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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外的閔方鎮——那裡正是南北交通的重要樞紐,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成為閔方城了。

此時這個小鎮上唯一的小酒館裡,隻稀稀落落地坐著幾個客人。儘管已是秋天,但是如今外麵日頭正大,小酒館的老板也懨懨地提不起精神,小二哥斜倚著梁柱,總要等到客人催上好幾次,才慢吞吞地過去加茶。

而就在這個破破爛爛的酒館裡,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卻坐著一個無論走到哪裡都不會讓人忽略的人——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穿著有銀白色暗紋的深藍色長衫,風神俊秀,卓爾不凡。

他伸出玉白色仿若琉璃一般的手指,輕輕地拿起麵前缺了一個小口的茶碗,小小地抿了一口三個銅錢一碗的最低劣的茶。

明明是缺了口的劣質陶瓷茶碗,明明是最低劣的茶水,可這個男人的動作是那樣優雅,就像是端坐龍庭的帝王,端起了無價的紫玉金龍酒樽,喝下了瓊漿玉露一般——這是從骨子裡透出的尊貴。

就在這時,一個七八歲的穿著白衣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走進了這個小酒館,隻聽他清脆地說“掌櫃的,老規矩,三斤老酒!”

掌櫃的就像是早有準備一般,從小孩子手裡接過空了的酒葫蘆,又從案子下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裝滿了三斤酒的葫蘆,遞給小孩子,說:“早準備好了,回去吧,酒錢還是一樣,月底再算。”

那孩子輕鬆接過酒葫蘆,隨口應了一聲就要往外走,卻忽然發現有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擋在了他的前麵——是那個男人,那個明明貴不可言卻偏偏要到這麼一個偏僻破舊的小酒館來喝劣質的茶水的男人——他嘴角噙著笑,很溫柔地說:“小兄弟,你說若是我有上好的酒想請你師父喝,他會不會歡迎我這個不速之客?”

於是就出現了這一幕,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麵,手裡還提著一個酒葫蘆,後麵跟著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

小孩子一路哼著不知名的調子,男人隻是默默地跟著。

秋色八月,霧鎖煙濃,在那煙霧深處,有一條水聲潺潺的小溪,小溪之畔,兀立著一間樸素石屋。

時近中秋,石屋四周的楓樹漸紅,碧水縈回,襯得這間石屋更是孤絕,迷離……

小孩子遠遠看見了那一座石屋,飛快的跑了起來,邊跑還便嚷嚷:“師父師父,有人來啦!”

“有貴客至,未曾遠迎,是某失禮了。”這嗓音低沉而渾厚,卻又有股令人安詳的感覺。

淩傲天淡然地笑了笑,平淡地說:“冒昧到訪,是在下失禮,還望主人勿怪。”

這個男人就是淩傲天——當然是淩傲天,除了他,天下會幫主雄霸,還有誰能在這樣的年紀有著這樣的氣勢?

“吱呀”一聲,石屋的門開了。

正文 劍指

隻是一瞬間,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已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離石屋門口約有二十餘步的籬笆旁邊。

那漢子正背對著夕陽,昏黃的夕陽映照下,隻見那漢子一身烏黑素衣,%e5%94%87上蓄著稀疏小胡,雙目流露一種令世人不敢侵犯的孤高威儀。神情似冷非冷,似暖非暖,像已飽曆無限滄桑……

淩傲天與那漢子遙遙相對,此二人的氣度風範皆非常人可比,此時卻在這樣的情景下相見,整個畫麵有些許違和感,卻又隱隱藏著突兀的和諧。

在這一霎那,仿佛天地間隻剩下這兩人。

七八歲的白衣小孩忍不住要打破這種令人窒息的氛圍,他扯了扯漢子的衣角,輕輕地呢喃了一聲“師父”,於是仿若停止流動的小溪又繼續潺潺了起來。

“我早已不在這塵世,你又何必還來找我?”那漢子淡淡地說。

淩傲天從腰間取下一個十分精致的小酒壺,緩緩地說:“隻是想請你喝酒……其實這塵世——至少還有酒。”

那漢子深深地看了淩傲天一眼,淩傲天的眼神依舊坦坦蕩蕩,沒有半點波動。

於是夕陽映出了兩道長長的影子,一張樸素的石台,兩隻石凳,男人和漢子分坐兩邊,靜靜地,喝酒。

喝酒,各喝各的酒,漢子大口大口喝著小酒館裡的老酒,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小酒壺裡的烈酒。相對無言。

不知何時天完全地黑了下來,酒也喝完了,不過這兩人似乎都沒有絲毫醉意。

“你究竟,是生是死?”男子輕輕地開口說,打破了一地靜靜的月光——沒有絲毫醉意的人,怎麼會說出這樣的醉話?坐在麵前的人,難道還能是死人?

“世事儘屬虛空,人雖未死,心卻已死。”漢子依舊語氣淡漠,仿佛在說著毫不相乾的人的事。

“每個人都要在這世間走上一遭,你已經走過一遭,得到了什麼,又剩下什麼?”男子轉著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似乎是在看著那漢子,似乎是在看著那星空,又似乎、什麼也沒看。

“得到的……隻有虛幻,剩下的……隻有悲痛!”那漢子的雙目忽然銳利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要射出劍光。

“那麼,劍道呢?”男子繼續說著,不等那漢子說話,又說到,“你就是劍,劍道就是你的道——不需要得到,自然也不會失去。”

那漢子瞬間就成了一把出鞘的劍,仿若能夠劃開這漆黑的天幕!

