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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寄 歲惟 4136 字 3個月前

好關心的……”蕪瑾還有兩月便會嫁去安淮聯姻,充其量不過受個兩月的冷眼便是,左右不會少幾斤肉的。

他環過的肩膀,把攬進懷裡。臉頰緊緊貼上一副溫涼的%e8%83%b8膛,依稀聽得見沉緩空寂的心跳聲。頭頂的聲音淡淡的,仿若一句寒暄:“關心。”

身上不剩多少力氣,安安分分地靠這副懷抱裡,聞聲微怔:“以前從來不說這樣的話。”

“以前以為能發現,現覺得還是說給聽比較方便。”總結起來便是,對絕望了。

聽出他話裡的揶揄,氣惱地捶向他:“……會不會安慰啊!”

“不會。”他低低笑了聲,“以為是該安慰一下。哪知道心裡,隻要一走了之就可以推卸責任。”

“……是怪?”

“是。”他闔上眼,像是睡著了一般,低絮著,“本來想不再管的事,但那樣就真的可以一走了之。豈不是很虧。”

心中像是一攪,百味雜陳。翕動%e5%94%87,囁嚅著:“從來不讓了解,怎麼知道……”

“自明日起,想知道什麼,都告訴。”他笑得輕如風絮,“先睡。”

有了這一句諾,不知是否是潛意識作祟,第二日醒了個大早。晨光暖陽,拂身上暖融融的,像是一張極輕柔的絨毯。

仙體比凡體恢複得快上許多,勉強已能下床洗漱。房裡除了以外空無一,盈室的日光照得通壁敞亮,昨夜的一切像是一個真實的夢境。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瀟瀟拎著個食盒,小小的身子繞過房門到麵前,見著,噙了一包淚:“二小姐!”泫然欲泣。

難得還有個婢女對蕪萱一片忠心。扯了扯嘴角,拍了拍她抽抽搭搭的肩:“沒事,這不是好好的?”這一拍又扯了背上的傷處,皮肉斷裂般地疼,吸了口冷氣。

瀟瀟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噎著聲:“是王爺錯怪小姐。小姐當日明明是從奴婢這聽來的消息,怎麼會是小姐要私奔,大小姐反倒是無辜的了呢?一定是王妃娘娘算計小姐,娘娘她欺太甚……”

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小心翼翼從她手中接過食盒,道:“此事是罪有應得,萬不要與旁胡亂編排。看,他們這不是讓給送飯來了嗎?”

瀟瀟忽然止了哭聲,睖睜著眼將瞧著:“王爺他本來是要禁了小姐的飲食的……是小姐未婚夫婿聽說了這樁事,向王爺道明了要提前婚期,還說不意過去的糾葛,隻望王爺不要苛責小姐。”

晴空降下一道霹靂:“什麼時候有的婚約?!”

瀟瀟眼眶通紅,茫然地看著:“今年歲初訂下的姻%e4%ba%b2,小姐不記得了?”

怎麼會記得!揉了揉額角:“婚期是何時?”

“下月初二,日子緊得很,王府裡的繡娘已趕小姐的嫁衣了。”

掐指一算,隻剩下十日了。心頭計較一回,除了出嫁以外,果真再無其他令蕪萱%e8%84%b1離王府的法子了麼。

瀟瀟對蕪萱忠心耿耿,說幾句話便要落淚。頗費了一番%e5%94%87%e8%88%8c才將她送走,口乾%e8%88%8c燥地回過身,四仙桌邊不知何時已添了個。白慕端詳著茶杯,手邊一張薄宣,上擱一小毫,麵有不豫。

壓了壓驚,走過去坐對麵:“是安排的?”

