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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斥罵他不擇手段,張了口,卻還是猶豫了。

如果可以,犧牲趙芙,讓自己和毓慎在一起,她會做嗎?她敢做嗎?

嶽以睦見靜嘉欲說還休,以為她動了心,不免有幾分柳暗花明的欣喜之意。如果靜嘉定了心意,他便不必改動大局,隻消等倪家嫡女與孫家嫡子結姻,靜待自己有所動作後,迫倪子溫放棄宮中出身庶女的倪良媛,轉而支持嫡女即可。

到時,憑毓慎一人,便可贏倪、孫兩家的支持。自己的籌碼……也不算輕了吧?

嶽以睦並未開口,隻等靜嘉做出決定。

她想要的,他給她,那麼,他想要的,自然也就有了。

孰料,靜嘉沉思良久,最終還是道:“王爺,如果毓慎不想娶我,還是算了吧……他喜歡趙芙,你幫他娶趙芙吧。”

嶽以睦不由變了臉色,“你再說一遍。”

靜嘉沒有淚,沒有笑,沒有表情,隻是深呼吸,仿佛用儘全身力氣:“我不嫁,多謝王爺好意。”

嶽以睦緊緊盯著這個目光堅定的小姑娘,咬牙切齒,勉力忍住自己去敲她腦袋的欲望,半晌,方平息裡心中鬱抑,轉開視線,沉聲道:“你彆後悔,本王今日想幫你,明天可就改主意了。”

靜嘉點頭,“一個不喜歡我的人,強留著有什麼意思?”

嶽以睦用餘光瞥了眼靜嘉,心想這小丫頭片子,哪來這麼多世故的大道理講。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句話,竟不知不覺戳到了他心裡去。

原來,就算他覺得自己的妻子那麼難得,那麼貼心合意,自己卻還是依著她的意思,放任她選擇死去,是因為他也覺得,一個不喜歡他的人,強留著,沒有意思。

她既然想幫太子,就讓她去吧。

她不惜以命抵命,也要幫著太子,就讓她去吧。

她寧可一死,都不願意留在自己身邊,那就讓她去吧。

嶽以睦緩緩閉上眼,多久以來,他幾乎以為自己就是那麼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了,其實不過是因為,他想成全她的離開,即便想儘辦法讓她留下,都是徒然。

靜嘉被嶽以睦送到宮門前,還是不依不饒地問了一句,“王爺,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它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嶽以睦輕笑一聲,“本王既用毓慎,必然要能控製住他,他每月固定的日子告假,去做固定的事情,本王豈會不知?”

靜嘉頷首,沒有什麼旁的表情。

嶽以睦任姚黃將靜嘉扶下了車,自己卻沒有動。“讓阿童送你們去端本宮吧,再陪你姐姐待會兒。想走了,你姐姐自然會安排你出宮。”

靜嘉抬起頭,望向嶽以睦,遲疑片刻方問:“王爺,那臣女可不可以現在就回家?”

她覺得累了,大概沒辦法在靜嫻麵前掩飾起自己的情緒。她不想給彆人帶來麻煩,也不想被人詢問。靜嘉隻希望快些找個地方,好好的睡一覺。醒來,也許一切都隻是夢。

嶽以睦看著靜嘉微紅的眼眶,終是不忍。“現在太早了,你要是不想去你姐姐那兒,就去本王那裡歇會兒,等本王忙完了,讓人送你出宮。”

靜嘉有些悻悻然,“那算了,臣女不敢勞煩王爺,請阿童送我去端本宮吧。”

大概是這姑娘今日與自己所想的套路太不同,嶽以睦心裡煩躁,便想著定要讓她照著自己的意思做一回事,當即從馬車上下來,同靜嘉道:“想去哪就去哪,你當皇宮是你們倪府麼?跟本王走吧。”

靜嘉扁扁嘴,實在沒力氣和嶽以睦爭辯,隻好認命地跟在嶽以睦身後。她亦步亦趨,半晌,才發現自己已到了西二所中。

嶽以睦直接叫來了一個宮女,吩咐道:“帶她去後院廂房裡,本王回來前,她一步不許出屋,給吃給喝,好生看著。”

