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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年(gl) FanleeChris 4507 字 3個月前

重的那一下撞到了心底,輕的那一下撓在了心尖兒。

“一百人,不能帶更多。”範拾月的手握了握韁繩。

李舊年低低地笑出來,聲音仿佛從%e8%83%b8腔裡蕩出,帶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撩人意味。

範拾月睥了她一眼,馬兒又顛顛地跑起來,李舊年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邊,偏頭仔仔細細地瞧她。範拾月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過兩日我又要去金華了,你若沒事的話,來送送我。”

“不送。”李舊年搖頭。

範拾月訝異地挑眉。

“你走,我不送你。”李舊年揚起嘴%e5%94%87笑,陽光融進她的瞳孔,暖得不可思議:“待你回來,風大雨大我也去接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十四)

範拾月回來那日沒有風,也沒有雨,天氣晴好得不像話。李舊年%e4%ba%b2自開了車去火車站接她。烏黑的金屬車頭緩緩進站,哐當哐當的聲響漸漸沉息,白色的霧氣一噴,鳴笛聲便起了。

李舊年靠在柱子上抱著手臂等她,旁邊有一個胖乎乎的小子被母%e4%ba%b2牽著,似乎在等待他的父%e4%ba%b2。他烏溜溜的大眼到處張望,最後好奇地落在李舊年身上。李舊年低頭對上他黑葡萄一般的圓眼,突然覺得等待歸人的感覺很好。

她一抬頭,範拾月便站在她麵前,她笑著看著她,又瞧了一眼天邊的大太陽:“今日可沒有大風大雨。”微微歪頭,如瀑的長發卷曲著滑下來,像一幅安寧又生動的風景畫。

李舊年伸手接過她的行李,含笑改了一句詩:“也無風雨卻有晴。”

一個“情”字一語雙關,範拾月卻白了她一眼,又用詩句泡姑娘。突然想起君顧那日含羞帶怯的形容,便挑眉問道:“下一句可是‘隻緣感君一回顧’?”

李舊年一怔,又笑著搖頭,認真道:“我那日念起這句詩時,想的可不是她。”

範拾月也一愣,倏然想起自己和她初見的雨夜,電筒的光亮在她的下顎和鼻尖掃過,她眉頭也不皺一下,淡漠得給人一種遺世獨立的錯覺。

她回過神來,見李舊年已彎腰將行李放上車,便也踏進了車裡,坐定後又問她:“君顧可找到了?”

李舊年皺眉握了握方向盤,幅度微小地搖搖頭。君顧自從那日起便似人間蒸發一般,手下的人來回,多半是遭了不測。李舊年歎了口氣,發動了車子。

回到公館時已是傍晚,真嫂準備好了熱騰騰的飯菜,範拾月卻固執地上樓先洗了澡,換了身家常的旗袍,才下樓吃飯。

飯桌上李舊年和阿虛時不時向她回一兩句公務,範拾月點著頭也不言語,真嫂再來上菜時,範拾月卻突然眼角一瞥,吩咐道:“鋼琴撲了灰,好生擦一擦。”

真嫂點頭下去了,李舊年夾菜的手卻一頓,轉頭瞧了瞧那架光鮮得很的鋼琴。

範拾月瞧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夾菜:“我曉得你在想什麼。”

李舊年抬頭瞧她,筷子含在嘴裡。

“她和你不同。我當她是妹妹,你不是。”範拾月吃了一口菜,又放下筷子,輕輕擱在碗上,然後湊近她,笑眯眯地補充,“通俗點說,就是我不想睡她,但,想睡你。”

李舊年原本正在喝湯,聽得此話著實嗆了一口,用拳頭抵住雙?%e5%94%87輕輕地咳嗽,範拾月好心地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阿虛噴了一小口飯,被範拾月白了一眼,便很有眼力見兒地低頭默默地扒著菜。

