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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在辦公桌上,看著台裡上被紅筆圈起的日期,默默地流下淚來。

不知哭了多久,甚至後來她有些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直到手機鈴聲把她吵醒。

寧可慌亂的抓過手機,看見上麵一串陌生的號碼時,又難免失望。穩了穩心神,按下接聽鍵,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疲憊和沙啞:“喂,你好,我是寧可。”

“寧可,我是嚴振國。”低沉的聲音同樣也有掩飾不住的疲憊,嚴振國的專機剛在北京某個軍用停機坪著陸,正帶著一隊警衛和軍醫護著嚴肅進醫療車。

“你好。”寧可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仿佛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攥住,“是嚴肅……”

“你現在在北京,對吧?”嚴振國沒有接寧可的話茬,徑自說下去,“你在什麼位置,我一會兒安排人去接你。嚴肅要見你。”

“我在九辰集團。”這句話衝口而出後,寧可忽然間覺得自己再問什麼都是多餘了。

嚴肅要見她,嚴肅回北京了?能回北京,也就是說沒有危險?嚴振國把他帶回來了?

然後呢?是要反悔當初的承諾嗎?要分手?還是其他什麼事情?

“好,我的車會在四十分鐘後到你那裡,你準備一下,車子到了會打你的手機。”嚴振國說完之後不等寧可再說什麼就掛了電話。

醫療車內,嚴肅躺在擔架上,頭頂上的一個架子上掛著一瓶液體。藥液正一滴一滴的順著他手背上的靜脈溶進他的身體裡。藥液裡有安定的成分,所以他一直在睡。

因為失血過多,傷口泡了海水,他的嘴%e5%94%87毫無血色,眉頭緊皺,眼皮不停地動,睡得也十分的不安穩。

嚴振國坐在擔架的旁邊,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兒子,又是心疼又是驕傲。

自從得到消息說台灣一隻海監船在海中打撈上來一個昏迷的青年男子,男子身上有軍械武器,還有十幾處外傷,懷疑是東南亞某個雇傭兵時,嚴振國的心情就沒有平複過。

交涉,與台灣軍部和外交部交涉;要人,巧立名目,不惜編造理由跟台灣要人;然後不惜一切代價搶救。

急救後嚴肅醒來一次,意識並不完全清醒,隻是睜開眼睛看了周圍的環境一眼又立刻昏迷過去。嚴振國一聲聲叫他的名字,他毫無反應,隻在意識最接近清醒的時候,呢喃了兩個字:“寧寶。”

迷蒙中,嚴肅仿佛進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大腦變得凝滯起來,慢慢的不再轉動,所有的思緒與謀劃都被清空,那一刻他放棄了對一切的控製,隨著另一個人的節奏而動,猶如一個疲倦到極點的人,放鬆著,漸漸沉溺。

水流從鼻腔裡倒灌進去,從肺部傳來的刺痛感,令嚴肅在瞬間屏住了呼吸。

很黑,眼前的一切都很黑,呼吸器已經被人扯落,他看見一連串銀灰色的水泡緩緩上升,頭頂是波光交錯的水麵,浮上去,便可生還!

他奮力的要往上遊,可身邊糾纏的人體像是有一噸重,在水流中廝打,動作緩慢到優雅,卻連再多撐一秒鐘都是生與死的極限。

肺裡已經再沒有氧氣,拚命掙紮的結果是肺部疼得像要炸裂開,而最後一下肘擊,重重的打在胃部,他終於張開嘴,嗆一大口水進去,開始猛烈的咳嗽,天昏地暗。

然後,空間轉換。

他又在叢林裡被蒙頭毒打,失了火的皮鞭在背上咬出撕裂的痛感,身體已經蜷成一個球,然而刁鑽的皮靴仍可以找到最薄弱的部位,狠狠給予重擊。胃部在熾熱的疼痛中抽搐,咳出的胃液裡帶著粘稠的血沫。

……

M16A2的槍口噴吐著實彈的火焰,機槍的子彈把空氣劃得支離破碎,眼前是電網、高牆、壕溝所組成的無數障礙。

前進,唯有前進,一路突擊、爆破、殲敵,否則身後追隨的子彈將直接結束生命。

翻過高牆的瞬間,流彈從左臂中穿過,有零點零一秒的時間停滯,令他看清了那顆子彈帶著血珠滑過他眼前,然而下一秒,他撲倒在地,用被貫穿的手臂爬過泥濘的鐵絲網。

……

審訓室裡,口腔、鼻孔、眼睛裡灌滿了瓦斯毒氣,淚流滿麵、呼吸窒息,隻是本能地揮舞雙手驅趕毒氣,在地上不停地翻滾爬行,手指在地麵上抓出淋漓的鮮血。

……

黑暗,最極致而純粹的黑暗,耳邊是肆虐槍炮聲與人類瀕死時的慘叫,不知時間,漫長無止儘。

……

他還記得很多東西:烈日下極限乾渴時澆在他麵前沙地上的水;實彈越障之後馬上要數清的數百粒碎豆,要用16公裡武裝越野才能換到的不足100克的食物;記得他每天早上升起的殷紅如血的旗幟;記得他在饑渴中掙紮,在疼痛中抽搐,在恐懼中壓抑得幾乎要發瘋。

當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極限,身體變得麻木,唯有意誌在堅守。

不能放棄,沒有理由,隻是不能!

放棄了,第二天早上就沒有人再去升旗,那麵血染的戰旗將被折疊齊整與他一起被送走,所以,不能!

