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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寄 歲惟 4063 字 3個月前

停下來,低眸瞥過我,道,“我當然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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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府坐落在整個酆都城的正中央,是萬鬼遊蕩熙熙攘攘的熱鬨地。烏青的石門高聳巍峨,上有飛簷,門前沒有匾額,隻雕著一隻大張著口,雙目渾圓的異獸,像有生命一般審視著過往的來人。

門口本有一個街市,是酆都極熱鬨的地方。此時此刻不知為何,眾鬼門經過時都止了聲,輕輕地飄走,亦沒有人衝進府中告冤。有羽毛烏黑的異鳥飛停在石門的飛簷上,利爪走了幾步,悄無聲息地飛入了府。

一切極為寂然靜謐。唯一與這靜謐格格不入的,是閻王府前整整齊齊羅列的兩條鬼差的隊伍。從上空往下俯瞰,整個閻王府都是重兵把守,與酆都整座城池的防備鬆弛迥然二處。

我懷抱著小果子,擰緊了眉:“他現在果真在閻王府裡?”

鳳凰傲然遙望著閻王府,默認。

閻王府周圍隱隱約約有一層法力波動,想必已被事先設下了禁製。那波動的氣息十分陌生,約莫是酆都鬼怪們特有的術法,一時半會破解不開。破解不開,便不能偷偷摸摸隱身溜進去。

不能偷偷溜進去,就必然需要闖過這重兵把守的層層要道。

如何能?

我一籌莫展,隻能看著偌大一個閻王府的高牆鐵院,囁嚅道:“還是算了罷。”

鳳凰飛身躍上烏青色的圍牆,回身看著我:“過來。不就是闖個禁製?你隱身跟我一起闖過去。”

我搖搖頭:“一旦闖進去,裡頭的兵將們都會往這裡湧過來,圍得水泄不通,根本走不出去。”

“你這個女人麻不麻煩?”他隱有慍色,“我引開那群小嘍囉,你帶著果子去找他。左右是我撕的禁製,你隻要不現形,不就萬事大吉?”

我猶豫片刻,堅定道:“不行。”他這個性子一旦打起群架,還不把整個閻王府都給燒了?

業火紅蓮卻已開上高牆,虛空像是浮現出一層透明的紗翼,在火焰燃燒下漸漸化開一個%e7%a9%b4口,逐漸蔓延開。鳳凰不耐煩地回頭道:“我保證不傷人性命。你快進來。”

我下意識地踏出步子,又立刻停下,猶疑躊躇得很。鳳凰此人凶強俠氣,嗜血好鬥,為人秉性卻還算不壞。木魚腦袋直來直去,應當不會騙我。

宅邸裡呼聲四起,顯然已察覺到了此處的異常。明明滅滅的鬼火伴著人聲從四方湧了過來。鳳凰立在熊熊燃開的火焰之中,挑著眼梢將我瞧著,血瞳裡火光閃動,妖異又傲慢。

果子滾燙的溫度讓我的懷抱裡也有些灼熱。我聽著底下逐漸聚集的噪雜聲響,咬了咬牙,終於還是踏出了步子,從禁製被燃開的缺口中掠出去,在半空回頭看一眼昂然淩駕於眾人之上的鳳凰,道:“記得你的承諾。”

“本座一向說到做到。”他揚起%e5%94%87畔,笑中滿是鄙夷。

我頷首道:“我把果子安頓好之後再來找你。”

“趕緊走。”他做出一副煩不勝煩的姿態,“你這個女人,話怎麼這麼多?”

