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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麵前的SHI人,還是頭一回遇到。

但、但不至於臉紅。

“彆怕。”敦堂作了口型,朝靜嘉咧嘴一笑。可惜靜嘉根本沒看出來,愣了一會兒,索性無視。

不過,被大哥這麼一打岔,靜嘉便沒再顧上思春,臉也不紅了。敦堂很得意——自己的安慰果然奏效啊。我倪敦堂還真具有一種鎮定人心的力量!

徑穿山遊廊,繞園中小徑,靜嘉感慨完三遍相府之大,才終於走到了邵二奶奶所住的院落。丫鬟早便通傳完畢,幾人徑入花廳,邵二奶奶已經和兒子等在了廳中。

見了邵二奶奶,始知適才伯夫人所言並非是托辭。邵二奶奶神色憔悴,臉上尚有淚痕。她打小兒受儘慈父寵愛,是董府真正的掌上明珠。如今與父%e4%ba%b2天人永隔,此時又住在往昔承歡膝下的府中,一草一木,都是回憶,愈發觸景傷情。

不過,理智還在。

“二嫂……”

“妹妹……”

姑嫂多年未見,當下便拉住了對方的手,無聲勝有聲。

是邵氏先回了神,“敦堂、靜嘉,來見過你們二舅母。”

邵二奶奶也拉過了兒子見禮,“這就是友哥兒,小友,見過你姑姑,這是你表哥表妹。”

靜嘉一直垂著頭,明知道大表哥就在身前,卻不敢抬頭去看,乖乖行禮,先叫了聲舅母,又叫了聲表哥。

不過,可算是知道大表哥叫什麼了——單名一個友,邵友。

靜嘉歎氣,這爹的意圖太明顯了,盼著兒子能做到兄友弟恭唄,彆跟他大爺的孩子搶家產唄,不是長房長孫就要有自知之明唄。

敦堂顯然沒想這麼多,他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兒,來個表弟,算件不錯的事情。

大人們還在客套著,便見一個丫鬟邁進門來,直朝著伯夫人就去了。附耳幾句後,伯夫人抬頭一笑:“孫夫人來了,我得去應酬一下,勞煩倪夫人再多寬慰五妹妹。”

這位孫夫人不是彆人,便是毓瑾毓慎的母%e4%ba%b2。靜嘉敦堂眼睛同時亮了亮,瞬間又恢複正常——表哥還在呢。

失望臉敦堂和嬌羞臉靜嘉回了神。

送走了伯夫人,姑嫂二人便進了內室敘舊,邵二奶奶讓邵友代自己儘地主之誼。

說起來,邵友於這相府也是客,讓他招待敦堂和靜嘉,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邵友能做的,就是帶兩人到園子裡隨便轉轉,還不敢保證不把人領丟。

靜嘉略欣喜,終於可以放開了打量大表哥了!唔,果然是文質彬彬,文質……太彬彬了。不知道是不是南北差異問題,邵友長得清秀,皮膚很白,個子算不上高,比大哥要矮半個頭左右。笑容非常淡,隻有在需要笑的時候才會適當的彎彎嘴角。話不多,一直是敦堂在極力找話題。但也比較懂事兒,說話得體,總之不會冷場。聲線很低,聽他講話倒是頗享受。

實際觀察過了大表哥,靜嘉雀躍的情緒被衝淡了許多。

冬天的園子裡,本來就沒什麼看頭。唯一帶著彩色的,便是鬆柏與青竹。湖已經結了冰,連魚都看不了。樓閣亭台,假山湖石,在這個季節裡有著格外生硬的線條。此時沒有景致可看,找話題也格外困難。

不過好在,雙方不是老鄉,可以互相介紹介紹風土人情。這個靜嘉比大哥在行,擼袖子衝上前線,與大表哥開始了正麵對話。

第一輪,主動介紹。

“正值隆冬,京城白虎山的雪景一向出名,表哥若是得閒,不妨一去。雪後初霽,在山上俯瞰原野,瓊樹瑤峰,很是空闊開朗。”靜嘉其實也沒去過,聽人說的而已。

邵友應和道:“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鬆羅萬朵雲。大抵便是這般境界。”

