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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儀所請,高重保見狀,立時替嶽以承傾滿酒盅,嶽以承抬了抬杯,朝蘇昭儀示意。

正這個時候,嶽以承忽聞宮娥驚呼一聲,他側首看去,隻見一個端著湯盅的宮娥不知被什麼絆住,身子向前倒去。

她已經離靜嫻頗近,滾燙的湯羹,儘數向前傾去。靜嫻臉色被嚇得煞白,她匆惶立起身,想要往邊上躲,奈何身後就是靜嘉的坐席,她退無可退,隻有儘力護住小腹,想要蹲下`身來。

嶽以承驟然變色,皇後亦是慘白了一張臉。

宴設在坤寧宮,宮娥亦是皇後的人,不論這是巧合還是意外,若是靜嫻這一胎再有個三長兩短,以嶽以承對靜嫻的上心,皇後必是免不了一番責罰。

幸好——

靜嘉眼疾手快,順手推了一把立在靜嫻身旁的冬箏,冬箏踉蹌一步,卻剛好替靜嫻擋在了那熱湯之前。靜嘉扶住尚未站穩的靜嫻,堪堪避開了那滾燙的羹汁。

不過這樣短短幾秒的工夫,靜嫻卻好似度過一場巨大的浩劫。

待她在靜嘉的攙扶下立穩時,身上已是冷汗涔涔。

冷宮

冬箏燙得落下淚來,奈何嶽以承在場,她隻能咬%e5%94%87忍痛,跪在一旁,並不敢發聲,倒是灑湯的宮娥連聲稱罪,身子抖若篩糠。

靜嘉顧不上去理旁人,隻扶著靜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她握著靜嫻的手,急切地關懷道:“姐姐,你怎麼樣?用不用請太醫?”

靜嘉話音方落,嶽以承便揚聲吩咐高重保:“去請太醫過來。”

高重保應是而去,嶽以承方從寶座上立起,指著那宮娥,蹙眉看向皇後,“這是你宮裡的人?”

皇後強自鎮定地起身一福,“回皇上,正是。”

嶽以承好似也在克製著自己的暴怒,縱使受驚的人是他頗為寵愛的後妃,但在他麵前的亦是他的皇後,他用僅剩的理智,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一如往日平和可%e4%ba%b2,“怎麼這樣大意莽撞?倘使將倪修儀燙出個萬一,她有幾個腦袋賠得起?梓童,你對她們可失之管束了。”

皇帝的冷靜實在出人意料,靜嫻有些失望地垂下首,靜嘉亦是憤憤握拳,想要站起身說些什麼。然而,不等靜嘉開口,蘇昭儀卻是插嘴進來,“皇上……依臣妾所見,這事可不是失之管束這麼簡單吧?”

靜嘉有幾分意外地看向蘇昭儀,沒人料到此時蘇昭儀會出聲替靜嫻幫腔,連皇後臉上都是浮起一抹驚異之色。好在,正這個時候,宮人進來稟報太醫到了,嶽以承起身,避開話鋒,“朕先陪倪修儀去偏殿,這個宮娥……高重保,杖斃。”

“皇上。”皇後重新浮起桀驁不馴的笑容,她叫住欲走的嶽以承,上前從容一福,“皇上,臣妾認為蘇昭儀適才說的甚是,倪修儀身懷龍嗣,指不準便有人居心叵測,意欲謀害……為了倪妹妹,也為了後宮穩定,臣妾懇請您,先留這宮娥一命,臣妾必會仔細拷問,審出真相。”

嶽以承看了眼一旁的靜嫻,半晌才頷首,“也好,朕希望你……秉公處事。”

皇後一絲不苟的儀態昭示著她的驕傲,“請皇上放心,臣妾不必、也不屑於去包庇什麼。”

