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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已下床,連忙向大門彼端道:“師父,那孩子醒過來啦!”

步驚雲緩緩踱出門,便看到一個黑衣漢子和救了他的叫作雄霸的紫衣男子正在對弈。見他走出來,兩人都望了過來。

黑衣漢子的眼神平靜而淡然,隻隨意地掃了步驚雲一眼,就又轉過頭去研究棋局。

紫衣男子則是略帶欣喜地說:“看來你的身體已經好些了。”說罷揮揮手,讓步驚雲走上前去。

步驚雲剛走到男子的身邊,就被一把握住了手腕。步驚雲從沒習慣與人如此接近,想要甩開男子的手,卻沒有得逞,於是隻怔怔的望著這個眼神裡透著溫文誠懇的男子。

淩傲天拉著步驚雲摸了一會兒脈象,就放開了手,含笑著說:“以你年紀受了這樣的傷,昨夜間便能醒轉,如今已好了一半,可見你體格非凡。”說完又轉向黑衣漢子,說:“他的身體還不宜遠行,不若再讓他打擾你幾日,待傷好了再做決斷?”

黑衣漢子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道:“你呢?”

淩傲天誠懇地說:“還想打擾閣下幾日,想必閣下也不會介意?”

黑衣漢子抬起頭來掃了男子一眼,複又低下頭去,落下了一顆白子。

“呀,你這是心裡不高興?不然怎麼下手這麼狠,吃了我一大片。”

……

步驚雲無可選擇,也隻好留下養傷。

他已經明白黑衣漢子才是此間主人,然而漢子似乎並不大在意步驚雲,從未與他說過一句話。但步驚雲也感覺得到這黑衣漢子對自己並無惡意,他隻是也不喜歡與他人交流罷了。而那紫衣男人與這主人之間的關係也很奇怪,似乎是朋友,卻也不像。兩人常常對弈喝酒,卻一整天也說不上幾句話。還有那白衣小孩,是黑衣漢子的徒弟,他總是稱呼紫衣男人為“喂”、“那個人”、“你這人”之類的,也無半點尊敬之意,然而紫衣男子也不惱,總是微微笑著叫他“小劍晨”,然後白衣小孩就會跳起來大聲讓他把“小”字去掉。

步驚雲其實並不想寄人籬下,可惜天地雖大,一個懷傷的孤雛卻苦無立錐之地。

寄人籬下總有諸般不便,就如這個小居,也不是全部地方皆可進入,劍晨曾對步驚雲提及,他師父絕不許任何人進入屋後的一間石室,因為那裡放著一些重要的東西!據步驚雲觀察,那個紫衣男人似乎也沒有進去過那間石室。

劍晨的性格似是十分活潑,不過他對其師頗為敬畏,故此甚少和他說話。而那個紫衣男人,劍晨每次和他說話都像是在吵架。步驚雲有一種感覺,劍晨似乎是不滿男人“搶走”了他師父對他的關注力。

步驚雲出現後,劍晨總愛找其聊天。縱然步驚雲從沒張口答他,他似乎仍是樂此不疲,一聊便可聊上半天。

從劍晨自述聽來,步驚雲才知道“劍晨”一名並非其真正名字,而是他的師父為其所取,原來黑衣漢子在納其為徒之初,希望此子的劍道修為他日能像旭日初升的晨曦一般,柔而不弱,光而不烈,故為他取名“劍晨”雲雲。

他師徒倆雖是用劍,但步驚雲自入住以來,從沒見過那黑衣漢子傳授劍晨劍法。

劍晨平日大都在喂飼雛%e9%b8%a1,打掃小居,而那黑衣漢子則是整日與紫衣男子喝酒下棋。

然而有一天,步驚雲聽見黑衣漢子拉胡琴。胡琴之音本已蕭索蒼涼,可是一經其手,琴音益顯蕭索,更添蒼涼,宛如傾訴著拉琴者無數顯赫的往事,無儘慘痛的回憶。簡直令人痛不欲生。

那紫衣男子似乎也沉浸在了琴音裡,眼神深邃,不知道想起了些什麼。

那黑衣漢子心中竟有如此深的無奈蒼涼?瞧他那漸白的雙鬢,和那深邃的眼神,他的一切悲歡離合已經過去,他仿佛早已不應生於世上。

他本應是一個已死的人!

一個無姓無名的死人!

就在步驚雲住下來的第三晚,他終於發現了這三個人不同尋常的地方。

那晚,他本來早已就寢,可是睡至子時,卻忽然聽到一陣異聲。

異聲屋外,他急忙悄悄推門,透過狹隘的門縫中看出去,竟發現那黑衣漢子正在園中教導劍晨學劍。

而紫衣男人則依靠在一旁的樹乾上。

月明星稀,皎潔的月色下,劍晨正手握木劍練得大汗淋漓,看來甚為辛苦。黑衣漢子則坐在一張竹椅上,默默望著徒兒練劍,並不作聲。步驚雲發現劍晨的身形雖見生硬,但舞動著的劍法卻是精妙非常,每一劍皆蘊藏無儘變化和後著,實是深不可測。比之霍家劍法,不知還要高上多少倍。倘若劍晨能將劍式神髓儘數發揮,威力自是無窮。

可惜步驚雲僅見劍式,未聞劍訣,故此縱然能強記這些招式,也是徒然。

就在此時,劍晨手中木劍舞至半途,鬥地劍影交織,半空中霎時閃現無數縱橫交錯的劍光,淩厲無匹,好霸道的一劍!

步驚雲精神為之一振,忖道:“世間竟有如此好的劍法?”

