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頁(1 / 1)

算逃%e8%84%b1了又有什麼意義,咳咳咳......而且......而且我想再見他一麵,我知道他不會死......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死......我想見他,哪怕隻是一麵也好啊......”

他的神智已經開始迷糊了,瞳孔放大,朦朧的視線中他似乎瞧見了,金燦燦的陽光下,白衣絕世的人腳踏碧浪,臨空而來,就如第一次見麵的那個燃燒著的夜晚,他也是這樣彷如謫仙一般無比突兀,而又強悍霸道的闖進了他的生命,讓他自此魂牽夢縈,再不能遺忘!

是幻覺嗎?他%e5%94%87角微彎,那是他自十歲後就再也沒有過的純淨笑容,能夠在死前見他一麵,即便隻是幻覺也是好的!

洛君望愣愣的看著那個神祗一般突然出現的人,雙臂下意識的緊緊抱住懷中猶有餘溫的青年,淚水橫流道:“他來了,你不是想要再見他一麵嗎?他就在那裡,你一睜眼就能看到,你醒來看一看啊......”

他心如刀割,失聲痛哭,整個人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這極致的悲傷一般,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恍惚間,一股溫暖而熟悉的體溫包裹住他的全身......

天光漸漸泛白,朝霞聚攏,晨霧漸退,東方開始呈現金燦燦的紅。

一輛簡單樸素的馬車不急不緩,晃晃悠悠的向郊外駛去,一路留下滾滾的車輪聲和揚起的灰塵。

高大的樹木鬱鬱蔥蔥,繁花點點,清香陣陣。遠處的一汪碧潭在朝陽的映照下彷如一麵明鏡,折射出炫目的波光。

祈青小心翼翼的從馬車中抱出鶯歌的屍體,放在挖好的坑中,眼神憐惜,依依不舍,入目的仿佛不是那張早已麵目全非的扭曲麵容,而是記憶中那個嬌憨俊俏的孩子。

良久,他才動作遲緩的蓋上白布,一捧一捧的將黑色的泥土撒入坑中。無瑕的白慢慢的被沉重的黑色掩蓋,直至徹底消失不見,漸漸地,原本的深坑被壘成一座小小的墳塋。

洛君望一直倚在車邊靜靜的看著,看著他將木頭削成的墓碑豎在墳前,看著他舉刀刻字,看著他沉默,看著他冰冷的眉宇漸漸染上哀傷。

“既然做不到無動於衷,為什麼要將他牽扯進來呢?”洛君望語氣沉沉的說道:“他還隻是個孩子而已。”

祈青沒有答他,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個皮質的酒囊,手腕翻轉,透明的酒水傾倒而出,如雨水一般灑落在佇立的墳前。

他仰頭將剩餘的酒水一飲而儘,動作豪邁,然後他指著高高聳立的峭壁問道:“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

說完,他微微一笑,也沒指望他回答,徑自說道:“那是舍身崖,當初他們就是從那上麵掉下來的。”

洛君望慢慢站直身子,仰頭看著那道似乎沒入雲端的峭壁,雙手籠袖,沉默不語。

祈青垂眸,輕柔的撫摸著墓碑上那一道道細膩的紋理,“鶯歌兒當時就是在這裡被發現的,如今埋身於此也算有個歸依,而另一個掉下的人卻是不知所蹤。”

他轉身,望著洛君望輕輕的笑了笑,眉宇間凝結的悲傷一時間似乎消散不少,“子瞻,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好不好?”

洛君望收回視線,看向那個全身放鬆,仿佛一下子將所有的責任悲傷,冰寒銳氣都拋下的人,依舊不語。

好在祈青也沒有期待他能說些什麼,他隻是沉默了太久,壓抑了太久,想要找個人將所有的一切宣泄出來而已,而洛君望是最好的傾聽者。

他撩起衣擺,也不管地上的肮臟,倚著墓碑屈膝坐下,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著空中不知名的一點,似已徹底的陷阱了自己的沉思中,然後他開口,聲音不大,空洞飄忽,似乎夜風中明明滅滅的燈火。

“很多年以前,有一個小男孩,住在一座很大的莊園裡,他很幸福,雖然母%e4%ba%b2早逝,卻有一個將自己捧在手心裡疼愛的奶娘,祖父雖然嚴厲但最喜歡的也是他。他每天都過得很快樂,無憂無慮,最煩惱的不過是怎樣瞞過下人的眼睛偷偷溜出去玩。”低低的語音細細流淌,伴隨著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像一首優美的樂章。

“然後忽然有一天,一群殺人不眨眼的魔鬼闖進了山莊,四處縱火,見人就殺。小男孩的祖父父%e4%ba%b2還有山莊裡的很多其他人都死了,血流如海,到處都是被火燒著了的屍體。小男孩的奶娘抱著他跑啊跑啊,他縮在奶娘的懷中,很害怕很恐懼,就在他以為要逃出生天時,奶娘忽然倒下了,粘稠炙熱的鮮血沾滿了他的全身,成為了他日後揮之不去的噩夢。後來他也不知怎麼逃了出來,原本他以為自己死定了的,隻可惜才出狼口又入虎窩,小小的孩子,孤身一人,很輕易的就被人販子抓了去。那段日子因為受了極大的刺激,小男孩變得瘋瘋癲癲癡癡呆呆的,其他人都喊他小瘋子。”

“小瘋子不能見紅,一旦見到紅色的東西就會抓狂尖叫,拳打腳踢,誰也止不住。人販子哪願意養一個瘋子在身邊,原想將他丟掉的,可又舍不得這筆意外之財,好在那孩子人雖瘋,卻有一張漂亮的臉孔,於是便將他賣進了煙花柳巷。”