範拾月不顧倆人的反應,收回手,又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最後一口湯喝完,才站起來,指頭搭在李舊年的肩上:“吃完飯上樓找我。”

飯後範拾月等了小半個時辰,依舊穿著那身牙色的旗袍坐在臥室裡瞧著桌上的一疊資料。叩門聲輕輕響起,她回過頭:“進來。”

門一打開,她卻嚇了一跳。李舊年的一頭短發濕漉漉地,剛剛洗過還未擦乾,隻穿了一身純白蠶絲的睡袍,睡袍剛剛到小%e8%85%bf,露出蓮藕般的小%e8%85%bf和腳腕,領口鬆鬆地攏著,頭發上的水滴從精致的鎖骨劃過,又蜿蜒著落進微掩的%e8%83%b8脯的陰影中。

範拾月訝然:“穿成這樣?”

李舊年無辜地上下掃了自己一眼,又瞧了瞧正襟危坐的她手裡的文件,聳了聳肩:“我以為,你要睡我。”

範拾月眉一挑,突然笑了出來,站起身來,慢慢走到她身前,迎著她目光的眸色漸深,伸出蔥根般的指尖,輕佻地劃上她睡袍的腰帶。腰帶環繞著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卻係得不緊,鬆鬆垮垮地搭著,似無言的邀請。

範拾月曖昧地咬了咬%e5%94%87角,摸上她腰帶上的蝴蝶結,一寸一寸緩緩地拉。李舊年低頭瞧著她,不自覺地眯了眯眼。

腰帶拉到一半,隻待一用力,睡袍便可以散開。範拾月卻停住了,握住了衣結,伸手將蝴蝶結重新係好,又反手勾著她的腰帶,轉身將她拉到了桌前。

她將文件塞到李舊年懷裡:“好生瞧瞧,明兒有貴客。”

說完又勾起嘴角笑,眼神在李舊年%e8%83%b8`前沒掩住的春光上曖昧地掃了幾個來回,杏眼像冷眸貓邪魅地眯。她伸手將李舊年的領口拉好,意味深長地緩緩開口:“至於其他的麼……慢慢來,不急。”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十五)

再過兩月,春天的韶光便儘了,天氣將熱,街上的行人%e8%84%b1了幾層衣,也漸漸換上了姹紫嫣紅的夏裝。尤其是在燈紅酒綠的夜晚,女人們旗袍下妖嬈的身段,配上悉數露出的玉臂,和%e5%94%87上漸熱的胭脂,混成了靡靡之色。

範拾月和李舊年跪坐在一家新開的日式料理的包廂裡,包廂是用紫檀木隔開的,很小,卻十分雅致,依稀能聽見門外藝妓的弦樂聲,木屐踢踢踏踏地踩著鼓點。包廂外響起日本女人輕言溫聲的話語,偏頭後木門輕輕被保鏢拉開。身著素錦花緞和服的女人端著餐盤,低頭碎步踏進來,恭恭敬敬地跪在桌前,將刺身呈上,說了句“請用”,又溫順地退了下去。

範拾月對麵的男人雙眼在日本女人粉質厚重,朱%e5%94%87輕點的妝容上一掃,才回過頭瞧桌上新鮮的刺身。那人近中年的模樣,身著寬大的墨色日本常服,錦袍邊緣繡了華麗的銀線。眉眼很小,人中上留了一縷整齊的胡子,一雙三角眼眯縫著,讓人瞧不清神色。

他旁邊坐著一位年輕翻譯,西裝革履,油頭緊貼頭皮一絲不苟地向後梳。 範拾月似乎在和日本男人談生意,談得破融洽,日本人偶爾點一點頭,翻譯片刻不停地將雙方的話悉數解釋闡明。李舊年聽了個大半,卻發現他們不約而同地留了一個日語詞交流。

再一次聽到範拾月說起“heiki”這個詞時,李舊年皺了皺眉,轉頭望她。範拾月沒看她,卻將手裡的筷子在餐碟上輕輕一擱,碰出清脆的聲響。

一頓飯吃得很慢,出了料理店已是月色沉沉,範拾月喝了許多燒酒,一鑽進車裡便難耐地靠在了冰冰涼涼的車窗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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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舊年坐在她身邊,看著窗外的光影走馬燈似的變幻。剛剛轉過一個拐角,街道上驟然冷清下來,似乎一瞬從繁華中墜落黑暗,讓人很有些不適應。

李舊年開口問她:“heiki,是什麼?”

