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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歡寵 悒清塵 4368 字 3個月前

☆、春江新雨滿 四

“你總說我糊塗,可知我自個也覺得悔哉是個糊塗人呢。”悔哉寫罷收筆,吹了吹紙,十分憐惜的將這頁紙對折起來,“可都已經這樣了,誰又有什麼辦法。我若是說我都是無心,又沒有人肯信,那倒不如將錯都認下來,至少總有那天,還有人能想起我來。”

公皙九不明白這通話裡有什麼深意,隻知道悔哉說了這通話,便拿起小瓷瓶擰開了蓋子,衝他嫵媚一笑,仰頭灌了下去。

那一笑,總算讓公皙九明白了為什麼皇上與王爺兩個男人,會如此縱容他胡鬨,也讓他明白了,即便是同胞的兄弟,簡身上還是有他們沒有東西。

公皙九捏緊了拳頭,忽然覺得眼前的公皙簡有些陌生可怕。

悔哉將紙用瓷瓶壓好,然後抱著胳膊埋下頭去,安靜下來。

公皙九試圖說服自己拿起那張紙去看內容,但終究沒有行動,還有什麼比靜坐著等死的人更加可憐的?沒有了,更何況,這人是他%e4%ba%b2生的弟弟。

“倒也沒什麼不適。”悔哉的聲音嗡嗡的,似乎極力忍耐著什麼。

“簡,或許你也沒什麼錯,隻是……”

“總有天他會把我記在心上的。”悔哉咳了兩聲,“像……記得凡音那樣……記得我。”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也算是……為凡音報了仇……罷……”悔哉又咳了兩聲,肩膀抖得厲害,卻又不是因為這咳聲引起的,跟著雙%e8%85%bf也開始抽搐,看得出,凡是毒藥,總不會有什麼無色無味無痛楚的。

公皙九再也看不下去,站了起來,將自己的手遠遠的離開那張桌子,仿佛隻要感覺不到,就能夠不知道公皙簡此刻正經曆的痛苦,然而公皙簡到底是個懂事的人,他不抬頭,即便是咳血或是麵色發黑,公皙九都可以看不到,此刻隻要走出去,明早來收了屍,也就算是完成了任務。

完成了任務?

殺了自己的%e4%ba%b2弟弟?

公皙九捶了捶自己%e8%83%b8膛,試圖把%e8%83%b8口的怒火捶下去,也試圖把那股酸氣捶下去,好讓自己能夠不那麼快的哭出來。

一個大老爺們,咧開了嘴去哭,還是個丟人的事情吧。

“代我……跟大哥說聲抱歉,這輩子沒少讓哥……哥哥和爹爹操心,咳,我到那邊,會好好的……跟爹爹……解釋……”

吱——嘭!

柴房的門總算是關上了,外麵守夜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二爺出來之後,臉色煞白,從沒有那麼難看過。

此後的半個時辰內,公皙宅中一片寂靜,公皙九去了公皙墨軒房中,不久聽到二人的哭聲,有好事者順著柴房門縫往裡看,隻看到公皙簡趴在桌子上,一盞油燈搖搖曳曳,一切都沒什麼不對,可是再仔細的瞧,一律血絲順著桌角往下滴答,好事者驚呼一聲,接著被人捂了嘴巴拖去了彆處,就沒有人再來看了。

然而又過了片刻,忽然就有了大變化。

先是一隊沒點燈的人馬踢踏到公皙府外,接著一頂明黃的轎子由近衛兵圍著快速趕來,公皙二公子還來不及出門迎客,守門人已經被一腳踹翻在地,轉眼間來人已經到了前院。

☆、春江新雨滿 五

當然,樊煌不知道,這是悔哉在為凡音報仇,用他自己的性命。

待皇帝一行回到宮中,太後老佛爺早已與王皇後立在後宮門口等候,樊煌遠遠的看到了,抱緊懷中的人,從步輦上下來,直直的看著太後娘娘。

“自臣妾懷了皇子來,皇上從未擁過臣妾。”王皇後在旁失聲流淚。

樊煌好似根本沒聽到王皇後說什麼,他隻是看著太後。

“皇兒大了,有些事,母後不便再乾涉了吧。”說完這一句,便轉身從太後身邊擦身而過。

“那個妖男能給皇上什麼,能為皇上生下龍子的是臣妾啊!”

