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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寄 歲惟 4076 字 3個月前

的眼神,確已放下了。

心疼銀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銀翹故作輕鬆地一笑,胳膊上一握:“小綰,準備什麼時候出嫁?”

陰鬱儘消,臉上頓時燒得滾燙:“誰說要出嫁了!”

昏暗的光線裡藏了雙清亮的眼睛,平和中漾了笑意:“這話有聽了,怕是會不高興。”

悲催地埋進素羅緞子的錦被裡:“不要提他。”

銀翹往身上貼了貼,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用肩膀撞了撞:“鬨彆扭了?”默了會兒,歎了口氣道,“是因為?”

“不是。”咕噥著,聲音陷被子裡,含含糊糊,“……總是不明白他想什麼,也摸不清他的喜好。不知道他的過去,也猜不透他的現,這樣子,又要如何想象未來?”

此話並不作假。白慕為清冷,處世時卻每每藏九分露一分,連這麼一分都不那麼顯山露水。慣於糊塗,要生出一顆九曲玲瓏心來穿過層巒疊嶂,看透他所思所想,委實不可能。如此一來,對他的心意,便無處安放。

“果真很乎他。”銀翹摟了摟的肩膀安慰,像是安撫一隻小貓,“記得,還從未對誰動過猜的心思。如今呀,卻已經這般自憂自擾。”

最後一句已經算是揶揄了,連尾音都是上揚的。羞憤地撓了她的癢,她神色一頓,立刻還手來尋的胳肢窩,不一會兒就廝打了一塊兒。

夜風微涼,窗外寒星熠熠,捧了一輪如雪似霜的明月。銀翹久違的笑聲不停響耳邊,像一串攝魂的迷鈴。好似歲月凝滯,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紫煙嫋嫋,雲霧蒸蒸。

時光若能永生停今夜,那該多好。

☆、第四十三章

一次做好一件事就很不容易,神仙亦然。

翌日,成功地勸服了銀翹,攜她跪到淩霄殿前向天君討一個寬恕。為首的南極長生大帝捋著白須,高深莫測地看著爹爹。爹爹鐵麵不改,卻竟未加阻攔。天君體恤甘願陪銀翹曆萬世輪回的一片赤誠,為難地躊躇片刻,見爹爹無所表示,便也頒下禦令,赦了銀翹的死罪。立文官前列的少澤目光斂著隱憂,靜靜向一笑。

而這一天,白慕沒有出現。

久懸的心終於安安穩穩落回了地,歡喜地挽著銀翹的手走出淩霄殿時,耳畔文武眾仙的議論聲皆湮滅殿外明媚驕的日光裡。禦庭裡花木斑斕,蝶影翩躚,幽幽浮動的清桂花香盈滿鼻間。向銀翹綻了個笑,卻總覺得哪裡不踏實。

事情的順利程度出乎了的想象。而老天爺向來待不甚%e4%ba%b2厚,此處的順利必然換來彆處的不順利。

想來想去,唯有一事。

接近午時心虛地踱去白慕的住處,果然吃了個閉門羹。灑掃的小仙婢關上門,與道:“上神已回太微垣了。”

愕然。

便隻好硬著頭皮再去一趟太微垣。摸著素瓊林走到正殿,還沒進門,就被青緹攔了下來。他一張恭謹的臉繃得甚緊,向行了一禮:“尊上已歇下了,上仙晚些再來罷。”

日上三竿,他又是剛剛回宮,哪裡有歇下的道理。看出青緹口中的搪塞,卻不好戳穿。他生了氣,不願意見,都不無道理。若今日銀翹果真化作飛灰,恐怕的怒氣比他隻會多不會少。可如今是自作主張去曆輪回,便是他要怪自私。此事本來就沒有一個兩全的法子。

有些失神,訥訥道:“聚靈珠他用了沒有?”

