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頁(1 / 1)

季衡看他是有話要說,便跟著他進去在椅子上坐了。

趙致禮也坐在了季衡的身邊,沒有讓仆人上茶招待,就直接同季衡道,“昨兒你在宮裡留宿了麼?”

季衡沒想過這件事能夠隱瞞住他,隻是也沒想到他消息竟然靈通至此,就點點頭,說,“昨日陪著皇上飲酒賞月,時辰眼看著太晚,就留在宮裡了。”

趙致禮然後伸手指了指他額頭上的傷,問,“你額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在皇上的寢殿裡摔了跤?”

季衡沒想到趙致禮竟然是懷疑自己剛才給出的解釋,就哭笑不得道,“你是想問這事?的確就是在寢殿裡摔的,我不小心從床上摔了下去,在腳榻上磕到的。你怎麼還懷疑我撒謊嗎,這有什麼好撒謊的。”

趙致禮輕出口氣,說,“我知你不是撒謊之人,隻是這摔也有好些種,隻是擔心你和皇上之間鬨出了什麼矛盾而已。”

季衡知道趙致禮最近有些受皇帝的冷落,趙致禮雖然麵上不顯,心裡定然也是在意的,就道,“和皇上之間的確是鬨了些矛盾。”

趙致禮這是真的愣住了,然後歎道,“皇上對你那般看重喜愛,現在對你也不好了麼。”

季衡苦笑了一下,說,“倒不是你所想的。是我想回原籍準備考舉人,皇上不讓我回原籍去。”

趙致禮驚道,“你要離京?”

季衡點點頭,說,“的確如此,可能就是這幾日就走,不知什麼時候回來,這次是來和你告彆的。”

趙致禮蹭地一下子站起了身來,震驚地看著季衡,“怎麼……怎麼就要走。你即使回原籍考舉人,也是要三年後丁酉年,為何這麼匆匆忙忙就要走。”

趙致禮震驚得甚至有些慌亂起來,他是個身份貴重的人,加之十分孤傲,故而狐朋狗友一大堆,但是真心朋友十分之少,在這十分之少的真心朋友裡,又數和季衡最好最有默契,季衡要是這麼一走了之,他一想到,就覺得心裡要空了一塊地不踏實。

季衡對他笑了笑,又拉了拉他的衣袖,讓他坐下來,但趙致禮卻不坐,皺著眉看著季衡,有些煩躁地在房間裡轉了幾圈,竟然已經是個坐立不安的樣子了。

季衡看他這樣,也隻好不拉他坐了,隻是安慰他道,“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現在天下人將我的名聲傳得齷蹉不堪,於我以後的仕途實在是大礙,我隻能趁著現在年歲還小離京了,不然,我得一輩子背著這個名聲。而且,即使我離了京,也不會兩耳不聞窗外事,京裡情況,我還是會關注的,有什麼事,也會同你寫信。”

趙致禮依然緊鎖眉頭看著他,一言不發,顯然是為此事深深愁苦著。

季衡繼續說道,“我這一走,於你倒是有些好處的。你知道徐軒要回京成婚之事嗎?”

趙致禮點點頭,“是和金陵王家結%e4%ba%b2吧。聽說對方是他的表妹。王家之前世襲琉國公,不過隻能襲爵三代,已於上一代去了爵位,不過王家的根基深厚,也是個龐然大物。”

季衡點點頭,“正是如此。徐軒回京,想來短時間內不會再出門帶兵,他家要他留在京裡傳宗接代。皇上是不會一味提拔誰的,要是提拔了徐軒,應該就會同時%e4%ba%b2近你。”

趙致禮苦笑了一下,說,“這麼幾年過去了,大家都不是當年的人了。說起來,變得最多的是皇上,沒有變的反而是你。皇上的心思越發莫測,很多時候,我都已經是揣測不出他的心思了。而最近我家不宜出頭,我倒是不想皇上%e4%ba%b2近我的。”

季衡道,“皇上其實很念情意。”

趙致禮搖了搖頭,繼續對季衡道,“你知道明年要選秀之事嗎?”

