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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廢後翻身記 茴笙 4320 字 3個月前

寫著“臣等附議禮部尚書,請求陛下放棄複立”。字是清秀的小楷,他卻透過紙張,看到了那一夜寫滿酒肆牆麵的隸書,端方雄渾、磅礴大氣。

那是,四年前的上元佳節,崔如璟寫下的。

那時候他還是東宮的皇太子,微服出去逛燈會,卻在西市碰上了大熱鬨。他立在酒肆外,聽著周圍的人告訴他,寫字的公子是國子監的學生,平素最愛來這裡喝酒。今日上元佳節,老板特意開了一壇陳年佳釀,開口向他討一幅字,以作酒資。

他心中驚訝,國子監的學生大多出身世家,自矜身份,竟會為了一壇酒而留下筆墨?

思緒還沒轉完,那邊已經是一片喝彩之聲。他看過去,卻見平整的牆麵上,一闕《子虛賦》2已然完成,洋洋灑灑一大篇,端的是難得的好墨書。

從求字一舉便可看出,那酒肆的老板雖是商賈,卻也是個風雅之人。今日又是這般的節慶,西市也不乏讀書人,此刻全聚在這裡,對著牆上的字讚不絕口。有人認出了題字的男子,%e8%84%b1口道:“如璟君?我當是誰,竟寫出這般好的墨書,原來是清河崔氏的崔如璟。難怪難怪。”

清河崔氏,這是他熟悉的姓氏。可崔如璟他卻從未聽過。於是他明白了,這崔如璟應該是清河崔氏的旁支庶子。所以他可以入國子監讀書,卻整日消磨在酒肆間,為了一壇美酒竟給商賈題字。

那廂崔如璟題完字,也不理睬搭話的眾人,順手拎起那壇作為報酬的美酒,走到窗邊便自顧自喝起來。他再看一眼牆上的字,提步走到他麵前,含笑道:“美酒難求,敢問閣下,可否惠賜一杯?”

崔朔抬頭,盯著他審視片刻,微微笑了:“美酒難求,朋友更難求。”

後來他想,也許打從一開始,崔朔便知道他的身份,會允他坐下也不是偶然。但這些他並不在意,有心也好、無意也罷,都不是他關心的重點。

重要的是,那個清俊瀟灑的男子,在他們談及僵硬腐朽的朝政時,輕描淡寫說了兩個字。

“新政。”

那一夜,他們坐在人來人往的西市,借著月光,一直喝到酒肆關門。

大笑告彆時,姬洵知道,在未來的某一天,這個%e8%83%b8有溝壑卻鬱鬱不得誌的男人,會成為他最得力的幫手。

那晚之後,一連三年,他們再無任何交集。他是縱情任性的新君,他是風流瀟灑的士子,那一夜煜都月下的指點江山,仿佛從來不曾發生過。

直到兩個月前,崔朔遞上了那封彈劾左相周世燾的奏疏。

那一刻,他明白他隱忍多年的野心,沒有瞞過那個一身醉意、筆走龍蛇的男人。

他一定聽說了,皇帝重新寵愛廢後,太後有意複立侄女為後,朝中很快將有一鬥。原本捆作一團的舊派官員,興許會因為此事而分化。

他率先點燃這把火。

姬洵知道母後為了複立一事,暗中煽動%e4%ba%b2附一派的朝臣。他並不意外,當年他對雲娘沒有興趣,母後都把她安排給他當太子妃,如今他好不容易對她動了心思,她自然會抓住這個機會。然而她雖貴為太後,在朝中助力卻並不算多,若非周世燾被彈劾,根本不可能在一開始便占到上風。

他沒有阻止她。

等了這麼多年,他終於找到這個機會,可以在那些朝臣間劈開一條縫隙,好趁虛而入。

朝堂上的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可雲娘是個意外。

他想起顧雲羨微微低下、溫婉貞靜的側臉,以及她身上非蘭非麝的幽香,心頭滋味難辨。

其實一開始,他並沒有把雲娘和朝堂局勢聯係到一起。他是當真被她吸引。然而打從他重新寵幸她開始,他就隱隱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不知道自己如今對她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唯一確定的是,如果是現在的她,他並不介意再重新立她為皇後。

他的皇後。

他很好奇,那個從前被他忽略的女人,還能帶給他多少意外。

正在出神,外麵卻忽然傳來響聲。呂川蹙眉,卻見他的徒弟何進掀簾而入,跪下行了個禮:“成安殿的貞婕妤娘娘派人給陛下送來一碟點心,說是娘娘%e4%ba%b2手做的。”

呂川斥道:“糊塗,陛下正在處理政務,隨便什麼人都能來打擾麼?你先收著便是了。”

何進挨了罵,有些委屈道:“我也這麼說了,可來送東西的是成安殿的掌事女官白瑜姑娘,她說娘娘吩咐了要%e4%ba%b2手交給陛下。”

呂川聞言一愣,遲疑地看向皇帝。卻見他%e5%94%87邊的笑意微斂,思忖了一下,方道:“讓她進來吧。”

白瑜進來後,行了個稽首大禮,將手中的食盒遞給呂川:“奴婢奉命,給陛下送來娘娘%e4%ba%b2手做的碧桃糕。”