靜嘉跪一個,果然表哥是才子範兒,可惜自己不是佳人。

第二輪,被動介紹。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表妹方才說了雪景,不知何處可以賞梅?”邵大才子借機秀了下自己的文學底蘊。

靜嘉側首含笑,“白虎山上的普覺寺便是賞梅佳處,不過京城比金陵要冷許多,這個時節,梅花還未開。”

第三輪,提問環節。

靜嘉對南京的所有印象,就是秦淮河,斟詞酌句地打聽:“素聞秦淮河的熱鬨,表哥可願意講一講?”

邵友臉紅都不帶紅,鎮靜道:“歌舞坊自然熱鬨,不過平日我在學宮,隻有風聲雨聲讀書聲。”

“表哥在夫子廟的學宮讀書?那可是東南第一學啊!”靜嘉適時的稱讚,極大的滿足了邵友作為讀書人的虛榮心。

不過靜嘉的潛台詞卻是:我了個去大學霸啊。

第四輪,被介紹。

“說起秦淮的熱鬨,倒當數金陵燈會了,從正月初一擺到上元節,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表哥表妹若有機會來金陵過年,我帶你們去看。”

靜嘉心道,大哥你就不能說句不帶詩的話麼?

嘴上卻說:“此番盛景,有生必不舍錯過。”

休戰!換大哥!靜嘉找不出詞兒來繼續,戳了戳敦堂,示意他頂一會兒。

此時此刻,靜嘉非常思念活潑俏皮可愛生動有趣熟悉不必客氣的毓慎和毓瑾……尤其是在,她知道兩人就在不遠處的時候。

生死

“靜嘉!”

說曹操曹操到,靜嘉剛在心中對孫家兄妹表示了思念,就聽到了毓瑾熟悉的聲音。礙於表哥在場,靜嘉按捺住驚喜,極其淑女地回首一望,朝毓瑾笑了笑,又回過頭來向邵友解釋:“這是孫翰林的長女孫毓瑾,我的手帕交。”

毓瑾大抵是看到這邊有陌生男子,並不敢過來,靜嘉隻好道:“毓瑾妹妹畏見生人,恐怕靜嘉要失陪一會兒了。”

邵友一笑,“表妹自去便是,我與敦堂表兄去前麵亭中等你。”

靜嘉稱好,喜不自勝地去尋毓瑾。

“毓瑾,你怎麼找來啦?”

到底是人家的喪事,靜嘉和毓瑾的嘴角都緊緊地繃著,不敢太喜形於色。“我去見過伯母了,她說你們在這邊。”

“你哥呢?”靜嘉見慣了兩個人如影隨形,乍然少了一個還挺不習慣。

毓瑾左右看了看,才指著靈堂的方向悄聲說:“好像有點被那個,嚇到了,說是不舒服,我娘陪他在伯母那兒歇著呢。”

“啊?!”

我了個去,不是吧……靜嘉滿臉不可置信,沒看出來這混小子還挺脆弱。靜嘉上下打量了一下毓瑾,擔心道:“那你沒事兒吧。”

毓瑾搖頭:“我當然沒事,不過靜嘉,你去看看哥哥吧,你一向最能說服他了。”

“哦,好,那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和大哥說一聲兒。”靜嘉也顧不上什麼表哥不表哥的,三步並兩步進了亭子,說要陪毓瑾去找孫夫人,邵友和敦堂自然不管,任她去了。

靜嘉見到毓慎時,毓慎在院中廂房,正臨窗而立。靜嘉才邁進院,隔得還遠就看見了他。一溜緊閉的窗戶裡,隻有這一扇是打開的,風吹得毓慎的頭發已經有些亂了。

毓瑾招了招手,毓慎卻好像沒看到一樣。靜嘉和毓瑾麵麵相覷。

靜嘉想了想,讓毓瑾先去找母%e4%ba%b2,自己去看毓慎。毓瑾一向信任靜嘉,立時答應。

靜嘉挑簾進了廂房,毓慎微偏首,並沒有完全回過頭來:“靜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是我。”靜嘉沒走近,停在落地罩旁,出聲相詢:“毓瑾說你……不太舒服,讓我來瞧瞧,你還好嗎?”

