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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定如常。她的頭依舊保持低著,厚重的劉海晃了晃,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被她起伏不定的情緒給帶的。

她的默認,使唐淩更加確定,此人正是秋月無疑。曾經的恩恩怨怨,到了如今,卻恍如過往雲煙一般,逐漸散去。看似不留痕跡,實則在每個人的心內都留下了抹不去的滾燙烙印。唐淩心內歎息,慢慢挪了腳步,開始往前走著。她聲音仍然刻意壓低,免得被路過之人瞧出了些許端倪去:“你的嗓子,還有你的臉,究竟是怎麼弄的?還有,你為什麼會到宜常在身邊做了宮女?”說到此處,又想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唐淩接著補充了一句:“當然,這是你的私事,你也可以不告訴我。”

秋月跟上唐淩的腳步,心內苦苦作著掙紮,似拿不定主意該說還是不該說。她在一次去寶華寺時,正逢那裡大火,倉皇逃離之中,她救出了一位富家小姐。但是那火%e8%88%8c已經將她的嗓子毀了,與此同時,毀的還有她的那一張臉。那位富家小姐正是當今朝中戶部侍郎之女薛宜,她將秋月視作自己的救命恩人,於是便將其帶在身邊,選秀入宮之時便也將其帶了進來。思緒百轉千回之間,秋月忽然啟%e5%94%87道:“抱歉,我不想說。”

唐淩也知她不願多談,隻當自己多此一問罷了,絲毫不在意。

秋月似乎並不想和唐淩再這麼走下去,於是便冷聲道:“若沒什麼事,那我便回去了。”語畢,轉身欲走,結果唐淩忽然低聲說了一句話,令她的腳步如同生了根般,再也挪動不了寸許。她有些僵硬的側過臉,%e5%94%87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指尖大力的顫唞不已,聲音愈發不穩:“你……你說什麼?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唐淩知道她其實聽清了的,但是卻不介意再說一遍,“我隻是說,我找到了當年害唐冰之人了。”這個句子拂過心口,就仿佛利刃一般,深深地劃過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秋月像是呆住了般,完全不在狀態。驀地,她神情一下子激動了起來,淚水翻湧在眼眶,伸手一把攥住唐淩的手腕,像是從牙縫裡硬擠出這兩個字:“是誰?”前緣往事如卸了閘的洪水洶湧而來,她的腦海裡不時閃過那張害羞蒼白的臉,她喜歡看他羞澀的笑,喜歡看他安靜的習字,喜歡看他靜靜的立在門框處。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恍若南柯一夢,夢醒之後,淚流滿麵,什麼都沒留下。或許留下了什麼,例如至今仍珍藏在她懷中的那個碧青布包,那是她僅剩的回憶和僅剩的溫暖。

唐淩感到自己的手腕像是被秋月生生扯下來一般,疼得鑽心,但是她卻絲毫不動,隻是靜靜的吐出一個名字:“冬梅。”

“冬梅?”秋月難以置信,喃喃開口,忽又立即反駁,“怎麼會!”

“的確是她,”唐淩努力將淚意憋了回去,吸了吸鼻子,鼻音仍然有些濃重,一字一頓的回答她,“是冬梅。”雖然她不願承認,也不敢相信,但是事實就那麼赤|%e8%a3%b8%e8%a3%b8的展現在她眼前,醜陋齷齪得令人發指。

秋月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而下,%e5%94%87角抽[dòng]:“你是如何得知的?”

這些爛在心底的傷疤,本不欲重新揭開,但是到了如今的這個時刻,卻不得不揭開。唐淩看向秋月,心頭一陣痙攣的疼痛,她明白隻有眼前這個人,才能幫她報仇。於是她便將那晚自己的發現一五一十的告訴給了秋月,幾乎是一個細節也沒遺漏。

秋月越聽,臉色就變得越發冷凝蒼白,仿佛褪去了全部的血色,隻剩下止不住的悲傷肆意漫延。漸漸地,一道殺意清晰地現出在她臉上,周身煥發的淩冽氣場令人無法直視,冷笑綻開在她嘴角,像是盛放的罌粟,狠戾之意浸透骨髓:“那好,冤有頭債有主,今日就是梅嬪的死期!”