“你想、怎樣?”漢子一字一頓地說。

“不怎樣,就是想請你喝酒——可最終,也不過是和你一起喝酒——若我有那個榮幸,還想看看天下獨一無二的劍!”男子的眼睛亮了起來,氣勢飛漲。

漢子再不發一言,隻是並指折下一支樹枝,直直地刺了過去。

這一招直刺,每一個初練劍的童子都要先練這一招,也許是上千次,也許是上萬次——可是再沒有一個人能用出這樣的一招直刺——是的,這隻是一招直刺!最普通、最平凡的直刺!可這漢子使出來,淩傲天竟然一瞬間有了身處千萬劍網之中的感覺!

淩傲天腳尖點地,瞬間向後退去。那漢子也一點地,樹枝依然向前刺出——兩人瞬間移動了百餘米距離,這一招直刺依然還在淩傲天眼前。

曠野上月光漫漫,有兩道人影一瞬而過,不留下半點漣漪。

淩傲天並指如劍,點在樹枝的一處小芽上,隻一招,萬千劍網消失得無影無蹤。

漢子的雙眼驟然放出利芒,劍勢忽變——這一刻,四周樹木竟似為這劍招所感動,沙沙作響,宛如懷著冤情的夜鬼在啼哭!縱橫交錯的無數劍網,鋪天蓋地的向著淩傲天而去!

淩傲天此時已經來不及驚訝——他根本已經來不及思考任何事情、任何招數——出指連彈,迅疾如風!下一刹那,淩傲天已經使出了自己這些年來從破天三式中悟出的殺招——彈指破天!

漫天的劍網如在一瞬間被劃開,一聲爆響——隻覺得天地失色、萬物失聲!

方圓十丈的所有物事悉數摧毀,再無半點雜草能在錯綜複雜的劍網範圍內存活!唯有——男子站立的地方——就像湖中的沙洲,又像大漠裡的綠洲——隻、此、一、處!

“好招……名字?”那漢子的眼中有震驚、有欣賞,卻在極短的時間裡恢複了平靜無波。

“以指為刀,彈指破天!”淩傲天悠然地說著,接著又緩緩地把破天三式的刀訣一並說出,毫無半分隱瞞。

漢子沉%e5%90%9f片刻,也慢慢地念出一段劍訣來——“我這一招,叫悲痛莫名!”

兩人誰都沒有再多說話,仿佛都沉浸在方才驚天動地的一次對碰上。兩人一前一後,靜靜地走回石屋前,月光靜好,仿佛從來也沒有變過。

◆思◆兔◆網◆

淩傲天拿起桌上的酒壺掛回腰間,緩緩地向遠方走去。

“你沒有朋友,我也一樣——若有機會,以後還想請你喝酒。”

人已不見。

漢子靜靜地立了不知道多久,轉身進了屋。

萬籟俱寂。

閔方鎮上有一個霍家莊,霍家院子裡一個陰暗的小角落裡有一個小男孩——他的神情仿佛一座冰山,就連眼神似乎都蒙上了一層冰。

男孩靜靜地看著天上的星空。

沒有人發現霍家莊的屋頂上躺著一個男人——似乎和屋頂融為了一體——他在靜靜地看著,看著無邊的星空,和星空下的小男孩。

淩傲天默默地把悲痛莫名的劍訣劍招回憶了一遍,定定地看著毫無所覺繼續看著星空的男孩——“這就是……你的命運……不哭死神……步、驚、雲。”

正文 暗謀

[去年冬,霍步天續弦玉濃去世,霍步天傳授其繼子霍驚覺“霍家劍法”,而其%e4%ba%b2子無緣得學。]

——啟稟主上:屬下與蝙蝠投靠無雙城後即被安排至外十三堂,至今尚未得見獨孤一方當麵。外十三堂堂主為獨孤家旁門子弟獨孤遠,其人目光短淺,急切渴求立功以進入家族核心。——赤鼠頓上

——可建議獨孤遠四處征討二三流幫派家族,收歸無雙城所用。

——主上聖明,獨孤遠對屬下之建議大加讚賞,已經確定第一個目標:啟元城許家。——赤鼠頓上

——隨他同去,許家若有抵抗,建議殺無赦。據聞許家有子年十一,設法重傷之,保其命。

——主上英明神武,料事如神,許家強烈抵抗,獨孤遠大怒,血流成河。許家小兒受傷裝死於書案之後,屬下將獨孤遠引開,其並未察覺。下一目標是宛東城齊家,獨孤遠不願%e4%ba%b2去,屬下自請之,其大讚。——赤鼠頓上

——必須讓世人皆知爾等是獨孤一方所派,見機行事。

——主上千秋萬載,霸業永存,齊家死傷過半,降。獨孤遠上年表時言其‘恩威並施’,使許家、齊家皆歸順於無雙城。獨孤一方批複:甚善。獨孤遠大喜,下一目標是榮興城張家。——赤鼠頓上

——汝所為甚得我心,多保重自己。

……

[霍步天將在今年壽辰宣布現年十歲的繼子霍驚覺為霍家繼承人。]

——主上天賦英才,真龍在世,獨孤遠倒行逆施,無雙城人心儘失,有無雙城暗探快馬上報獨孤一方,已在路上。獨孤遠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