那宮女乖巧稱是,領著靜嘉去了。

嶽以睦在院中呆立了半晌,方抬步而出。

鴕鳥 [捉蟲]

靜嘉心裡萬念俱灰,顧不上是在宮中,躺到床上便沉沉睡去,待醒來時,已是夕陽遲暮,連臨淄郡王都回到了宮中。她起身隻覺四肢百骸都透著酸痛,畢竟不是家中,靜嘉勉強忍住了抱怨的欲望,老老實實爬起身,讓姚黃替她重新綰發。

待梳妝妥當,靜嘉才到正廳去見臨淄郡王。

因知道靜嘉一直在睡,嶽以睦始終沒讓人去擾她,左右時辰還早。靜嘉醒時,便有宮娥來報了信兒,嶽以睦索性從書房出來,在廳裡等著她。

靜嘉穿廊而至,才邁入廳裡,卻忽聞身後一陣熟悉的鳥鳴。奈何嶽以睦已經放下了手中書卷,好整以暇地等著靜嘉行禮,靜嘉隻好強抑好奇,朝嶽以睦欠了身子。“王爺萬福。”

“起吧。”嶽以睦微帶笑意,“還難過?”

靜嘉搖了搖頭,“多謝王爺關懷,臣女不難過了。”

嶽以睦嗤出一笑,這丫頭沒精打采的模樣,哪裡是不難過的樣子,罷了,既然她想裝,自己且不戳穿……“嗯,本王已經讓人去端本宮支會過了,你若不願,不必再過去,讓阿童送你直接出宮就好。”

“多謝王爺。”靜嘉向嶽以睦又是一禮,將多餘的話一概省去。

嶽以睦瞧著她這般端莊安靜的模樣,倒覺得稀奇,眼裡帶著玩味的意興。“客氣什麼,舉手之勞罷了。”

靜嘉始終低著頭,沒看到嶽以睦的表情,見寒暄話說的差不多,出言告辭:“今日叨擾王爺已久,臣女想回府了,不知可否勞煩童公公一送。”

嶽以睦眉梢微挑,當即安排阿童去準備,不過片刻,阿童便來回話:“王爺,梁三已經在宮門外候著了,二小姐可隨時動身。”

“去吧。”

嶽以睦沒有贅言,靜嘉也隻是靜默地向他行了辭禮。待靜嘉轉身走了幾步,才又突然停下,回過身道:“王爺,謝謝你讓我知道今天的事情。”

靜嘉回過頭,嘴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嶽以睦看的一愣,及至他想起接話的時候,靜嘉已是跟著阿童走得遠了。

往外去的時候,靜嘉又聽到了鳥鳴之聲,不由站住了腳,四下張望,阿童好奇地問:“二小姐找什麼呢?”

靜嘉眉黛微蹙,遲疑良久方答了阿童:“有鳥叫,聽著總覺得很熟,和旁的鳥叫不一樣。”

阿童輕聲一笑,“ 二小姐真是細心,鳥叫也能聽出不同來。”

聽阿童這麼答,靜嘉也隻好按捺住心裡說不上來的感覺,隨著他繼續向外去。阿童一路相引,將靜嘉領到了宮外。果然,送靜嘉入宮的內宦梁三正在宮門前候著。

靜嘉心身俱疲,怠於應付,徑直上了馬車,由梁三送回了倪府。

到家之後,靜嘉卻不能立時回到“明月引”去,而是先至德安齋向邵氏問安。邵氏甫見靜嘉,不由皺了眉,“怎麼臉色這樣不好?在宮裡遇到事了?”

靜嘉被邵氏拉到身旁坐下,搖頭擠出一笑,“哪裡,陪良媛說了一天的話,有些累了。宮中規矩多,難免拘束些。”·思·兔·在·線·閱·讀·

邵氏仍是擔心地替靜嘉彆了彆耳旁的發,“良媛可好?讓你問的事情都問清楚了?”

“良媛安好,隻是處境艱難些罷了……與蘇承徽關係不大融洽。”靜嘉自然知曉就算自己一句帶過,母%e4%ba%b2還會追問,忙將靜嫻同她說的事情一股腦地告訴了邵氏。

靜嫻同靜嘉說的簡單,靜嘉轉告給邵氏,也不過是寥寥幾句話而已。但邵氏臉色卻聽得沉下臉來,“良媛真是同你這樣說的?”