唐淩反手拉住了她,力道極大,冷冷一笑道:“今日?你可有天時地利人和?什麼都沒有,你還準備怎麼報仇!”

秋月麵色驟然一寒:“不是今日,那是何時?”

“還有上十天,就是皇家去泰山祈福之日,”唐淩麵無表情,仿佛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然而那語氣,卻像極了冬季裡最淒寒的冰雪般,冷得沒有半分溫度,“依照現在的受寵程度,你家主子定會隨行,梅嬪也在隨行之列。若那時候再動手,豈不是容易得多?”

秋月低頭思忖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陰冷的笑出聲兒:“也罷,不急於一時,我暫且忍幾天。到了泰山登頂那日,她梅嬪可就休怪我秋月不念舊情了!”

唐淩不置可否,隻是細不可查的點了下頭,二人隨即便分開,互相回到自己的宮中。離開的途中,唐淩專門尋背人處走。她緊緊貼著宮牆而行,%e5%94%87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不由自主的便笑了出來,笑得連%e8%83%b8腔都在震動,但是眼眶卻莫名其妙的濕了,似有霧氣熏蒸其上,片刻之間便模糊了視線。

她用力的揩掉眼角餘光的淚痕,換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不疾不徐的走到鹹福宮。風拂過,帶動了她鬢角的幾綹發絲揚在空中。

剛進去,就聽到梅嬪焦急的聲音傳來:“本宮的那把鑰匙呢?誰見到了?”好些宮女在內殿忙上忙下,翻找著什麼。臉上都急出了一層薄汗,卻是絲毫不敢埋怨,隻得儘心儘力的將這整個鹹福宮翻了個遍。

唐淩故作不知,隻是走上前去,語帶關切的問道:“娘娘在找什麼?”然而此時此刻,她看向梅嬪的眼光,像是溜進了一條毒蛇,吐著鮮豔的紅信子。連看到這張臉,都讓她覺得無比的厭惡,恨不得衝上前去狠狠撕碎。她特彆想大聲質問一句:“你用你那種令人窒息的愛,生生逼死了哥哥!難道你就不會做惡夢麼?你就不會覺得良心不安麼?”

梅嬪著急的不得了,幾欲垂淚,一疊聲的道:“一把黃色的小鑰匙,怎麼忽然不見了?”她此刻顧不得看唐淩的表情,隻是一個勁的催人快找。

唐淩恢複了以往的神色,勸道:“這麼瞎找一氣也不是辦法,娘娘好好想想,那鑰匙收在哪裡了?”

“一直是本宮貼身收藏的,怎麼會忽然不見,難道是……”說到此處,梅嬪忽然恍然大悟,立即道,“那日沐浴之後,鑰匙就不見了,大約是落在了盥洗宮女那兒。來人,來人!快去給本宮找回來!”她越說越焦急,索性也顧不上假手他人,自己領了一個宮女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唐淩盯著她的背影,微微冷笑。她當然會在盥洗衣衫的宮女那裡找到鑰匙,是因為,那晚之後,唐淩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那把鑰匙丟在了那盥洗之所。

梅嬪,你曾經既然敢做那些齷齪之事,如今的墳墓,早已為你挖好,隻待你去鑽!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更新~~

☆、一箭·三雕(二)

已經記不起這究竟是第多少次被夢魘驚醒了,唐淩猛地一下子從床上坐起,冷汗幾乎要把後背給浸濕。她伸出骨節蒼白的手指,將遮了視線的一綹劉海兒給彆在了耳後,攤開掌心,細細密密的全是濡濕的汗意。

夜靜悄悄的,幾乎是萬籟俱靜,不聞人聲。隻是偶爾有夜風“撲棱棱”刮在窗欞的聲音,愈發添了一絲冷寂與清幽。

現在是初春時節,晚上仍然涼意浸透。但是唐淩卻是出了渾身的冷汗,黏在內衫上很是難受。她卻也顧不得去及時換洗,隻是用五指大力的攥緊了身上的被褥,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甲印,幾乎要將其劃破。此時,她的眼眸裡氤氳的是濃濃的霧氣,像是還未完全從夢魘裡回過神,清秀的臉上展現出了平日不為人知的脆弱與彷徨無助。