我憤憤地扯了扯%e5%94%87。死鳳凰,回頭再找你算賬。我扭頭往反方向飛去,身後疾風頓現,鬼差尖利的叫聲,喝斥聲,和火焰燃燒的聲響混雜在一起。都說死後便求個太平。酆都太平了這麼久,估摸著也難得有如此熱鬨的時候。

閻王府算是陰曹地府裡頭一大府邸,比及凡間人皇的宮殿雖有不及,但這地界也夠我兜兜轉轉走上一圈。而不幸的是,我的方向感一向不怎麼優秀。

更為嚴重的是,酆都裡的鬼怪們都缺少藝術情操,閻王爺他老人家更是單調枯燥。導致他這偌大一座府邸,每一個院落每一間屋子,我瞅著長得黑黢黢的也都一樣。要在這墓地一樣的宅邸裡逮著神出鬼沒的白慕君,實在太過難為我。

走得心力交瘁之時,一座暗金色的宮殿式的屋子出現在我視線之中。我搖身瞬移到殿前,隻見門前四根大柱雕著地府異獸的紋路,繁複的花式密密麻麻疊上屋簷,托出一塊牌匾:閻王殿。裡頭隱隱約約傳出聲音來。

為今之計,唯有死馬當活馬醫,一間間往裡探視一番便是。

我小心地隱匿著自己的氣息,穿牆而過,一臉灰頭土臉地落進室內,躲在屏風後麵。屋子裡果然坐著不少人,個個服飾繁複,頭上一頂判官帽。上座上坐的高髯黑臉的大人,想必就是這宅邸的主子,閻王老爺了。下頭這一個個麵相不凡。那白麵尖下巴,生了一雙丹鳳眼的,應當就是枉死城的主官,卞城王。其他三個坐在下側的幾位鬼差就有些麵生,沒能認出來。

這些酆都裡頭主事的鬼差都極易辨認,大多麵上浮著一層如何修煉都化不去的陰氣,哪怕是相貌最俊俏的卞城王,那一張臉看久了也陰惻惻的。

唯有首座上背對著我的那個身影,卻是清氣繚繞,白衣勝雪。視線落在他肩頭,微寒卻熟悉的氣息讓我驚喜萬分。果然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居然能在這裡找著他。

我強抑著走出屏風後的衝動,躲在一個花瓶後小心觀望著。

原本在議事的閻羅王突然笑容一凜,大喝一聲:“誰?!”

居然被發現了?!我大驚失色,左顧右盼,屏風後頭除了一個長花瓶居然空空如也。我焦頭爛額,一時情急便縱然一躍,將自己藏進了花瓶裡。幸好這花瓶足夠高,勉強能把我塞進去。

我強抑著砰砰亂跳的心臟,屏著呼吸,忐忑不安地湊著耳朵仔細聽外頭的動靜。室內光線一亮,有門打開的聲音,一個陰差撲進來回話,道:“大人,外頭有妖賊闖府,已經往南殿去了!”

座上一陣動靜,似是站立時衣物刮擦椅子的聲音。閻王爺怒喝一聲,道:“帶本王出去看看!”

他的聲音換了個方向,語氣也恭敬了些,似是在向誰行禮:“事發突然,小王先失陪了,還請大人寬諒。”

緩緩退了幾步,不多時,再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向門口走去,片刻後,門再次闔上,室內光線一暗,重新安靜了下來。隻有我的心跳聲還撲通撲通地響著,在密閉又狹窄的花瓶裡頭,仿佛能聽到重重回音。

呼。我長吐一口氣。幸好是虛驚一場。

突然,一個腳步聲突然響起,在滿室靜謐中從內殿觸地有聲,清晰可辨,漸漸接近。

☆、第二十二章

那步子每落地一下,心跳就跟著抽[dòng]一下。那聲音漸漸停花瓶旁邊時,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心砰砰亂跳。那卻頓了一會兒,步履一轉,徑直從花瓶邊路過了去。

一室靜默。

瓶底蹲了許久,想是屋子裡的已走乾淨,想要爬出瓶子舒展舒展筋骨。剛伸出一隻胳膊,門口卻進來兩個不知是還是鬼的東西,一路聒噪地進了內殿。

隻好默默含淚地縮回了胳膊。瓶底裡有些淤泥,水浸著裙沿沁入三分涼意,害隻能直著小%e8%85%bf以免整個往淤泥裡滾上一滾。現今身邊若有個銅鏡來照上一照,不知要映出個多狼狽的樣子。爹爹若是知道此時的處境,恐怕得以“敗壞紫微垣形象”之類的罪名罰吃半年的素。

那兩隻不知是是鬼的家夥越靠越近,聲音也漸漸清晰。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一個聲音道:“閻王府裡那麼多鬼,怎麼就攤上和了呢?這不坑鬼麼?”

