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1 / 1)

靜一片。空氣冷冷的,這詭異的靜謐,一點一點把我吞噬。

我坐在雪地上好長時間,才慢慢回過神。想著自己身處在無數的墳包子之中。心驚膽寒。

我抽了兩隻煙,心裡慢慢又積聚了點勇氣。我橫了橫心,爬到身邊最近的墳墓,扶著墓碑,又打燃打火機,看著墓碑的字。

“……黃”我看到墓碑上的一個字。

哈哈,我找到了,我大聲喊道:“王八,我找到啦,我找到黃姓的墳墓啦……”

我繼續往下看著,心情立即從興奮轉為驚赫。

一張白慘慘的臉仰著頭把我看著,臉色掛著開心的笑容。這屍體笑的好開心呢,土黃色的牙齒都露出嘴皮子外麵。我嚇得呆了,連逃跑的心思都沒有。就愣在這裡,看著屍體的臉,一個土狗子(一種昆蟲,喜歡扒土,不知道學名。)從屍體的嘴巴裡爬了出來。

嘎嘎——嘎嘎——

屍體的喉嚨發出這種類似笑聲的響動。

我的%e8%85%bf終於聽我使喚了,我站起來,拚命地往開跑。可是撞在了另一個屍體上,我和那個屍體同時倒地。

“你慌個什麼!”原來那不是死人,是王八。

“你跟在我身邊,怎麼不說話,想嚇死我是不是?”我罵著王八。

王八說道:“不是啊,我剛過來,聽到你喊找到了黃姓的墳墓,才過來。”

“那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跟從地下鑽出來一樣……”我不說話了,王八已經會很多法術了,也許,他真的會土遁也說不定。

王八不跟我解釋了,連忙去看墳墓。

“是的,是的”王八欣喜的說道:“就是這個。你看,黃根伢子進了墳,把原來的死人給擠出來了。”

王八邊說話,邊用手去刨土,我感覺到泥土不停的被他刨出來,飛在一旁。一會功夫,王八就刨了半米深,上半身都鑽進去了。

我看著王八專注的動作,如同一個熟練的盜墓者。王八跟著趙一二才學了幾天啊,都變成這樣了。我在問自己,王八,還是我所熟悉的王八嗎?還是那個天天和我在學校寢室來徹夜長談的王鯤鵬嗎?趙一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應該是個很正直的人,可是為什麼他學的那個什麼詭道,所有的法術,卻都是這麼詭異,這麼偏門,這麼恐怖……

王八開心的笑起來,“哈哈,看你躲到那裡,老子還不是找到你啦!”

說這話,我看見王八倒退著從墳墓的坑洞裡出來,一個胳膊摟著屍體的大%e8%85%bf。一人一屍都從墳墓裡滾了出來。

“你愣著乾什麼?”王八對我說道:“快來幫我。時間來不及了。”

我從遐思中驚醒,連忙走過去,抱住屍體的腳,王八勾著屍體的肩膀,我們艱難的把屍體抬到公路上。

離榔坪還有十幾公裡,我和王八繼續交換背著屍體。在318公路上走著。路邊不時有深夜行駛的貨車,雖然都開得很慢,到從我們身邊開過的時候,沒有一輛有停下來載我們的意思。

黎明時分,我們下了盤山公路,走到榔坪鎮外。

榔坪鎮,處在一個長長的山穀之間,一條小溪在山穀裡流淌,榔坪鎮的民居就順著小溪兩邊依次而建。318國道貫穿這個小鎮。公路出了小鎮,順著平坦的山穀,就是去恩施野三關的道路。但出鎮不遠左邊,有一條岔路,直直鑽入大山,那條路就是通往水布埡。到了水布埡,也是恩施的地界,趙一二在水布埡等著王八。

榔坪是王八最後一道關口了。金仲說過,他和羅師父在榔坪鎮等著我們。

我不知道,王八到底有沒有信心能逃過他們的布置。我現在困的很,隻想吃點東西再睡覺。什麼都不願意去想了。

我們走到鎮上,已經是天大亮了,雪後的天色,亮得會早點。估計七點左右。

仍舊是老方法,王八把屍體身上的泥巴收拾乾淨,裹上軍大衣,把他打扮成病人的模樣。找了個過早的攤子,我吃了兩碗小麵(宜昌的一種特色小吃,早餐)才吃飽。

在榔坪很好找睡覺的旅社,因為這是318國道上很難得的平地,往來的司機都願意在這裡住宿。

這次睡覺,我一點夢都沒做,也許是這兩天我累壞了。沒有精力做夢。

也沒出什麼怪事,我想是因為金仲和羅師父早就在榔坪布置好了,就沒再我們休息的地方搗亂。他們倒是誌在必得。

一覺睡到下午。

我和王八背著屍體,出了榔坪鎮,順著公路前行。

我背著屍體,越走越覺得不對勁。不對勁的地方有兩方麵,一個是身上的屍體好像在蠢蠢欲動,我不停地安慰自己,這是我的錯覺。

另一個不對勁的地方,我就無法用什麼道理來安慰自己了。

我們走出榔坪鎮上,已經快半個小時了。可是公路上沒有一輛車駛過,也沒有碰到一個人。318國道是唯一通行於重慶和湖北,地處三峽地區附近的國道,非常繁忙,現在時間還早,才下午四五點的樣子,路上不該這麼冷清。冷清到一個人都沒有的地步。天上連個鳥都看不見。