白慕敷衍似地應過去,一手執杯,一手將宣紙推到麵前。

“這是?”拎起一角置於手中,上頭空白無一物,閒著的手夠向茶盞。

“不是怨不讓了解?那就好好補課。”他神色嚴肅,像是個授經的先生,正訓斥一個不學無術的弟子。

“……”端起杯盞喝水的動作一滯,剛入喉的一口水險些被嗆得噴紙上。

閒門向山路,深柳讀書堂。王府身處繁華喧鬨的琅嬛城,閨閣亦非清雅書室。從辰時到日暮,緊閉門扉,窗外花苑中的芭蕉闊葉青綠,送出幾聲清稚鳥啼,竟也能覺出幾分深山隱讀的味道。

耗了十餘張白宣,將他的衣飾飲食起居嗜好都記了個遍,其中不乏記下一項時忽然生出的好奇之心。

譬如:“蓮子羹放不放冰糖?”

白慕:“不放。”

“……原來愛吃苦。”

蘸著墨,紙上記下一筆。這個幼稚的法子其實也不無趣味,至少可以滿足的捉弄心。於是,下一個問題:“覺得書墨好看還是塵月好看?”

“……”

“一定要選一個!”

“……”

白慕寒著臉,冷冷看著,目光如一柄細銀柳葉刀剮過來。連忙噤聲,他回答問題的誠意一點都不高!

輕咳一聲,把下一張宣紙攤平,筆杆子抵著下巴想了許久,才問道:“唔,祁連山上說過的話,後來為什麼又反悔?”

“……”沉默良久。

微惱,用筆杆戳了戳白慕的衣袖:“這個也不肯說?”

“沒有反悔。”白慕目光疏淡。

氣呼呼地斜睇他一眼:“讓忘了,還說沒有反悔。”

“太微垣的主位,要迎娶書墨。這是師尊的規矩。”他眼眸深寂,念著一條天綱地紀般的科律,又補充道,“會讓扶柳接替。”

不知為何,聽到扶柳這個名字的時候,心頭總有些異樣。怔了怔,大腦似乎還未緩過來。所以,他那時並不是……並不是,不喜歡?

又是良久默然。

白慕側頭望了眼天色,夕輝掩雲層裡,將要收儘了:“到這裡罷,去休息。”還沒能反應過來,雙%e8%85%bf便離了地,被他橫抱著繞過了屏風。

下意識地摟緊他,紅著臉驚呼道:“又不是不能走路!”

白慕逸出聲譏諷的輕笑:“怕什麼羞。傷重不支的時候抱過,昏迷不醒的時候抱過,全身隻披一條袍子的時候也抱過,唔,那袍子似還是的。”

“……”他的臉皮是什麼時候這麼厚的?!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決定裝死。

一問一答的授課隻進行了五日,這五日被他當作重病患者般照料著,以至到後來連下床走路都犯懶。如夢時習慣了緊抓住他的手,握著溫涼的體溫才能換一寢安眠。如此,即便離群索居,心裡竟覺得從未有過地歡喜。

數日後,冷清的院落裡不斷湧進來各式等要挑婚禮上要用的物事,白慕也就神出鬼沒,再未現身。

雖則用的是兩個凡的名義,卻也是頭一回實實地出嫁。閒來無事,挑選時便格外著緊些。頭上的金釵花鈿,手上的臂鐲腕釧,皆%e4%ba%b2自挑揀。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凡間的婚嫁乃生大事,婚俗禮儀要繁瑣得多。瀟瀟並著幾個老婢灌了大堆的“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與聽。聽一半記一半,連著五天下來也心裡滾熟了。

六王妃攜著侍婢們來看過一眼,捎了些禮物,算是嫡母的問候。可從眼神到語調卻都是夾槍帶棒,假意%e4%ba%b2厚。近來心情甚好,無所謂她的冷眼,秉著做神仙的對凡的慈厚,對她笑容頗佳。

數著日子,終於到了初二這一日。

白慕托的是一個富賈公子的假名銜,姓溫,名衍,字清之。十日前突發隱疾歸天,白慕承了閻王爺的情,留下了溫衍的肉身,以配合這一場戲。

溫衍的皮囊清俊溫潤,凡看來,已算是極惹桃花的了。可教看來,卻太顯小氣,沾了俗世的凡塵味,絲毫沒有白慕的清冷凜然,像是昆侖之巔的一抔寒雪,屹立於山便是無上的淩厲清威,縱身於海便是萬古的翛然塵外。-_-!思-_-!兔-_-!網-_-!