劍勢本在逐漸增強,可惜頃刻間突告轉弱,劍光亦隨弱勢冉冉消失。隻見劍晨跪在地上不住喘熄,黑衣漢子問道:“晨兒,你忘了‘悲痛莫名’的劍訣了嗎?”

步驚雲眼神一亮,原來此招名為悲痛莫名!

劍晨麵露愧色,搖了搖頭,又往紫衣男子那邊掃了一眼,見男子神情似笑非笑,劍晨頓時氣急,舉著木劍就向男子刺了過去——

那男子依舊悠閒地坐著,隻是輕輕伸出兩隻手指,穩穩地捏住了劍尖。

劍晨咬緊牙關,似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努力想使劍繼續前進,然而無論他怎樣用力,木劍都絲毫不得寸進,紫衣男子依舊似笑非笑,輕輕鬆鬆,似乎一點兒力氣也沒使出來一般。

劍晨“哼”了一聲,狠狠地甩開了木劍,轉向黑衣漢子,委屈地說:“師父師父,這個大壞蛋欺負劍晨!”

黑衣漢子隻是拿起酒壺喝了一口,什麼也沒說。

劍晨委屈極了,聲音都帶了哭腔,“彆人欺負劍晨,師父也不幫劍晨,師父是不是不喜歡劍晨了?”

紫衣男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說:“小劍晨還總是讓我把‘小’字去掉,一有委屈就知道向師父告狀,還不是小孩子?”

紫衣男子又轉向黑衣漢子,說:“我欺負了你徒弟,你這個做師父的怎麼也不幫他教訓我?”說著不等黑衣漢子回話,又接著說:“兩年來略有寸進,還想再次體驗一下‘劍’!”

黑衣漢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說:“我也有新的領悟……劍晨,退開。”

劍晨看了看兩人的架勢,雖然仍舊一個坐著,一個懶懶的靠著樹乾,卻忽然有一種沉重的壓迫感蔓延了出來——劍晨連忙遠遠地跑開了,卻又瞪大眼睛望向這邊。

步驚雲的呼吸也停頓了一下——他知道,這兩人絕對已經達到了他以前無法想象的高度,於是也凝神看了起來。

兩人依舊穩穩地坐著,然而忽然間滿地的落葉都紛飛了起來——黑衣漢子伸手虛握,隻見落葉都聚集在他手中,形成了一把劍——一把落葉組成的劍!

紫衣男子的麵色凝重了起來,右手食指中指拈住一片枯葉就向漢子彈了過去。

黑衣漢子恍若未見,緩緩起身使出了那一招“悲痛莫名”——頓時他手中的“劍”又分散成了一片片枯葉——可這一片片枯葉卻仿佛是千萬把劍霎時間組成無數劍網向著紫衣男子壓了過去——之前男子彈出的那一片枯葉隻在眨眼間碎成了無數片消散在了虛空之中!^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紫衣男子倏地動了起來,帶起了身邊的落葉形成了一堵枯葉之牆擋在身前——隻一刹那劍網就已經來到了“牆”的前麵——而劍網所經過的地麵上哪裡還有半分枯葉的影子——隻剩下縱橫交錯的劍痕!

劍網隻在“牆”前稍稍停頓了不可見的一瞬間,就把“牆”化成了飛灰!就在那一瞬間,男子伸出了手指在劍網上連彈七下——可劍網還是一如既往向男子罩了過去!

下一刻劍網穿過了男子將他身後的樹絞成了碎片——紫衣男子依然好好地站在那裡,連衣角也沒有半分動靜。

步驚雲隻覺得手心裡全是冷汗。

黑衣漢子淡淡地說:“另辟蹊徑,果然不俗!”

紫衣男子微微笑了,說:“若非知道劍訣,我也不敢如此托大——可惜這一劍若是由我使出,怕是隻能發揮出五成威力。”

黑衣漢子看了他一眼,說:“比之劍晨稍好。”

紫衣男子失笑,複而兩人又坐回石桌邊喝起酒來。劍晨蹬蹬地跑過去,瞪著紫衣男子說:“你耍賴!”

紫衣男子瞪大了眼,說:“我哪有?”

劍晨拉著黑衣漢子的衣角,憤憤不語。

紫衣男子忽然說:“驚覺,出來吧。”

步驚雲微微一愕,就打開門走了出來。

紫衣男子看著他的眼睛,嚴肅地說:“我想要收你為徒,驚覺,你可願?”

步驚雲的心裡一下子湧上一股難以言明的喜悅——他原本就在想如何能讓他們二人之一收自己為徒,這兩人武功如此神妙,若能得其中之一傾囊相授,必定可將那元凶獨孤一方手刃!

步驚雲當下毫不猶豫,立刻跪下向淩傲天磕了三頭,叫了一聲“師父”。

淩傲天立刻將步驚雲扶了起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很好,從此以後你便是我雄霸的弟子了!”他眼神裡似有欣慰、懷念等種種複雜的情感,卻又在下一瞬間彙成了溫和深邃。

淩傲天忽而又轉過頭來對黑衣漢子說:“我想要讓驚覺學習你的那一招‘悲痛莫名’,你可能應允?”

黑衣漢子定定地看著淩傲天,後幽幽地說:“你大可傳授於他。”

淩傲天搖了搖頭,說:“這是你的劍法,若你不允,我自不會如此做。”

黑衣漢子淡淡地說:“他若能學會你的功夫,成就已不可限量。”

淩傲天似是驕傲地說:“那是自然,我自會將絕學傳授於他。”複而又說:“可我覺得,悲痛莫名一式十分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