“已用過了。”青緹循禮點一點頭,神色擔憂,“那之後尊上的精神就不太好,昏睡著,沒幾刻清醒的時候。”

抿緊了%e5%94%87,從袖中取了個張紙箋塞青緹手裡:“偏殿的丹爐裡還封著不少菩提葉龍須草,按一兌一的份製成香,殿中熏一熏。他什麼時候醒過來,就把這封信給他。”

素華淨雲,簷瓦繞霧。望了回天,反身走了。

萬世輪回說著容易,真的要上輪回台時,心中卻是空茫的。

緊握著銀翹纖若無骨的手,心裡頭九曲十八彎地繞。銀翹此世依舊降生晉國的琅嬛城,一切從頭開始,回到安遠郡主蕪瑾出嫁前一月。

蕪瑾本就是為銀翹準備好的一具沒有魂魄的凡體,銀翹轉生到她身上後沿承凡俗記憶,與蕪瑾前十幾年的樣子彆無二致。作為順捎上的拖累,以本體下凡,卻十分麻煩。司命星君咬禿了筆杆子,大修了王府上下的記憶,才給安了個庶女的身份。

因是為匡正銀翹的命途而去,為防再出茬子,天君開恩,封了的法力,卻讓留下了做神仙時的記憶。司命叮囑:“雖然徹底沒了法力,卻還是得處處留心著。銀翹這一世的命劫安淮,必得保住了蕪瑾與淮南侯次子的婚事。”

若有所思地頷首答應,目光不知遊離到了哪裡。

天君領頭送行,是天上地下難覓第二回的殊榮。輪回台上紅塵昧火燒望了俗世濁煙,混往生之界浸了金光的嫋嫋雲霧裡。被煙火迷了眼,眼角酸澀地站高台上俯瞰浩浩蕩蕩一列送行隊伍。少澤緊跟天君後頭,目光蒙雲煙裡看不分明,後頭跟著的兩列仙僚便很麵生。

顧盼尋找,還是沒能文武眾仙裡找到那身泠泠白衣。

他到底還是沒有消氣。

奪目金光化為束束流火飛散,漸漸收攏。身體像被扯入了一個無底深淵,墜入時空的縫隙裡。銀翹握了握的手,目光裡聚了水澤。她說:“小綰,對不起。”一模一樣的句子,卻不知歉疚什麼。

想,一切都重新開始罷。萬世之後,滄海桑田,天地還會不會?還會不會記得呢,白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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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作為一個捎帶著下凡的陪襯,隻需看住正主,自己混吃等死便是。直到被輪回台扔進王府,才知此事險惡,委實不是什麼善茬。

因為與銀翹降生時,蕪瑾正尋死。

一個陳設簡單雅致的屋子裡現形。蕪瑾是當朝六王爺的嫡女,另有一個庶出的妹妹蕪萱。瑾為美玉,萱為花草,想也知道這個妹妹不怎麼受待見。看這屋子的製式,雖說雅致簡潔,但作為王府小姐的閨房還是簡陋了些。果然如此。

這廂正打量著蕪萱的妝奩,門外慌慌張張撲進來個婢女,俏臉通紅:“二小姐!大小姐她,她上吊自儘了!”

適應新生活的進程成功被打斷,離家遊子未有歸期的惆悵像林間雛鳥聽了聲獵弓勁響,頓時被驚散了九霄雲外。難不成這萬世,便是%e4%ba%b2力%e4%ba%b2為一萬種死法?甫一附身便縊死,這也忒省事。

司命的囑咐響耳邊:“銀翹這一世的命劫安淮,必得保住了蕪瑾與淮南侯次子的婚事。”

都要死了,還怎麼嫁!

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拍了拍婢女抽抽搭搭的肩:“快,帶去看看。”

急匆匆奔進另一個院落,正門開著的房內果然圍了不少,婢女家仆的驚呼聲此起彼伏。一身綾羅雲錦的貴婦繡帕掩口,眼眶通紅,正抽噎著,想必就是蕪瑾她的娘%e4%ba%b2,六王妃。地上躺了個紅裙的美兒,氣息微弱,隨時都會香消玉殞。

銀翹素淨,美得不紮眼,蕪瑾的麵容卻要嬌豔許多,一看就是個不讓省心的。

疾走的步子一停,拉過那位婢女的袖管,想了半天沒想出來她叫什麼名字,索性直截了當地問道:“大小姐為何要自儘?”

