術有起死回生,可令人長生不老之功效,便動了貪心,將書藏了起來。

這太監,就是如今梁帝器重的那個,挨了溫梨笙一頓痛揍的老太監,名喚袁利。

後來梁帝長大,因早產身子骨本就弱,加之打獵的時候曾跌落山崖九死一生,雖後來被救回,但身子虧損得極為厲害,落下了很嚴重的病根,隻要天氣稍稍一冷,就開始費命地咳嗽。

很多年來,他一直尋求名醫,找尋治病的方法,但仍沒有什麼成效,直到他繼位之後的第四年,病症突然加重,犯病時隻覺得生不如死,躺在床榻上渾渾噩噩意識混沌,感覺下一刻就要被陰兵勾了魂似的。

人對死亡的恐懼總是超出想象的,那回病犯了之後,梁帝意識到在這樣下去,他真的活不長了,於是便翻出了那本邪術,開始鑽研,按照上麵所記錄的方法派人去試驗,結果真的從活人棺中得到了黑粉菌。

黑粉菌入藥之後,經過三道試吃工序,確認無毒無害之後他才吃,吃完第二日就能夠下榻了。

梁帝仿佛看到了再生的希望,若是真如傳言中所說,這黑粉菌入藥能夠使人吃了之後百病皆除,長生不老,那他的江山與權利就能永固,麵對如此大的誘惑,他再也等不及,派人前往各地暗處設下獻祭陣法。

可想而知這些黑粉菌自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

梁帝的病情又開始加重,情急之下他苦心鑽研,最終發現光是靠黑粉菌是不行的,要確認與之想搭配的藥方正確,還要將獻祭陣法完善,於是他將大梁國土作為地基,在其中推算了五行之地,東西南北各一處,當中便是奚京。

期間諸多醫師也嘗試過成百上千次的換藥,但見效甚微,也因為梁帝屢屢吃這些藥導致身體越發差了,直到建寧六年,他隱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這才著急了些,加大了黑粉菌的獲取量,導致這事一下子被捅了出來,頻頻有各地官員上奏,但全都被梁帝壓了下來。

隨後就是派謝瀟南前往北境處理二十年前埋下的網,卻在謝瀟南呈上的信息中看到他已經得知北境的諾樓國有一種活人棺秘術,自請留在北境繼續調查此事。

梁帝怕這件事被謝瀟南順藤摸瓜給查出來,且加上早有動謝家的心思,於是開始實施計劃,先是委任謝岑出征,再安排人將他殺害於北境,謝瀟南得到消息之後迅速趕回奚京,救父心切的他沒搞清楚真相再次前往北境。

本來計劃好的援兵因為梁帝的授意停留在距離北境百裡之外的城池中,這才將謝瀟南逼上了絕路。

其後就是謝庚察知這些事,開始計劃謀反之事,但最後失敗了,梁帝降罪謝家,將謝家一並革職抄斬,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無一人存活,連帶著慎王也被他所害。

這些事便是謝瀟南未曾觸摸的真相,在梁帝留下的記錄中才全麵得知,哪怕是謝瀟南當初沒有查到活人棺的事,謝家也沒有存活的餘地。

抄了謝家是遲早的事。

謝家世代忠國忠君,卻被扣上反賊的帽子,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溫梨笙當初也將這些梁帝親手寫下的書籍看了很多遍,書中寥寥幾筆,就概括了謝家的落沒,生命的消逝。

溫梨笙知曉這些事,也清楚除了梁帝之外,沒人能夠清楚他的想法,所以她完全能夠與皇帝對峙。

宮殿內依舊安靜,梁帝似乎動了一下,喝了一口熱茶,很久之後才出聲,“你是如何得知這些事的?”

溫梨笙便說道:“皇上可曾聽過‘神明降世,普度眾生’這一說法?”

“你覺得朕會相信那些鬼神之說?”梁帝的聲音往下沉。

“皇上不信?”溫梨笙疑惑道:“那素聞世人都說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身上有龍氣,可壓一切邪祟,這說法皇上也不信嗎?”