樊煌頓了下,揚起頭,“整個後宮你是最後的贏家,朕很佩服你,有福享得起的,就想清楚了自己該怎麼為人。”

太後娘娘嘴%e5%94%87哆嗦,不是旁邊王皇後扶著就已經要被氣的昏倒過去了。

樊煌此時卻顧不得太後,安德早已去請巫師禦醫,剩下一對人馬待他進ru宮內後將宮門封起來不許任何人進來。

一如從前那個夜,偌大的殿裡隻有燈奴在搖曳,樊煌將悔哉放在座上,撥開他額前的發,大拇指揩過他%e5%94%87角溢出的暗紅色血液,仔細的瞧著他的麵容。

悔哉長大了,長開了,常年伴在人下,行動做派難免會帶些說不清的風情,然而他本人又是溫和內斂的,這股子風情不如凡音那樣外漏,隻是時不時靠過來,觸及到的時候會讓人覺察出來,他是羞怯與男人接觸的。

悔哉這樣斜斜的躺在他懷裡,一隻手搭在座兒外,一隻手被樊煌抓在手裡,樊煌用手描繪著他的眉眼,一遍又一遍,想他們的曾經。

樊煌從未說過自己是個專一的人,那時他身旁有著凡音這樣床上床下都大膽妖孽的人物,卻還是被公皙府裡那個%e5%94%87紅齒白的公皙簡給勾住了,那時候的公皙簡不足弱冠,頗帶著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味,走進他的時候,公皙簡禮數周全卻毫不掩飾對他的好奇,於是他牽起公皙簡的手,問:願不願意跟他進宮。

人大抵都是寂寞的,越是寂寞,就越是想要拖著彆人一起掉進這寂寞裡。

樊煌喜歡那時鮮活的公皙簡,他給公皙簡改了個不像名字的名字,他叫他悔哉。

此後的日子,有悔哉與凡音伴著,總算在了無生趣的宮中有了些生氣,凡音是個很能容人的人——哦,是後來才知道,並不是凡音能容人,而是凡音也喜歡上了悔哉。

悔哉到底來的晚,對他登基的前塵往事一概不知,悔哉要的是專一一生,樊煌向他大概是給不了的。

他的寂寞,悔哉隻身一人是填補不滿的。

抬首巫師與禦醫都已經來了,幾個禦醫上前探悔哉鼻息,品他脈搏,相互看了一眼搖搖頭,一個年齡稍大些的拱手開口說:皇上……這……

樊煌坐起了身子,淡淡的皺了皺眉,“朕要這個人活著。”

活到他這樣的地步,已經沒有什麼情緒不情緒了,快樂,苦痛,得意,失望,全都雜亂的混在一起,樊煌懶得去分辨這些,也不必讓人理解他的想法,他沒什麼好解釋的。

☆、春江新雨滿 六

幾個禦醫一咬牙,從樊煌手裡接過悔哉,幾根銀針封住悔哉頭上大%e7%a9%b4,一邊命藥童去太醫院找吊命用的千年人參冰地雪蓮,樊煌擺擺手,叫人不必找了,這幾樣東西太後宮裡都有,去拿便是了,說著就叫安德傳他旨意即刻去取不得有誤。安德嚇得路都走不好,又不敢不去,就差沒傳話給家裡人交代後事了。

你說他這樣觸太後的黴頭,太後會不會殺了他出氣?

樊煌不問禦醫悔哉是不是已經去了,他召巫師到後事,要巫師給悔哉算命,巫師們算了幾次都是此命已絕,樊煌橫臥不動,聽了幾次結果,閉了閉眼,說了一個字,“嗯?”