那婢女俏臉一白,眼睛睖睜得渾圓:“不是二小姐向王爺揭發,說大小姐與私通麼?!”

“……”兩眼一黑,剛下凡就攤上這麼個惡毒事。司命他平日沒少收的好處,居然給寫了這麼個狗血淋漓的命格!●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既來之則安之,正事還是要辦。咬碎牙往肚裡吞,眯起眼微笑道:“叫什麼名字?”

“二,二小姐……”那婢女一副怕殺滅口的模樣,抖著嗓子道,“奴婢名喚瀟瀟。”

“很好,瀟瀟。現們可以回屋了。”和藹地微笑一回,反身打道回府。

“二小姐!”瀟瀟小跑著跟上來,壓著嗓子喊,“大小姐那兒,您不看了?”

扯了扯嘴角:“有什麼好看。已經被救下了,難道還去看熱鬨麼?”當務之急是要將此事料理清楚,把蕪瑾安安穩穩嫁去安淮。

幸得王府請來的大夫靠得住,把一口氣沒順過來的蕪瑾從鬼門關拽了回來。放下半顆心,另外半顆整日整夜地琢磨,如何讓蕪瑾斷了這個情絲。

蕪瑾鬱結成病,自縊未遂後養了半個月的病,也就兀自愁苦了半個月。瀟瀟覺得沒有害成蕪瑾,替惋惜了半個月。

這期間司命星君現過一回形,為他折騰出的狗血折子向道了個歉,並深感愧疚地告訴:“銀翹此世必得有難。老朽一時疏忽,把造難之寫到了頭上。唉,實是造化多舛呐。”

心道司命他老眼昏花,關造化什麼事。可惜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還得指著司命星君吃飯,便大度道:“無妨無妨。星君您老隻需告訴,下一步該怎麼走?”

司命大致講了一通,蕪瑾看上的是白雲觀裡的一個道士,兩衝破凡俗成功地精神上交織了一起,不久還有上升到**層麵的可能。

以銀翹的眼光竟然能和一個道士私通。感慨了番道風敗壞,仙道不昌,方驚歎:“蕪瑾尋死不成,竟還有膽子和那道士廝混?”

司命諱莫如深,道天機不可泄露,春風滿麵地遁了。

遠眺司命仙姿卓然飄飄而去的背影,平生第一回體會到了做神仙的好處。這種看著凡氣得跳腳,自浮雲頭微微一笑的境界,實是太高妙,太欠打。

於是的愁苦又添三分。

入夜時分,時常看著西天的星宿出神,冥思苦想化劫之法。想著想著,便不由得想起那星宿之上的某個。

這半個月裡,白慕都沒有出現。興許他的氣永遠都不會消了。畢竟,沒有多少等得起萬世這麼長的時間。他和銀翹之間選了銀翹,是自作孽。的凡塵路才起了個頭,卻覺得做神仙時候的事都已遙遠得仿佛過了幾萬年光陰。

未來的路還長,也許確實不該總是惦記著從前。

要向前看。

令高興的是,蕪瑾也這麼想。半個月後,蕪瑾的病終於有了起色,麵色紅潤地王府裡賞花下棋。六王爺領著與淮南侯聯姻的聖旨下朝回來,發覺自家的女兒又活蹦亂跳了,喜出望外,給各房各院賞了不少銀子。六王妃府上擺了道宴,大吃大喝了兩天,緊跟著笑逐顏開地給閨女籌備嫁妝。

王府上下張燈結彩,淹沒歡天喜地的氛圍之中。

都說心病難醫,蕪瑾的病好得如此迅速如此突然,感到很驚奇。

神仙的直覺總要比一般準一些。才驚奇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