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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時候學會駝背的?”

阮向遠:“………………………………………………………………”

“你這樣坐在這裡的樣子其實和我們家哈裡有點像哦。”

哈裡是……阮向遠養的灰色背毛桃臉阿拉斯加,今年三歲啦,是弟弟哦,嘰嘰上沒有毛。

阮向遠:“………………………………………………………………”

“好啦其實我不是說你像狗啦,不要露出一臉嫌棄的樣子!”

阮向遠深呼吸一口氣:“沒關係,狗……拉麼可愛,我怎麼會嫌棄。”

“是哦我也覺得,你看,哈裡肯定也很想你啦,明天試試看能不能用個行李箱什麼的假裝是為你添置衣物瞞過你拔拔帶它進來,隻不過在你昏迷的這段日子裡它好像有吃胖一點,不知道家裡那隻巨大的箱子還能不能把它塞進去——”

阮向遠:“……如果很想我的話,難道不是應該變瘦嗎?又吃胖了一點是幾個意思?”

“……”兒子忽然起來的問題讓阮母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竟然也被問得語塞,瞪著哪怕已經上了年紀還是像“少女一樣對世界充滿了好奇”那種可怕的大眼睛,在阮向遠無語的目光中,中年婦女開始一邊手捂嘴一邊做出“討厭啦”的手勢劈裡啪啦對著剛醒來的兒子肩一陣亂扇並嗬嗬嗬嗬地笑著說,“那種細節就不要在意啦!”

阮向遠忽然開始沒來由地懷念起當狗的日子,好歹想當年他還是狗崽子的時候,還能仗著愚蠢的人類不懂汪汪汪,把他們說的話當做是外星語裝成死蠢狗聽不懂狀……而如今,在眼看著這場對話要維持正常的話題談論下去已經變得如此艱難的情況下,阮向遠除了低下頭瞪著麵前那碗之外,沒有第二個選擇。

在對著那碗粥乾瞪眼的時候,阮向遠發現與其稱之為粥,不如稱之為由大量豬血、大量飯粒、很多水、漂浮在上麵零星的芥菜以及少量豬血飯粒水芥菜混合物等五個部分共同組成的料理界新品種。

在母%e4%ba%b2催促的目光下,阮向遠勉強地從碗裡撈出一勺子豬血,彆扭地送到%e5%94%87邊,下意識伸出%e8%88%8c尖,在%e8%88%8c尖快要觸碰到那塊食物的時候又猛地一頓覺得哪裡不對,然而,還沒等黑發年輕人對此可怕的行為做出補救的舉動,旁邊認真地盯著兒子一舉一動的中年婦女立刻迫不及待地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兒子,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裡,是像小說寫得那樣靈魂跑到狗狗身上了嗎?”

阮向遠:“噗——”

“哦喲,不是你就搖頭啊,麻麻就是隨便說一下你乾嘛噴一桌子臟死了!”

阮向遠:“那你就不要在我吃東西的時候嚇我啊……紙巾呢?”

“紙巾什麼?哎呀放那吧等你拔拔開完會下來幫你擦。”

阮向遠:“……………………………………”

“那你要不要先做下複健運動?下床走兩圈也好,今天是你醒來的第一天,有沒有想到外麵去走一走曬曬太陽?雖然天氣很熱,但是長期呆在空調房裡麻麻害怕你會得空調病!”

阮向遠:“複健運動啊?好啊……咦,等等,還是算了吧。”

“到底要不要?”

阮向遠:“……我怕你扶著我走一半忽然把我扔地上。”

“怎麼可能!”

阮向遠:“比如你心想什麼‘太陽好大啊還是抬手遮一下’之類的。”

“…………”

阮向遠麵無表情:“算你誠實。”

“兒子,你變得不可愛了,跟誰學的?”

誰?

這個問題……問得好。

阮向遠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窗外,盛夏刺眼的陽光刺得黑發年輕人微微眯起眼,眼角那個部分的肌肉發酸卻意外沒有想要流淚的衝動,隻是,心中某個一直想要忽略此時此刻卻終於在談話的無意間被掀開的某個角落,所有的思念和不舍參雜著些許不甘心,忽然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蜂擁而出——於是%e8%83%b8口裡就好像忽然間多了一隻手在裡麵翻江倒海似的,整個五臟六腑都被攪合得移了位。

雷切啊。

雷切雷因斯,那個今天早晨新聞裡還有提到的雷因斯家族未來繼承人。

高大英俊,狂霸酷炫拽,手段殘忍三觀不正,卻意外地是個絨毛控,以及意外地是個好男人……恩,大概。

想起蠢主人偶爾黑著臉說“打死你”的那副臭臉,阮向遠抬起手揉了揉眼角,勾起%e5%94%87角露出一個賤兮兮的笑:“閻王爺教的。”

“誰家的倒黴孩子!敢不敢講點吉利的話?”

“……講點道理啊,媽。”

“我是你媽!你可是從老娘肚子裡從一個小小的細胞慢慢在我的嗬護下小心翼翼地長大然後懷胎十月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最後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你爸除了貢獻一個精Zi之外沒彆的功勞了我告訴你你少總向著他!”

“這麼長的一串翻譯過來就是‘誰跟你講道理’的意思對吧?”

“對!——你要不要去看一下你妹?”