幾個巫師一橫心,說並不是完全沒辦法,皇上是天之子,有皇上在一般的陰司不敢靠近,若要救人,需一個生辰八字都很硬很苛刻的人來換了悔哉的生辰八字,還要認到公皙家中,以後替公皙簡活著,隻要他不死,公皙簡就無事。也就是說,以後公皙家任何人再不能認公皙簡,公皙簡也要忘了公皙簡這個名字,死後再也葬不進公皙家祖墳。

樊煌抬抬手,似乎終於滿意了,派人去找那個用來替換公皙簡人,而後站起身,到外殿去看禦醫為悔哉吊命。

悔哉咽不下去參湯,他們想了個彆的法子,拿了一個竹筒插在悔哉喉嚨中,將參湯從竹筒中倒進去,樊煌看到了,過去抽起竹筒,喝了一口參湯渡到悔哉口中,喂他喝下。

底下幾個太醫頭上滲出了汗,扭頭繼續商討著如何將毒逼出來的法子,看樣子喂解藥是沒有什麼用了。

樊煌喂完了這碗參湯,用手撫著悔哉%e8%83%b8口,像是給悔哉順氣一樣,可悔哉毫無動靜。∫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從來沒有這麼心慌過,樊煌從叫了巫師起就應該意識到,他現在麵上看著再波瀾不驚,心裡也已經沒了底,他自問為天子,從不做什麼向鬼神禱告的事,這一次卻信了,要是有用的話,就讓那些巫師去做些害彆人性命的事又如何,樊煌又看看在眉心太陽%e7%a9%b4都紮著銀針的悔哉,握緊了他的手。

五日後

“王爺那邊該已經拿到了名單,隻是還沒有什麼動靜,不知道聖上還有什麼打算?”殿裡一個老者被賜了坐,想來地位不低。

樊煌坐在座上,麵前擺著個案子,案上疊著許多奏章密報,而旁邊,臥著一個一身白衣的人兒。

悔哉沒有死,可要說活,也算不上。

不知是那天的醫者的參湯還是巫者的換命,到後半夜悔哉突然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起來,禦醫趕忙拔了銀針,幾股黑血順著銀針的縫呲出來,同時那邊偏殿一聲巨響,做法的道士從壇上摔下來,一頭倒在了地上昏了過去。

禦醫說毒逼了出來,但是悔大人元氣大傷,需日日夜夜用參湯雪蓮吊著,喂藥的時辰一時一刻都錯不得,可饒是這樣,恐怕醒來之後人也不似從前清醒。

巫者說命已經換的,隻是用來替命那個竟然根基也不大穩固,宮裡這位醒了之後恐怕會混淆許多前塵往事。

言下之意,便是悔哉即便醒了,也可能神智不大清楚了。

☆、春江新雨滿 七

樊煌說不上是喜是憂,他依稀記得曾喂悔哉喝過忘憂,那藥喝到底便是這樣效果。

殊途同歸了?還是說,這便是悔哉的命?

喂藥喂水,擦洗淨身,按摩施針這全有彆人來做,樊煌這邊政務勞身,他也不大去記得何時該悔哉該怎樣了,他向道士要了個信物,閒下來的時候就為悔哉念咒,或是宮人剛剛將悔哉洗乾淨了換上新衣裳,他就將人抱在懷裡,輕輕的摩挲著悔哉的臉,給他講以前的事。

那些發生過沒發生過的,他們剛剛相識的,悔哉做過的叫人可笑的,叫人欽佩的,叫人心疼的,叫人喜愛的事,期望著悔哉醒來的時候能忘了他的不對的,隻記得這些對的。

最終的結果是要他與他在宮中相伴終身,是不是用了什麼手段,他並不在意。

可五日過去了,悔哉卻還沒有醒的跡象,樊煌便有些急了,不,他一直都是急的,隻是現在更加的急了。人不喝水活不過七日,悔哉能喂下湯水卻喂不下飯食,若是在這樣昏下去,遲早會餓死。

該怎麼辦才能讓他醒來呢?跟他說愛他,還是跟他說對不起?

都試過了,全沒有回應。

“皇上?”

麵前坐著的老者喚回了樊煌的意識,樊煌收回案下不自覺摸著悔哉側臉的手,揉揉太陽%e7%a9%b4,“近來睡的少,有些跑神,老人家請講。”

“王爺恐怕已經查清楚了當年後宮陷害的事,若是太後再逼迫,皇上不妨說與太後聽。”

樊煌一愣神,接著笑了笑,“母後總歸也是為了朕好,不是當年陷害他們母子有逼迫父皇立他為太子的事,朕恐怕也沒這麼容易繼承大統,不過都是些前塵往事了,他願查便查去吧。”

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