毓慎依舊保持著麵向外的姿勢,靜嘉有點失神。她最近好像總是看到毓慎的背影,小時候兩人是麵對麵,%e5%94%87槍%e8%88%8c劍電光石火,現在,總有一個人會轉過身去。

“靜嘉,你說人為什麼會死?”

“嗯?”

“是不是有一天,我也會死,你也會死,爹娘,瑾瑾,都會死?”毓慎十指都扣在窗欞上,漸漸收緊。

靜嘉一愣,沒想到他會想這個。不過轉瞬間也釋然,畢竟還是十三歲的孩子,死對於他來說,是個太過未知而恐懼的存在。靜嘉靜默一陣,才道:“你還記得以前,你送過我一隻鸚鵡嗎?”

毓慎很快接口:“當然了,去年燈會上我猜中燈謎得的,想你喜歡,當即就送去倪府了。後來……”

“後來它在我家沒活過一個晚上。”

“嗯,你不是哭了很久?瑾瑾說你們把它埋到了太湖石下?”

靜嘉做時不覺得,如今從旁人口中聽來,隻覺萬分幼稚丟人,避重就輕道:“我是想說,咱們其實和那個鸚鵡一樣,隨時隨地就可能離去,也許生命剛剛有了改善,日子變得與以前不一樣,就會戛然而止,這是不可抗力。我們的生命是造物主的恩賜,活著就是禮物,而死是歸途。”

“可是我不想死。”

“為什麼?”

毓慎沒想到靜嘉會這麼問,又反口問了回去:“難道你想死?”

靜嘉被噎得一怔,無奈道:“話不是這樣說的,如果現在我會死,我覺得一點都不要緊,但如果前幾天我會死,我就十分不想,因為我一直惦記著喝臘八粥,沒喝到,死了會可惜。現在喝到臘八粥了,死了就死了,沒有遺憾,就不要緊。”

“你……你活著就是為了喝臘八粥?”

大哥你重點不對好嗎!!!靜嘉氣鬱,站起身來就要走。“跟你講不通道理。”

毓慎迅速地握住靜嘉手腕,“等等!先彆走!”

靜嘉溫熱的手腕被他冰冷的手一碰,立時渾身一麻,毓慎好似不覺,並沒鬆手。

“我真的怕得要緊,你再陪我會兒吧……彆人、彆人和我說不了這麼多的話。”

靜嘉抬頭看了眼毓慎,複而低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毓慎臉霎時紅了,尷尬地收回手。“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靜嘉咳了一聲,繞過毓慎把窗戶關上了。“沒事,我就是想說你手怎麼這麼涼。仔細受了風寒,嬸娘會擔心。”

毓慎欲蓋彌彰地附和:“也是,小爺我又不是沒摸過你。”

靜嘉好笑地瞥了眼毓慎,指著座道:“坐下等會我,我去給你倒碗熱茶來驅驅寒。你這麼不想死,可不能凍壞了。”

毓慎臉上有了窘色,不再答話,靜嘉喊了姚黃,吩咐一二,才又重新回來,和毓慎麵對麵坐下。“毓慎,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彆離、求不得、怨憎會、五陰盛。死不是大事,隻是我們曆經苦難的最後一劫。和生一樣,並沒有什麼分彆。我們活著,還會病,會老,會和相愛的人分開,會有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會有討厭憎恨的人,也會有說不完的煩心事。這些都熬過來了,死便也不可怕了。”

靜嘉一口氣說完,再去打量毓慎的神色,見有所寬鬆,便放心了些。毓慎聽得認真,仔細回味一遍才又問:“那靜嘉,如果爹娘死了怎麼辦?瑾瑾呢?”

“你覺得,是你死了比較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