話題來了個飛流直下三千尺萬馬奔騰天邊去式的神展開。

“……我妹?”

“對啊。”理所當然的回答。

所以老子是又穿越到了一個平行空間了麼?阮向遠臉上原本的無奈表情忽然一頓,撓撓頭露出個蛋疼的表情:“我什麼時候有個妹?……還是說是在我成植物人的這半年裡生下來的嗎?綜合之前說的哈裡也有變胖,我說,全家到底還有沒有人記得我這麼一號人躺在醫院挺屍——”

黑發年輕人的話說了一半被阮母拍腦門上的一巴掌給揍了回去,隨之而來的是中年婦女的繼續喋喋不休——

“說的什麼白眼狼話!在你挺屍的這段時間裡醫藥費可是源源不斷地往家裡寄,每天早晨定時定點負責把它從信箱裡掏出來送到我手上的可是哈裡,負責去銀行繳費的人也是我,用的是你拔拔的卡——你可是每天都在用幾千塊大洋狂刷存在感,我生你二十多年從來沒有這半年這麼深刻地意識到我居然還有一個兒子!”

“SO?”

“我對你這麼好,所以你以後要把工資卡乖乖給麻麻養老才對!”

“走吧,去看我妹。”

“話題轉移得太生硬了!”

“所以我妹到底是誰啊?”阮向遠發現這半年裡和某神邏輯的朝夕相處讓他練就了一身充耳不聞旁人話從容將自己感興趣的話題貫徹到底的好本領,“還有,為什麼不是妹妹來看我這個躺了半年好不容易蘇醒的哥哥?”

“廢話,當然是因為精神科的病人不許到處走動啊。”阮母伸出手指戳了戳兒子的額頭,“去吧,陳佳佳已經知道你醒來的事了,她很想見你。”

“陳佳佳?”對於這個有些熟悉的女性名字,阮向遠腦海裡放空了一會會,隔了一會兒那雙黑色的瞳眸裡才重新找到焦點,“她不是醒陳麼?”◢思◢兔◢網◢

“對啊,你們出事之後都進了你拔拔的醫院,我就把她收作乾女兒了。”

“……動作真快。”

“又不用經過你同意,而且當時誰知道你靈魂跑到哪個地方去了。”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大概是剛成為一坨軟乎乎的哈士奇幼犬,還在努力學習作為一隻狗崽子怎麼樣噓噓才不會噓到自己的毛上以及每天努力地跟習慣性做晨練的蠢主人做精神鬥爭吧。

所以,這麼想起來的話,作為一隻狗崽子,也是可以很忙的啊。

阮向遠收回思緒,麻木地點點頭:“陳佳佳怎麼樣?”

“清醒的時候很正常,”阮母皺皺眉,“偶爾病發會有攻擊性,但是已經很少發作了,再過兩三年,應該就可以出院了吧?”

兩三年那麼久啊?當狗當久了數學能力好像有點退化,阮向遠掰手指數了下,這才木頭似的點點頭:“那豈不是要延遲兩三年畢業……是我害了她。”

然而,還沒等黑發年輕人來得及感慨悲傷愧疚一下,阮母就將話題接了過去,說出一句讓阮向遠差點兒震驚得眼淚都噴出來的話——

“延遲兩三年畢業也比你延遲二十多年畢業好啊。”

阮向遠:“什麼?為什麼?憑什麼?——告訴我我經受得住這個打擊是不是我被開除了?”

阮母:“沒有,但是你是不是好歹該想起來你好像有殺人?”

阮向遠坦然:“我就沒忘記過。”

“所以殺人要坐牢啊兒子——”長長歎息一聲,阮母繼續道,“少說蠢話了,如果不是你,你陳伯伯那個混賬兒子也不會受到懲罰……不過你放心,雖然很傷心,但是他沒有要怪你,反倒是老跟我們說什麼是因為自己教子無方……總之那天之後,一夜白頭的不止你麻麻我還有你拔拔而已啊……”

阮母難得露出一次溫情的表情,抬起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手上鐲子碰撞的熟悉聲響讓黑發年輕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而你自己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不是嗎?雖然很舍不得也一直想要逃避這個事實,可是,法院那邊動作很快,他們要求你做完康複,能恢複正常人生活的時候就要立刻到監獄裡去服刑了,二十五年,如果表現好的話,說不定可以減刑——你不要木著個臉啊兒子,我都快被自己感動哭了,你好歹告訴我一下你有沒有被安慰到?”

“……有點有,也有點沒有……總之……所以二十五年會不會太長了點?出來我都快五十了有沒搞錯啊啊啊啊?”

“你不是說你經受得住打擊嗎我才說的啊現在給我擺出這副震驚的模樣是要乾嘛我告訴你我不會因為告訴你真相而內疚的!”

“……所以我出生的那年壓根就是老爸的醫院在搞‘割盲腸送兒子感恩大回饋’活動才有的我吧?!”

“少廢話,我警告你你在監獄裡麵也要給老娘好好學習,否則出來之後連掃大街都沒人要你!”

“是我搞錯了?不是要安慰我嗎?”

“我就是在安慰你啊,老老實實告訴你現實然後坦然地跟你一起麵對替你出謀劃策,總比總瞞著你事到臨頭才給你當頭一棒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