雖然天色尚早,可畢竟是冬天,天上的雲層壓的很低,鐵鉛般的黑雲,幾乎和山穀兩邊的大山一般高低。在這個環境下,我覺得我所看的世界,和平時的世界總是有點區彆。

到底有什麼區彆,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

等我發現公路兩邊的農田裡,排列整齊的無數稻草人之後,我才猛然醒悟,我眼前的世界,是沒有顏色的世界,沒有丁點色彩。隻有灰色,甚至連極端的黑白兩色都沒有。所有的物體,呈現在我眼前的就是不同層次的灰色。就跟小時候看的黑白電視機一樣,物體的顯像,就是或深或淺的灰色來區彆。

我放眼看去,整個山穀都是這模樣。前麵一裡遠的地方,通往水布埡的岔道口,有個老式的水車矗立在無垠的荒野中,水車很殘破,我隔得很遠就能看見,但水車在勉強的轉動。我幾乎就能聽到水車吱吱嘎嘎的朽木磨動的聲音。

水車下,站著一個人,和一個影子。

金仲和羅師父。我能確定是他們。

刹那,所有立在農田裡的稻草人,全部轉向,朝著我們,稻草人手上的破蒲扇,撲哧撲哧的抖動著。

這是羅師父最擅長的法術。我見識過,但在風寶山的那次,遠沒有這麼凶惡。

我想我和王八是過不去了。

王八站立一會,對我說道:“瘋子,你相信我嗎?”

我把王八看著,心裡一點譜都沒有,我不相信王八有本事能過去。

“相信我最後一次好麼?”王八的語氣好像在乞求我。

我點了點頭,雖然心裡根本不相信他。但到這個境地了,我還能怎樣。讓我在這個處境下,扔下王八。我的確做不到。想勸著王八和我一起放棄,更不可能。

“你把屍體放下來,把他的大衣打開……”王八命令我:“你也解開你的衣服。”

我照做了。

好冷,我全身所有的肌肉都在顫唞,嘴巴哆哆嗦嗦。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聽……”王八的雙眼直愣愣地盯著我,“這聲音好聽嗎?”

“好聽……”我喃喃的說道,王八身上的鈴鐺叮叮的,甚是悅耳。突然好困,就想馬上躺在地上拋開一切,好好地睡上。一路辛苦了這麼久,我好累。

迷迷糊糊的還聽見王八在我耳邊輕聲說著,“我現在說的話,你現在記不得,但羅師父打開你臉上的符貼,你就能想起……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我隻想睡覺,王八說什麼我都答應,隻要他同意我睡覺。

——王八對瘋子說道:“你現在睡著了,可是你還是要跟著我,彆走丟了。”

瘋子“嗯嗯”的答應了,慢慢閉上眼睛。

王八從身後背的包袱裡拿出一件衣服,動作緩慢,卻有條不紊的慢慢穿上。那是一件道袍,嶄新的道袍,道袍穿好後,一陣寒風吹來,把道袍吹的獵獵飄動。道袍%e8%83%b8`前,一奪鮮豔的綠色牡丹,燦爛奪目。牡丹的綠色,是這灰色世界的唯一色彩。

王八長籲一口氣,把迎麵吹來寒風猛吸了一口。臉色鎮定,雙眼閃出光芒。

王八從背後抽出一柄木劍,左手把鈴鐺有節奏的搖動。一步一步前行。瘋子和屍體都跟著王八走著。°思°兔°網°

瘋子不需要背屍體了,王八已經能趕屍。此處和恩施已經交接,恩施的全名是湖北省恩施苗族土家族自治州,已經屬於湘西巫術覆蓋的範圍。屍體已經能夠聽從王八的役使,跟著王八走動。

王八帶著瘋子和黃根伢子,向金仲和羅師父走去。

兩旁農田裡的稻草人,全部把自己下半身的木杆,從泥土裡拔起,從四麵八方,慢慢聚攏。天上好像又開始下雪了,不是,漫天飛舞的不是雪花,而是無邊無際的稻草。

王八渾身開始燥熱,左手的鈴鐺搖得更急。瘋子的腳步混亂,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可是旋即保持住平衡,繼續跟著王八走著。倒是黃根伢子,雖然是個死人,但腳步一絲不苟,慢慢的走著。

羅師父開始發出瘋狂的笑聲,夾雜著咳嗽,在這個環境裡,陰森卻又冷酷。

王八走到了水車下,對著金仲說道:“我來了。”

金仲麵色不忍,“你為什麼就不聽我的勸呢?”

“我不信你,我相信師父是對的。”

“是嗎?”金仲說道:“那他現在為什麼不來幫你。”

“師父在水布埡治水。”王八說道。

“他為什麼要治水,你知道嗎?”金仲輕蔑的說道:“他想把那個石礎塞在水布埡的壩基。”

“這是好事,福澤一方,他為這個事情,不來幫我,我不怪他。”

金仲偏著腦袋,圍著王八和瘋子、黃根伢子走了一圈。

王八警覺的把金仲看著。

“師叔有沒有跟你說過,塞死了壩基,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王八對著金仲大喊:“我隻知道,師父做什麼都是對的!”

“你知道我不會傷你性命。才這麼有恃無恐,是不是?”金仲的口氣軟了些。

“正是。”王八回答:“你不敢傷我的,你怕師父。”

“我不傷你,但這個屍體,你帶不走了。”金仲擺了擺手。

羅師父旋即在王八的麵前消失。

這不是好事。王八知道。

稻草人都圍過來了,天空飛舞的稻草都向王八和瘋子,黃根伢子鋪天蓋地的掉下來。

王八眼睛圓瞪,木劍上竄出火苗,稻草在天上開始燃燒。化為灰燼,落了下來。

金仲哈哈笑著說:“真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多了,你以前就學過的,是不是?”

王八不說話,把金仲看著。

“可是,你過不了我這一關。”金仲說的很肯定。竟然正眼都不看王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