另一個接茬:“唉,前殿來了個鬨事的,耍槍耍劍耍菜刀的都出去迎敵了。師爺說倆平時隻會掃地沒有殺傷力,隻能來搬花了。”

之前的那個聲音吊著嗓子,呼道:“快搬吧。那陣法玄乎得緊,師爺隻教了一遍,再不過去就不記得怎麼走了!”

“唷,小心點兒,這黃泉幽蘭可是卞城王貢給……”

豎著耳朵仔細聽著,聽到此處突然山搖地動,花瓶裡頭撞得七葷八素,不但話音沒聽進去,頭也撞得嗡嗡響。幸好果子被緊緊攬著,總算沒掉出懷裡。

這才意識到,這兩隻鬼差要搬的那朵花,不巧就是正和同處一瓶的這一朵。

從瓶底的角度看,上頭這朵叫做黃泉幽蘭的家夥黑壓壓的,像是烏雲連成一片,又像一朵碩大的燒焦了的蘑菇。嘖嘖嘖,究竟是誰的品味如此不堪入目,居然喜好這種玩意兒。

外頭兩隻小鬼終於將瓶子端穩了,雖然被顛得厲害,好不再磕磕撞撞,總算有了時間編排他們幾句。心裡卻計較著,鳳凰那丫不知靠不靠得住,此事還是得快些了結。

隻是方才閻王殿裡亂哄哄的,也不知白慕此刻去了哪裡。

四平八穩地趴瓶底趴了許久,底下忽然一震,隨著瓶子往下墜了一截。唔,總算停下了。長出一口氣。兩隻小鬼編排了一陣給他們安排活計的師爺,偷懶歇了一會兒,便也出門去了。鬼的腳步微不可聞,凝神仔細分辨著,聽到隱隱約約的關門聲,“吱呀”一下之後便是極靜,一顆心才落了地。

好事多磨。憑的認路本領,錯過了閻王殿裡湊巧的一遇,再找起來又得費一番周折。搵了把辛酸淚,把果子軟綿綿的小身板往肩頭上擱穩,躍出了那隻殺千刀的花瓶。

甫一落地,腳下的地麵忽而一側,束束藤蔓從地底上旋,如有靈性般層層向纏繞過來。一驚,急退數步,掌心帶出風刃橫劈出去,利刃破空的聲音沒入沒有實體的銀白色藤蔓編織成的絲網,從中央裂開一道豁口。無數細小的枝葉卻從傷口處伸展出來,像是初春新雨後探出的細芽。

無葉的藤網逐漸消散,新生的細葉卻急速地生長,由一根絲一般的纖枝相串,純白剔透,如冰雪凝成的垂柳,搖曳生姿。

雙目還沒有適應光線,隻能順著細葉鋪開的方向模糊分辨出此刻所處的,是間極開闊的屋子。無論是製式還是空間都極大,裝飾華麗,雖不至於鮫紗垂地,金玉作珠,卻也是暖帳輕屏,無處不顯富麗。

卻似乎被刻意換過裝飾,裡頭的擺設極簡單,多素色,內室的屏風作的也是一幅潑墨山水,霧色朦朧,著墨甚少。與整間屋子的製式一比較,顯得空空落落,冷清得很。

身體像是被拉滿的長弓,警惕地看著屋子裡這棵從容生長的新柳。周遭的空氣中暗含了隱隱流竄的銀色氣流,像是蓄勢待發的片片利刃,將包圍了中央。

處這陣法之中,生死不過是一步的距離。如此凶悍的法術,本來應當極為血腥利落,此處卻光華動,婉約多姿,好比一把見血封喉的利刃,卻被精心雕上了繁複花紋,還用畫筆上頭描了一幅曼妙丹青。可見施術不是十分地有空,就是十分地變態。

被這位素昧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