“妓院的老鴇雖然嫌棄他是個瘋子,可又實在不舍得這麼個難得的美人胚子,於是便也願意花錢請大夫來為他治病。索性小男孩隻是被巨大的打擊暫時迷了心竅,花個一年半載調理治療便也慢慢好轉起來,隻是這樣一來,他是再也無法從那個泥潭之中%e8%84%b1身了。”

“然後又幾年時間,小男孩慢慢的變成少年,被人□被人教導,學習琴棋書畫,學習舞技歌藝,學習房中之術,學習怎樣更好的取悅男人。再然後便掛牌接客,漸漸地豔名遠播,成為風月界的花魁翹楚,無數達官貴人慕名而來,手捧大把金銀隻為暖玉溫香,一夜風流。”

洛君望慢慢的走到他身前,學他一般撩起衣擺坐在地上,漆黑的眼眸中沒有同情和悲憫,隻有淡淡的憤怒與哀傷。

祈青朝他笑笑,接著說道:“少年利用自身的條件花了數年時間方才查到當年滅門的真相,原來是少年的祖父得到了一樣江湖上人人都欲得之的寶物,也因此引來了無數貪婪之人的覬覦。幾十個或德高望重或默默無名或聲名極差的宵小之徒不顧身份的聚集在一起,化身惡魔將莊中上下三百二十六人,除少年僥幸逃%e8%84%b1之外,儘數被殺害。”

“少年恨之入骨!怎能不恨!他所有的快樂,所有的天真,所有的幸福都被那場大火燒得乾乾淨淨,甚至一代天之驕子淪落風塵,被剝掉了全部的驕傲尊嚴,在一個又一個男人的身下碾轉承歡,這樣的侮辱讓他每天都如生活在煉獄中一般,可他卻不能死,他要報仇,他要讓那些殺人的劊子手付出應有的代價,他要用仇人的鮮血讓山莊上下三百多人的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思◢兔◢網◢

“他瞞著所有人努力地練著幼時祖父所教的武功,明明小時候總是想著要偷懶的,可現在卻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撲在練武上。但是他所處的環境又怎容許他有過多的私人空間,而且年少的身體被各種藥物□,又早早的承受男人的欲望,早已不適合練武了,就算他花更多的時間,更大的努力,最多也隻能達到二流的水準,比之他的仇人們遠遠不如。單靠武力,莫說複仇,他連困著自己的這座牢籠都逃不出去。”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小小的少年費了些心力從一位恩客那盜得了一本蠱術殘卷。蠱毒之術向來為眾人所厭惡不齒,是邪門歪道,可絕望了太久的少年又怎麼顧得了那麼多,這狠辣詭秘的蠱術是他唯一的希望。他背著眾人偷偷練蠱,甚至不惜拿自己的身體做試驗,隻為更好的掌控蠱蟲,哪怕每次都痛得死去活來甚至幾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也不後悔。隻要能逃離那灘泥沼,隻要能夠報仇雪恨!”

“索性少年的運氣也沒有差到及至,幾年之後,困著他的那座牢籠同樣被一群黑衣蒙麵的惡魔毀了,一場大火將所有的罪惡肮臟燒了個乾乾淨淨,少年趁亂逃%e8%84%b1,終於得到了久違的自由!”

淒冷的墳前一陣死一般的寂靜,再熾熱的陽光都驅不散此處的清寒。

好一會兒,洛君望才顫著聲說道:“這些年來,青羽殺手陸陸續續殺了無數的人,有名門正派江湖遊俠,也有邪魔外道宵小之徒,這些人都是當年滅你滿門之人?所以你當殺手不為錢財,更非為名,隻是為了報仇?”

祈青晃了晃手中的酒囊,一個用力將它扔向遠處,道:“當年在青樓中時我已查出小部分人的身份,這些年來我一個一個殺死仇人之時慢慢的順藤摸瓜將所有殺我%e4%ba%b2人的凶手都查了出來,直到半月以前,我終於大仇得報,當年滅我滿門的五十九人,儘數伏誅!”

洛君望倒吸一口冷氣,望著他的目光滿是不可思議,似乎怎麼也無法想象,眼前這個風度翩翩,仿佛濁世佳公子的人竟是手染鮮血,背負著整整五十九條人命。他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見麵時那個雖然眉眼陰寒,卻柔弱清冷,漂亮的好似一尊瓷娃娃的冷傲少年。

他拂袖而起,焦躁的望著那個一臉自若,仿佛沒一點罪惡感的青年。是了,在他眼裡,他殺的都是自己的仇人,自然不會有絲毫歉疚可言,可洛君望不同,他無法為五十九人得死拍手相慶,也做不到無動於衷。他不是江湖人,不懂江湖上的快意恩仇,血債血償,他隻知道一件事,殺人償命!

他後退兩步,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說道:“不對,我雖不清楚你的仇人到底有哪些,但最近江湖上的傳聞還是知道一些的,那涵源山莊的莊主,還有武當靜鬆道長都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輩,德高望重,怎會做出滅人滿門那般喪心病狂的事。你就能肯定自己所殺的都是當年的凶手,而沒有錯殺無辜?”

祈青挑眉,滿不在乎的說道:“便是殺錯一兩個又如何?隻能怪他們倒黴!”

“你!”洛君望怒目而視,俊雅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平素最重生命,生命寶貴隻有一條,而取人性命最是容易,要救一個人卻難如登天,因此對於他這般輕視生命的態度氣憤難當。

“不過,子瞻說的兩人我卻絕對沒有冤枉他們。”祈青並不在意他的怒氣,隻冷哼一聲說道:“江湖上的正派人士並不都是正人君子,所謂的偽君子也不在少數,而這些人比真正的小人更加的令人惡心,那武當靜鬆和司浩然就是這類人中的翹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