那一幕,是她%e4%ba%b2眼所見,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場景。它像一個毒瘤一般,時時地停留在那裡提醒著唐淩,提醒著她心底的陰暗麵。⊙思⊙兔⊙在⊙線⊙閱⊙讀⊙

……

泰山巍峨,旭日東升,煥發出噴薄的光芒,一點一點的從地平線緩緩升起。那豔烈的色彩,如同最絢爛的生命一般,煥發出奪目的光輝。在那一刹那間,像是有什麼東西狠狠地扼住了心臟似的,有種忽然喘不過氣的清晰感覺。真可謂“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身登高處,頓時生出了物我兩忘、兼濟天下的豪情來。卻說這泰山,崖嶺陡峻,奇石遍布,鬆柏蔥鬱,溪泉眾多,集蒼峻與靈秀於一體。縹緲變幻的雲霧,在這太陽升起之時還未完全散開,越發使得這裡多出了些許神秘深奧的意味。

梅嬪的目光癡癡地追隨著在地平線躍動的一抹紅,喃喃開口:“果然是壯觀的奇景!這還是本宮第一次見到。”

此時皇室眾人基本上還未蘇醒,暫歇在泰山的普照寺,預備白日的祈福活動。而梅嬪,則是在唐淩的慫恿下,起了個大早,前來觀賞泰山逐日勝景。在這一刻,噴薄的光輝萬丈,染儘群峰,為這周遭的一切都踱上了一層濃鬱的聖潔之光。

在梅嬪身邊,隻有唐淩和另外兩個宮女隨侍。聽了梅嬪的話語之後,唐淩微微一笑,眼光也下意識的看向那邊紅豔豔的天空,啟%e5%94%87道:“娘娘說的是。不過咱們也出來好一會兒了,估摸著這會子皇上他們也該起身了,為了不違禮製,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梅嬪點頭,“唔”了一聲:“說的是,這便走罷。”

不料剛轉過身,梅嬪明顯一怔,看到有一個宮女微微低著頭,垂眸而立,站在回路必經之地。那人厚重的劉海兒幾乎要遮住了半張臉,臉頰處有一道明顯的膏藥盤踞在那裡,看上去顯得格外令人毛骨悚然。在這清冷的空氣裡,她穿的單薄,整個人像是要被風吹走一般,但是那周身煥發的氣場,卻讓人無法逼視。

她像是在看著梅嬪,又像是在透過其看著身後的壯麗美景,%e5%94%87角微動:“奴婢給梅嬪娘娘請安。”話雖如此,然而卻未見一絲行動的意思,甚至那膝,都沒有曲上半分。

梅嬪一見是宜常在身旁的大宮女秋月,神色不由得一凜,下意識的將手攏入袖中,握成拳。素日那個趾高氣揚的宜常在沒少欺淩自己,而秋月站在一旁,卻是半聲兒都不吭,就恍若這一切根本沒看見似的。所以現在秋月貿然前來,梅嬪隻覺得心頭一慌,但是表麵上卻不想現出一絲一毫的怯懦來,於是便冷冷直視來人:“秋月,你不去服侍你家主子,跑這裡來做什麼?”

“奴婢前來,自有道理,”秋月微微抬起臉,眸色閃過一道刺目的光,笑得溫和,並未有任何的殺傷力,“娘娘也不必緊張,奴婢隻是有話要對娘娘說。”

梅嬪暗暗著惱秋月讀出了自己內心的怯意,聽了她的話之後,戒備之意更顯:“什麼話?”

秋月一步一步走上前來,風吹拂著她額前的劉海兒:“是私事,奴婢不想告訴給外人知道。這樣說來,奴婢僭越了,還請娘娘附耳過來。”

梅嬪並不知道秋月想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