嶽以承沒再多說什麼,隻是兀自走向靜嫻,擁著驚慌失措的她往偏殿去。靜嘉一言不發地跟在靜嫻身後,直至繞過槅扇,她方回首。

宮殿中,皇後正和蘇昭儀對視著,這兩人的眼神告訴靜嘉,有子傍身的蘇昭儀,終於不滿足於依附皇後了。

出了這樣一件事,倒難得靜嫻並沒有受傷,雖然情緒有了波動,但到底沒有傷到胎氣。胡太醫保險起見,開了一帖安胎藥,便躬身告退。

瞧著靜嫻楚楚可憐的模樣,皇帝自然不會在此時離開,他吩咐高重保讓人安排膳食送去宣梅殿,便陪著靜嫻一起回了長陽宮。

日落西山,歸途時夕陽殘血,靜嘉愈發覺得這深宮當真是冷漠無情。

昔日聯袂的章、蘇兩家,在嶽以承登基半年不到,便已開始分崩離析,可憐姐姐和她腹中的孩子,卻無辜成了她們的針尖麥芒中的犧牲品。

今日尚且有冬箏替她擋下這個明槍,以後,又有人來幫姐姐躲過暗箭?

“想出宮了?”

近在耳畔的男聲讓靜嘉驀地回神,她抬首,不知什麼時候,肩輿已是落在地上,靜嫻被春笛扶著進了殿,惟剩嶽以承立在她身邊,彎腰貼著她耳朵這樣問了一句。

既然姐姐不在,靜嘉也懶怠敷衍嶽以承,她似笑非笑,信口答:“想有用嗎?您又不肯放,我再怎麼想也白搭啊。”

“你求求情,沒準兒哪日朕心情好,朕就準你回家了。”

靜嘉斜睨了眼嶽以承,從肩輿上起身,“那皇上您什麼時候心情好,千萬告訴臣女一聲,臣女好替毓慎求個情。”

言罷,靜嘉朝嶽以承蹲身一福,“時辰不早,姐姐還等著皇上用膳呢……臣女就不打擾皇上了。”

嶽以承臉色不佳,揚聲叫住靜嘉,“你就這麼記掛孫毓慎?”

靜嘉好似故意要氣他一般,燦然一笑,“臣女更記掛王爺……皇上若無事,請恕臣女先行告退。”

嶽以承被她堵得無話,隻能任靜嘉躬身告退。他望著靜嘉娉婷身影進了霞汀館,怔忡一陣才與高重保一道進了宣梅殿。

臨邁過門檻的時候,高重保突然低聲道:“皇上,二小姐長大了……”

嶽以承步子一頓,是啊,長大了,膽子也大了。還記得在舊日相府第一次邂逅,她狼狽地撲倒在自己麵前。不知道如何行禮,麵上俱是失措之色。

可如今……

嶽以承心裡的怒氣突然煙消雲散,他甚至忍不住一笑,這丫頭,竟膽大到敢頂撞自己這個九五之尊。大概她還以為,二弟會為她撐腰,她的父母足矣庇護她一生吧?

“皇上。”靜嫻溫聲輕喚,引得嶽以承抬首。他大步走向靜嫻,伸手擁住這個溫順又小心的女子,眼底俱是愛憐之色。“今日之事,委屈你了……蘇家漸漸勢大,朕必須借皇後的手,壓一壓她們。”

靜嫻低眉,伸手握住了嶽以承,“臣妾明白,皇上信任臣妾,是臣妾的幸運,臣妾從不委屈。”

嶽以承笑著%e5%90%bb在靜嫻眼角,“走吧,朕陪你用膳……餓壞了你不要緊,可彆餓壞了朕的小皇子。”

靜嫻麵浮嬌色,扶著嶽以承向偏廳中去。

※※※

翌日一早,靜嘉便見綠玉滿麵喜色地捧著水邁進閣中,彼時雪桂正替她更衣。靜嘉覷及綠玉一麵哼著歌,一麵藏著笑,不由好奇問道:“出了什麼事兒,你這麼高興?”

綠玉端著銅盆走到靜嘉跟前兒,脆聲答:“小姐還不知道吧?昨天晚上,皇後娘娘將蘇昭儀打入冷宮了。”

“啊?”靜嘉微愣,“坤寧宮的事,當真是蘇昭儀做的?”

“自然了……奴婢適才還特地去問了冬箏,冬箏說是蘇昭儀想嫁禍皇後未成,反倒被皇後查出了蹊蹺。這不,皇後一怒之下,就將她打入冷宮了。”

靜嘉一哂,心情立時也愉快起來,“唔,這果真是一樁喜事,咱們得去恭喜姐姐……不過,冬箏的傷怎麼樣了?”