呂川打開食盒,隻見瑩白通透的玉盤上放著幾塊紅豔豔的糕點,做成了桃花瓣的模樣,看起來十分可愛。

呂川用銀筷子夾了一片仔細嘗過,再換了一雙筷子,將玉盤呈到了案上。

皇帝默不作聲瞅了糕點片刻,在眾人都有些忐忑的時候,才拿起銀筷夾了一塊。

白瑜見他吃了,心裡鬆了口氣。還來不及開心,就聽到他淡淡道:“回去告訴你家娘娘,彆一天到晚想那麼多,仔細晚上又睡不好。朕說過的話都記得,不用她巴巴地來提醒。”

這話聽著像是關切,口氣卻有些不好。白瑜心又提了起來,想說句什麼,皇帝卻已吩咐道:“行了,東西朕收到了,你退下吧。”

她出去之後,皇帝維持那個姿勢坐了一會兒,這才輕輕舒了口氣。

景馥姝她,大抵是有些著急了吧。

抬起頭,正好看到鎏金大鼎還在嫋嫋散發出白煙,那香味彌漫在書房中,讓他又想念起那個用著這味熏香的女子。

“去,傳顧娘子過來。”

.

半個時辰後,顧雲羨沒有奉召來到大正宮,皇帝反而去了長信殿。與此同時,太後病情忽然加重的消息傳遍六宮。

聽完太醫的回稟,他沉默地立在那裡,右手握拳,仿佛要攥進自己的皮肉裡。

“太後原本便久病纏身,難以挽回。最近突然出現好轉,不過是個假象,靠的是她的一口心氣。如今病情加重,乃是心力耗損之故……臣恐怕……”

他聽見自己冷如寒冰的聲音:“前些日子的好轉,不過靠著一口心氣?這樣的事情你們都看不出來,是怎麼當這個太醫的?”

他口中斥責著太醫,心中更恨的卻是自己。若不是他對雲娘重新起了興趣,給了母後希望,她何至於為複立之事損耗心神?又或者他沒有一味想著朝堂之事,多多留神母後的身體狀況,又豈會被她的一時好轉給迷惑,以致釀成今日大禍?

聽見他的口氣,數名太醫噤若寒蟬,連連告罪:“臣等無能,死罪,死罪!”

“是死罪。”他忽的輕笑出聲,“太後若有什麼差池,你們便以命贖罪吧。”

他口氣淡淡,但話中的冷絕嚇得所有人渾身一顫。

轉過身,他看向那個跪在東殿外,石像一般僵住的身影。從他進入長信殿,她便跪在那裡,從頭至尾不曾動過一下。

他走到她身邊:“雲娘。”

她抬頭,眼中儘是迷茫,仿佛陷入可怕的夢魘。他心中本煩悶到極點,看到她這神情,心卻猛地一痛。

“表哥……”她攥住他的袍擺,低聲喚道。她的手是那麼的用力,骨節都微微發白,似乎不如此無法稍稍穩住那顆無所依靠的心。

“三妹妹。”不自覺地,他順著她換了稱呼,“彆擔心,母後不會有事的。”▲思▲兔▲在▲線▲閱▲讀▲

她神情木然,一滴淚卻倏地落下。

一個時辰前,她本來陪在太後身邊,輕聲細語地給她念著佛經。可是突如其來的,她就在她麵前倒下,怎麼也喚不醒。

接著太醫來了,告訴她太後是因為用心過度、心力交瘁,才至於此。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上一世的噩夢重演。

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如果不是為了她,太後不會費儘心神,也就不會突然病重!她已經害死了她一次,兜兜轉轉,她竟還要害第二次!

她不該來到她身邊的,是她錯了!

看著這個麵無表情卻淚如雨下的女子,他慢慢蹲下來,將她擁入懷中。她靠在他%e8%83%b8口,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覺得摧心摧肝的悲傷。

他緊緊地摟著她,任由她在自己肩上無聲的哭泣。四周的宮人跪了一地,沒有人敢抬頭多看他們一眼。他看著遠處的晚霞,忽然間清楚的明白,在這個宮中,甚至全天下,也隻有懷中的這個女人和他一樣,全心全意為他們的母%e4%ba%b2擔憂。

這一刻,隻有他們的心思是相通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發出來的時候,我正在考場上!概率論!不是人!菇涼們幫我祈禱吧!(┳_┳)...

雲娘!等著接下來的挑戰吧!(╯‵□′)╯︵┻━┻

注釋:

1帖經、墨義:所謂帖經,就是將經書任揭一頁,將左右兩邊蒙上,中間隻開一行,再用紙帖蓋三字,令試者填充。墨義是對經文的字句作簡單的筆試。

2子虛賦:西漢辭賦家司馬相如早期客遊梁孝王時所作。

正文 26太後

雖然皇帝撂下了那樣的話,然而人力終究有所難及,太後的病一日比一日更重,到最後隻能用參湯吊住一口氣。

皇帝暴怒之下,杖責了兩名太醫,再給太醫院下了最後通牒,救不活太後通通殉葬。

顧雲羨自打那天哭了一回,之後倒是鎮定了。長樂宮人心惶惶,她主動挑起所有的擔子,大事小事一力操持,憂懼勞累之下,不過幾天人就瘦了一圈。

皇帝除了必要的朝事,也整日待在長樂宮。顧雲羨煎藥時他就陪著煎藥,顧雲羨給昏睡的太後讀經時他就在一旁聽著,有一次她因為太累睡著了,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長信殿西殿的床上,阿瓷告訴她:“是陛下抱你過來的。”

她呆坐片刻,便又起身去看太後。

她不知道後宮嬪妃們知道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