王府的門匾上懸了喜綢,鑼聲鞭炮聲裡飄然目送喜轎上路。清靜了許多天,難得有這般喧鬨的時候,起初還轎裡偷偷撩起蓋頭,隙開轎簾的縫向外頭瞧熱鬨。下轎後卻被各式繁瑣的禮儀惹得渾身酸痛,前幾日受的傷被這麼一折騰,更添疲累,拜完堂後像是散了架一般,瀟瀟的攙扶下回喜房歇息。

卻是躺也不能躺,靠也不得靠。坐床頭打盹,坐姿每每一歪,瀟瀟便扶住,語重心長道:“小姐,不吉利啊!”

被折磨得心煩意亂,麵前遮的紅蓋頭又極為礙事,揚手就想掀——卻又被瀟瀟眼疾手快地攔住:“小姐,不吉利啊!”

不吉利個鬼啊!徹底絕望,坐立不安地問:“白……咳,溫衍什麼時候來?”

瀟瀟嘻嘻笑道:“小姐莫急,姑爺正招呼客,馬上就來了。”

被她語調裡的揶揄惹得頭痛,手下意識地又想揉揉發疼的額角,蓋著喜布又揉不成,隻好焦躁地放下手來。

瀟瀟見狀,又是嬌聲一笑。

“……”方想出聲說她幾句,耳邊卻傳來一聲推門聲。一愣,到嘴邊的話也忘了乾淨。

☆、第四第十六章

頭頂紅綢被挑開的一瞬,雙目有些不適應光線,眼瞼不住地下斂。幸喜房裡光線昏暗,惟餘紅燭搖曳,目所能及之處紅彤彤一片,門上窗上貼的喜字映著膠白的窗戶紙,連投進來的月光染了朱紅。

瀟瀟身後的婢女托著個金紋的木盤,上頭擱了兩個合巹杯。挑開紅綢的麵上浮了莫測的笑意,取過一個斟滿酒液的杯子,微微往上一提,似是淡淡的催促。

白慕他頂著這一張陌生的麵皮,讓好生不習慣,那執杯的手勢卻與他平時彆無二致。夫子教采靈藥,說是有靈性的草藥最是矜貴,須雨露之後新陽初升時掐%e8%8c%8e而得,半分輕不得,半分重不得。他執杯的模樣,猶如對待一株靈草。

一旁瀟瀟的笑已是掩都掩不住。微是一愣,舉杯交臂而飲。

合巹而醑,以祝恩愛。凡間有這諸多習俗,新們醉心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古老誓言,一一履行,為的是廝守二字。凡說神仙超%e8%84%b1六道之外,不受七情六欲所擾,如今紅燭曳曳,卻希望自己本來便是今日的主角,不必借蕪萱的名。

瀟瀟領著一雙婢女出了門,瀟瀟退最後,笑盈盈地帶上了門。室內複歸一片靜寂,夜風從窗縫裡透進來,將燭影拉得長長。

“能不能……換回來?”沉默催得尷尬,嗓子發澀,竟有些緊張。

他搖身換回仙身,%e5%94%87畔含笑:“不習慣?”

點點頭,複又搖頭:“……不是”頓了一下,鼓起勇氣道,“不想用假的身份。對來說,與共拜天地的是葉綰,不是蕪萱……”後頭的聲音漸而低了。

這一番話已算是剖白心跡。他前些時日儘力讓有機會了解他,便記下了一行行一列列的條目,努力想離他近一些。可,其實內心深處,仍覺得他是遠的,遙遙的像是個幻影,捉摸不定。如果這算是卑微,那約莫,是平生第一次如此卑微。

白慕坐到身側,轉身將攬入懷中:“今天累不累?”

折騰了一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