他可以死,但不能輸,為了一個軍人尊嚴,作為一個中國軍人的尊嚴。

忽然間,那些嘈雜的叫人心煩意亂的聲音好像消失了,四下裡彌漫著濃重的白色霧氣,溫柔的包裹著。

有一個聲音在自己耳邊低低的飲泣,哀傷的一遍遍的反複著:你快點醒來,彆不理我,我一個人好累,好怕,他們都欺負我……嚴肅,你個混蛋,說好了我們要在一起的……你說話不算話,你是混蛋……

“寧寶?”嚴肅幾乎是無意識的呢喃。

“嚴肅!”寧可焦躁而壓抑的嘶喊,“嚴肅!醒醒!叫我!再叫我!教我的名字……快,叫我的名字,求你……叫我的名字……”

“寧可。”嚴肅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仿佛仍然置身於野外荒蕪的海島上,將一顆泥螺連殼的咬碎,海水的鹹澀刺痛了乾裂滲血的嘴%e5%94%87……

“寧可。”這名字從喉嚨的深處發出來,像一聲悠長的歎息,仿佛有某種安撫靈魂的力量,在絕境中給予支撐,在黑暗中閃爍希望的光芒。

寧可……寧可……

嚴肅反複的念誦這個名字,猶如某種沉%e5%90%9f。

曾經他在絕境中堅守,咬牙硬[tǐng],一聲不吭,意誌在非人的磨礪中變得堅硬如鋼鐵,而此刻,堅硬的裹著惡質鐵殼的心似乎破開了一角,有一個名字在柔軟的湧動。

挺好的,嚴肅忽然覺得,至少,下一個生死關頭,他除了純粹的堅持,還有一個人可以想念,那會讓蒼白的絕望染上色彩。

嚴肅眼睛裡的空茫漸漸地消散,眼神也逐漸的清明起來。

寧可已經從之前焦慮悲傷壓抑的心情中清醒過來,雙手捧住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伏下`身體,%e4%ba%b2%e5%90%bb每一寸令自己心動的皮膚和細小的傷口。

嚴肅的聲音裡有一種令人米幻的韻質,寧可甚至被自己名字的音節所迷惑,目光癡迷的掠過他劇烈起伏的%e8%83%b8口,掠過乾澀龜裂的嘴%e5%94%87,掠過挺直的鼻梁,然後……一切都停止了下來。

加護病房裡每隔一定的時間都會有護士進來查看。

病房門被推開的時候,嚴肅還輕輕地咬著寧可的%e5%94%87不放。而寧可似乎也完全不在乎有人會看見,雙手輕輕地拂過他臉上的傷口,任憑他%e4%ba%b2%e5%90%bb。◆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咳咳……”護士不知道病人已經蘇醒,還隻當是這個一直守在病床前的癡情姑娘在發癲,於是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好心的提醒。

寧可緩緩地抬起頭來,臉頰上一層緋色。

嚴肅一記冷眼飛過去,就算是失了大半條命,也依然氣勢如虹,把小護士給嚇了一跳,臉色大變:“你……你,你,你醒了?!”

“不然呢?”嚴肅的聲音很沙啞,有些失聲的感覺,但臉上的表情很酷,眼神很冷,所以就算聲音沙啞到性感至極,也依然帶著冷鋒的氣勢。

“我……我,我我去叫大夫!”小護士急急忙忙轉身奔走。

“真是討厭,人家都生病了都不能清靜一會兒。”嚴肅無奈的歎了口氣,目光頃刻轉為柔弱,期期艾艾的看向寧可,標準的求撫摸求安慰求寵愛的節奏。

“你這是生病嗎?!”寧可被他看得眼淚又飆出來了,一想自己剛才的失態,人醒了不說叫大夫自己隻顧著摟著%e4%ba%b2的糗事被護士發現,又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是死裡逃生!”

“寶貝兒,寶貝兒,我錯了,我錯了……”嚴肅想抬手抹去那兩串可惡的水珠,無奈手臂上有傷,纏著繃帶抬不起來,隻好連聲道歉,“彆哭了,是我不好嘛,乖了……”

“閉嘴!”寧可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氣勢洶洶的瞪著床上的傷病員。

嚴肅立刻乖乖的抿上了嘴巴,並眨了眨眼睛:寶貝,我很乖。你彆哭了嘛。

寧可看著他刻意裝輕鬆哄自己開心的樣子,眼淚再次洶湧而出。

嚴肅萬般無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心頭寶不傷心的時候,病房門被推開,幾個軍醫和嚴振國一起進來,嚴振國進門看見已經蘇醒的嚴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在離病床四五步遠的地方站住。

寧可被幾個軍醫護士擠開,隻得默默地退到一旁,目光在對上嚴振國的時候,微微的低下了頭。

幾個軍醫操控著醫療儀器,把嚴肅從頭到腳檢查完畢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嚴肅轉頭左看右看,發現寧可一個人站在病房的窗口背朝著自己,於是不滿的叫了一聲:“寶貝兒你乾嘛呢?”

寧可轉過身來,手裡端著一個一次性的紙杯:“我在喝水。”

嚴上校不滿的哼道:“喝水用得著站那麼遠?”

寧可不得已端著紙杯走過去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

“坐過來。”嚴肅受傷的手臂拍拍病床,“坐到我身邊來。”

寧可微微笑了笑,又站起身來坐到病床上,嚴肅任性的抬起手抓住了她的手指:“寶貝兒,睜開眼睛就看見你的感覺……真好。”

好個%e5%b1%81!一點也不好!老娘再也不要你在這種情況下睜開眼睛看到我!寧可忍不住從心裡罵了一句臟話,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