範拾月睜眼瞧她,又抬手按了按額角,才有些清醒過來:“へいき?”

李舊年點頭。範拾月將身子坐正了些,定定地瞧著李舊年清淡的側臉,突然笑了笑,眼神下斜,探出食指勾住李舊年垂在大%e8%85%bf上的手,拉起來,指尖在她掌心輕悠悠地撓。

她的笑裡也帶了酒意:“這個問題,你是第二次問我。”

她的手冰涼冰涼,似乎從肌膚裡都沁出了上好的瓊漿玉液。李舊年突然覺得有些冷,反手捉住她快要無力垂下的手,一捏:“軍火?”

範拾月偏頭摸了摸耳垂,含笑點了點頭。

她的笑容無辜又隨意,好似一個什麼貪玩的孩童。李舊年的心卻狠狠一縮,鎖著眉頭確認:“同你談軍火買賣的,是日本人?”

範拾月理所當然地點頭。李舊年將她的手放下,又沉默著低頭,然後鈍鈍地吐出一個後知後覺的事實:“你,賣國。”聲音低地幾乎要沉到%e8%83%b8口裡去。

她曉得範拾月為非作歹,作奸犯科,她曉得她有天大的軍火買賣。卻萬萬料不到,在這個山河破碎的時候,她為許許多多人的國破家亡,狠狠地推了一把。

她一轉頭,巡邏的列兵走過,四周靜悄悄的,隻有長靴踏在地上的聲響。

範拾月轉動著佛珠,漫不經心地否認:“賣的是軍火。”

李舊年搖頭,聲音裡似灌了鉛:“也是四萬萬人的國家。”話一出口,她仿佛聽到了遙遠的炮火的轟鳴,和街頭青年熱血的呐喊。她頭一次不曉得該說什麼,隻覺腦子裡像懸了一口古舊的銅鐘,發出嗡嗡的回響。

“國,家?”範拾月似乎覺得這個詞有些好笑,搖頭糾正,“那是國,不是家。”

範拾月轉頭瞧著她,目光灼灼:“自我十三歲被賣到窯子裡起,一路摸爬滾打到如今,你口裡的國家都不曾善待過我。”

李舊年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開口,深鎖的眉頭讓範拾月有些心涼。這樣的表情讓她不受控製地想起一個人,正如那日她在鏡子裡,頭一次見到了那一個裝扮一新的李舊年。

她嘲諷地輕哧了一聲,然後望著窗外掠過的乞討的老嫗,妖嬈的少女,和貴夫人矜持的鞋跟:“我十五歲做人情婦,被帶到北平參加宴會,那時我見到了李家大小姐李慕棠。傳聞裡心高氣傲的她靠在殺父仇人懷裡跳舞,眼神兒卻一直落在另一個人身上。更可笑的是,那個人是她丈夫的姨太。看著她眼神裡的悲涼和絕望我便知道,在你口中的這個‘國家’裡,不管是金堂玉馬的大家閨秀也好,還是倚門賣笑的舞女娼妓也罷,都是頂輕賤的存在,壓根兒不容你有任何高傲的機會。”

這是她頭一次對李舊年講她的過去,聲音低低沉沉,像凍了許久的冰終於融了一滴水,輕輕地砸到砂礫上。

“而你心裡所想的國家榮辱民族大義,那是高傲的人才有資格說的話。對我而言,太奢侈了。我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