綠玉莞爾,服侍著靜嘉洗漱罷,按著她坐在妝鏡前,“倒也奇了,那麼燙的湯潑在冬箏身上,傷卻並不嚴重,不過修儀娘娘憐她,讓她再多將養幾日。”^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靜嘉兀自從首飾匣子裡挑了幾支歡喜的簪子遞給綰發的綠玉,不以為然地接口,“天兒冷了,穿得衣裳多,自然不打緊……也虧得沒什麼大事,不然我心裡可要內疚死了。冬箏陪了姐姐這樣久,我若將她弄出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跟姐姐交代。”

“這又怪不得小姐,當時那情境,小姐若不推冬箏一把,傷著的就是修儀娘娘了。冬箏再金貴,也金貴不過娘娘肚子裡的龍嗣……這事要換了奴婢,也是要為小姐您擋一把的。”綠玉手巧,照著靜嘉舊日的習慣替她綰髻簪發,不一會兒便梳妝完了。

“知道你忠心,但可彆盼著我攤上這樣的事。”靜嘉略點胭脂,並未上太濃的妝,“走吧,咱們去看看姐姐。”

靜嘉邁進宣梅殿的時候,靜嫻才讓人將早膳擺上,見靜嘉進來,靜嫻也未多寒暄,“彆多禮了,先坐下用膳吧。”

“多謝姐姐。”靜嘉一福身,抿%e5%94%87笑著在席中落座,她並未急著用膳,隻是笑問:“一早兒便聽說蘇昭儀被打入冷宮了,果然惡有惡報,姐姐可以寬心了。”

靜嫻端起粥碗,淡然瞥了眼靜嘉,“那你必定未聽說,皇上今日一早,便為了蘇昭儀去了坤寧宮。”

“啊?”靜嘉一愣,“為什麼?”

“先用膳,一會兒我再同你說。”靜嫻說得不疾不徐,好似並不在意蘇昭儀是起是落,靜嘉無法,隻能強自抑仄著好奇,耐下心來用膳。

一頓飯食不知味,靜嘉總算等到靜嫻放下筷子,她一麵漱口拭手,一麵已是急急切切地追問:“姐姐,皇上是去給蘇昭儀求情了?”

靜嫻從容往偏閣中去,在大窗下的軟榻上落座,“求情倒算不上……皇上乃是一國之君,何至於替誰求情?不過是看著蘇家的擁立之功,不願意蘇昭儀這樣落魄罷了。”

靜嘉心中不忿,“那也是她自作自受,怎麼偏生彆人不落魄了?難道咱們家就沒有擁立之功?”

靜嫻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靜嘉,“你還好意思說?父%e4%ba%b2多年努力,也抵不過你這個待嫁的滇王妃的身份……你若是不想抹殺父%e4%ba%b2半生勞碌,就彆再滋事了。”

靜嘉話音一滯,眉眼間飛揚神采立時淡了下去,她悶悶稱是,卻是再也提不起旁的興致來。她可以設身處地替靜嫻分析這宮中人心,而姐姐始終不懂她對嶽以睦的心事……其實,說到底,還是繞不過成王敗寇四個字。

重陽

果然,嶽以承%e4%ba%b2自出麵替蘇昭儀說了話,皇後也十分知趣地沒有和皇帝硬碰硬。蘇昭儀才在冷宮呆了不足半日,聖旨便將她赦了出來。好在,嶽以承對靜嫻的情分到底不假,蘇昭儀雖免於在冷宮淒苦度日,卻還是被貶為正五品貴姬,於萬安宮禁足一月。

對此,靜嫻既未表示出對嶽以承的不滿,更沒有流露絲毫對蘇貴姬的怨恨。她安心在長陽宮度日,為嶽以承偶爾的臨幸感到歡喜。

靜嘉有時候忍不住去欽佩靜嫻,這樣心如止水的生活,恐怕是她一生也達不到的境界。

九月很快便到了,隨著長陽宮中的銀杏黃了枝葉,結了白果,靜嘉的心一日比一日忐忑。她始終沒有忘記嶽以承那一句“秋後問斬”,每逢夢酣之時,毓慎爽朗的笑聲,毓瑾細膩的關切,都敲打著靜嘉的心緒。

她睡不熟,也睡不安穩。

靜嘉料想過無數次他們長大的情境,哪怕毓慎沒有和她在一起,她也希望,三個人有各自的幸福……儘管那個時候,靜嘉並不相信,沒有毓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