靜嘉頷首,“是真的,女兒瞧著良媛和夏笙都清減下來了,想是每日提防旁人,勞心勞力所致罷。”

邵氏無奈地露出個笑來,“如何能不提防呢?饒是良媛那般謹慎小心的人,都過的如履薄冰,可見太子妃和蘇承徽都不是好相與的。”

靜嘉不知內詳,隻有沉默,邵氏瞧著女兒臉色不好,猜度是受靜嫻所感染,心中沉重,因而道:“你今天一天也累了,趕緊去歇著吧。良媛的事情,自然有我與你父%e4%ba%b2來操心。唯有一樣,這些事照舊不必告訴秦姨娘,免得她關心則亂,反而生出事來。”

“是,那女兒先告退了。”

邵氏撫了撫靜嘉的小臉兒,寬慰一笑。“去吧。”

回到“明月引”,靜嘉又是喊累,舒舒服服換了寢衣倒頭便睡,姚黃知她心中難過,替靜嘉同邵氏說了聲,晚膳並沒去德安齋中用。

姚黃得了臨淄郡王的囑咐,加之深察自家小姐心意,因而將今日一事隱而未報。邵氏既不知曉,也並未覺得蹊蹺,隻以為靜嘉是在宮中應對疲勞。

經此一事,靜嘉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既不鎮日裡抱怨著無聊,也不輕易往邵氏跟前兒湊熱鬨,邵氏去了兩回孫府,靜嘉都借故不適,推%e8%84%b1未去。反是趙菡以長媳的身份,陪著邵氏出席了幾次應酬的場合。

十月中旬,倪家的小二少滿了百日,倪子溫自然要設宴招待了幾個關係%e4%ba%b2近的同事好友,並且宣布了給二兒子起的名字——倪敦禮。那天,不知因著什麼事,毓慎竟然缺席未至。

靜嘉不免鬆了口氣,她到底還是心存芥蒂,難以麵對孫毓慎。當然,靜嘉不會去責問毓慎什麼,隻是鬱氣未平,她更希望如鴕鳥一般,把自己埋到沙中,再多逃避一些時日。

毓慎雖然沒來,毓瑾卻是到了。靜嘉到底是沒管住自己的心,問了毓慎的動向,毓瑾道:“這幾日哥哥忙得很,總是陪著臨淄郡王東奔西走,這些天竟連晚膳都不在家中用了。”

靜嘉不由蹙眉,“什麼事要忙到這麼晚?”

毓瑾搖頭,遲疑半晌才悄聲答了靜嘉:“我那日聽娘念叨,也是頗擔心的樣子,是怕哥哥被臨淄郡王教得壞了,去那些……那些汙穢地方。”

“汙穢?”靜嘉一時沒反應過來,瞧著毓瑾微微發紅的小臉蛋,靜嘉才大概猜到,她指的,應是青樓楚館一地吧。

聽毓瑾這麼說,靜嘉心裡更是沉重。她能試著接受毓慎喜歡彆人,雖然很難,但終是可以被時間所消磨掉的傷痛,那些難過、不舍的情愫,都會隨著時間,漸漸淡化。然而毓慎若是變成那樣的男人,靜嘉恐怕自己永遠不能容忍。

瞧著靜嘉臉色不對,毓瑾忙開解著,“娘也是關心則亂,哥哥的品性你還不知道?況且有我爹在,哪裡能容忍哥哥流連章台?”

靜嘉點了點頭,沒再多言,隻是消極地安慰自己——這個人以後,都與你不再有關係了。你的關切,停在朋友的位置上就夠了。

不知是不是娘娘廟的香火當真靈驗,十月廿八,趙菡查出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來。倪府上下均是大喜之情,消息當晚便傳到了神機營中,翌日傍午,敦堂快馬加鞭趕了回來。

因著這是趙菡的頭一胎,倪、趙兩家俱是十分重視。趙夫人沒過幾日便送來了趙家元配夫人的陪嫁丫頭,來照顧趙菡。那丫頭如今已為人婦,丈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