梁帝明顯因為她的話頓了一下,片刻後道:“這自然是真的。”

“這世間陰陽兩極,相生相克,既有邪祟,便有神仙,皇上怎可不信呢?”溫梨笙說話的時候語氣很慢,並不是那種迫切的勸說皇帝去相信,而是仿佛將真相娓娓道來。

“你究竟想說什麼?朕隻問你為何會知道這些事。”

“皇上莫急,聽我慢慢說。”溫梨笙道:“古時傳言,當天下動蕩不安,浩劫將至之時,會有神明降下神跡,選中凡間一人賜予不凡神力,助天下民生渡過此劫。”

皇帝聽後笑起來,笑聲仿佛枯竭的老樹皮,發出刺耳沙啞的聲音,笑著笑著他劇烈的咳嗽起來,聲音在大殿四處回蕩。

溫梨笙不急不緩,等著他咳完,反問:“皇上又不信?”

皇帝平息之後,聲音陰森,“簡直荒謬至極,你當真以為你糊弄玄虛就能讓朕輕信於你?”

“建寧四年三月,你突然吐血不止倒地昏厥,禦醫灌了很多藥才將你從鬼門關拉回來,五月,你再發惡疾,臥床七日,身體好轉些許後你翻出了諾樓古術,鑽研活人棺的用法,臘月,你得到第一批用活人棺種出的黑粉菌所製之藥,隔日便能下榻行走,這才擴大了取藥範圍……”?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嘭!”一聲巨響,打斷了溫梨笙的話,是皇帝猛地拍了下桌子。

她彎腰磕了個頭。

皇帝噌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殿中宮人立馬跪在地上將頭埋低,沒人敢出聲。

他撐著桌子掀開帷帳,踉蹌走出來,“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溫梨笙慢慢直起身,說道:“沒有人告訴民女。”

她終於看到這個將大梁攪得腥風血雨的皇帝,他臉色蒼白如紙,如經年不曬太陽的那種病態之白,瘦弱的身體幾乎撐不起這身明黃色的龍袍,撐在桌子上的手也瘦得骨節突出,儼然一副將死之相。

像是那種,挨沈嘉清一拳,就當場去世的人。

皇帝冷笑一聲,“小丫頭,你可知道上一個在朕麵前胡言亂語的人,如今墳頭草有多高了?”

溫梨笙麵色平靜,“皇上想殺民女,比碾死一隻螞蟻都簡單,民女不敢胡言亂語。”

“那朕問你,你方才所說的事,究竟是誰告訴你的!”皇帝的聲音驟然拔高,嘶啞的聲音發出強烈的威壓,宮殿中的宮人身子幾乎貼在地上,瑟瑟發抖起來。

溫梨笙緊握著拳頭,手心也出了細汗,隻覺得他的眼睛如毒蛇般陰冷,但聲音還是沉靜的,“民女年幼雖父回到北境,在沂關郡長大,這是頭一次踏入奚京,相識之人也是有景安侯世子。”

皇帝聽聞沉默片刻,忽而輕笑一聲,“嗬,好生聰明的丫頭。”

幾乎是一瞬間,她鬆了一口氣,繃直的背也有少許的放鬆,她知道皇帝已經知道她要表達的意思。

胡扯了那麼多,溫梨笙壓根就不是想要皇帝信任那些神跡之類的鬼話,這皇帝如此心狠手辣,疑神疑鬼,自然不可能輕信任何人,仍憑她把話編出一朵花來,隻要不是神仙親自出現在皇帝麵前,他都不會相信。

溫梨笙要的,隻是讓皇帝知道,她和她爹的利用價值。

從她聽說皇帝宣溫浦長進宮時,溫梨笙就知道,她必須要跟著一起去。

皇帝此番的目的,無非就是知曉謝家都是重情重義的忠義之人,以此來挾持溫浦長,為自己添一條後路。

若非是因為謝瀟南的母親唐妍娘家勢力渾厚,在嶺南一帶頗有威望,謝家未扳倒之前,皇帝不敢輕易招惹這個麻煩,也不想落得個欺辱女人的罵名,也不會選擇溫浦長。

但溫梨笙也深知他爹是何等死腦筋之人,有著不屈的文人風骨,舍身的忠臣之義,隻怕寧願撞柱自儘,也不願成為謝家的拖累。

所以為了保住他爹的性命,她必須跟進來。

溫梨笙雖嘴上對皇帝說沒有任何人告訴她這些事,但她自幼長在沂關郡,唯一認識的奚京人又隻有謝瀟南,那麼皇帝輕而易舉就能想到她的消息可能是從謝家那裡聽來的。

如此機密之事,她都能從謝瀟南的口中聽來,加之這些日子她一直住在謝府,皇帝定然也聽說了這些事,必然會明白她和溫浦長對謝家的重要性。

讓皇帝覺得,挾持了她和溫浦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