季衡搖了一下頭,他是真不知道,不過一聽到這個消息,他就微蹙了一下眉頭,心想既然是明年就要選,恐怕不久就要放出消息了,三姐兒一聽到,定然更是不會改自己的初衷了。

趙致禮又說,“這是昨兒太後說的,消息還沒有傳開。不過我覺得選秀也沒什麼用,太後希望皇上花些心思在後宮上,但是皇上顯然一心政事,無心後宮。”

說到這裡,他又深深看著季衡,似乎是有點猶疑。

季衡看他盯著自己目光閃爍,就有些苦澀地笑了一下,說,“你如今也變成這般躲躲閃閃胡猜亂想的人了嗎。根本沒有你想的事,我和皇上之間清清白白,什麼事都沒發生。”

趙致禮這才笑了一下,他抱著手臂靠站在書案邊上,說,“說起來,我有時真有些猜想,皇上待你可謂是獨一份的好了。”

而且季衡這個模樣,這份性情,誰和他相處久了,都會生出些心思來。

季衡說,“你再這樣打趣我,我可就生氣了。”

趙致禮,“彆,我就是說一說而已。”

到這時候,外麵的門卻是被敲響了,趙致禮過去開了門,是一個仆人,趙致禮不高興地說,“什麼事?”

仆人道,“是季公子家裡來了人,說家中有事,請季公子快回去。”

季衡已經起身來了,心裡想著是什麼事,卻是和趙致禮說,“那我就隻好回去了。”

趙致禮不滿道,“這才來坐下,一杯熱茶也沒喝,就要走了。”

季衡說,“怕是要事,我就走了吧,不送了。”

這個“不送”,說得很有些力度和深意,應該是讓趙致禮接受他要回江南的事情,讓他那時候也不要送。

兩人走出書房門,在簷廊下的時候,夏錦和蘇文淳也從小廳裡出來了,夏錦雖然腳上有傷,這陣子天氣又在變涼,恐怕舊傷也並不好受,但是還是飛快地走到了季衡的跟前,說,“君卿,你額頭傷了嗎?”

季衡對他一笑,行了個問候禮,說,“隻是擦破了點皮,無事。現在天氣變涼,你的舊傷難耐,才是要多注意保養。”

夏錦道,“我已是好多了,要多謝君卿你才是,都是你送的藥來。”

季衡說,“舉手之勞而已。”

蘇文淳也過來和季衡見了禮,季衡不再多做停留,趙致禮也沒有送他出門,看著他自己出了院子去了,他的神色深沉,不辨喜怒和情緒,眼底深處卻帶著悵惘和不舍。

皇帝楊欽顯幾乎可說是一夜未睡。

他的心思總是掩藏在心底,掩藏慣了。

再說,作為皇帝,本來就不該將自己的喜怒和喜好表現出來,不然於國不利。

他本來也準備將對季衡的心思繼續掩藏下去的,但是,季衡說要離京回江南之事,就像是道閃電驚雷,將他的那份心思炸得再也沒法掩藏,就那麼暴露在季衡麵前了。

沒想到季衡知道了他的心意也是無動於衷,完全不願意接受。

皇帝要有多愛季衡,就有多忐忑,忐忑之後就又有多驚怒,但是,即使他驚怒,他也不想傷害季衡。

隻是,季衡說不願意接受他的感情,實在是深深傷到了他。

他躺在季衡旁邊,兩人之間隻有很短的一段距離,但是那時候,兩人都無意去將這個距離縮短。

皇帝感受著季衡的呼吸,發現他開始也沒有睡,慢慢地才呼吸均勻睡了過去,皇帝就翻了個身對著季衡,看了他幾乎大半晚上,但是卻舍不得碰他,怕把他碰醒了,他的傷處就又要疼得他睡不著。

皇帝無意放季衡離京,季衡一家人都在京城,他不相信季衡能夠置一家人不顧和他作對離京。

所以,早上他起身收拾去勤政殿處理政務時,並沒有讓柳升阻攔季衡離開,他以為季衡無論如何要等自己答應後才會離開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沒想到等他回到麒麟殿,季衡已經不在了,回家去了。

皇帝有些惱怒,就%e4%ba%b2自出宮往季衡家裡去了。

季家沒什麼人,季大人沒在家,許氏也出門辦事了,隻有因為中秋放假三天的許七郎還在,於是皇帝到季家的時候,就和許七郎兩廂對著了。

許七郎對他倒是恭恭敬敬的,隻是他心裡知道許七郎對季衡有意思,是他的情敵,又能夠日日和季衡在一起,那醋意就翻騰起來。

許七郎雖然恭敬謹慎,卻也帶著富貴人家子弟的大方周到,說,“皇上,衡弟出了門,卻不知是去了哪裡,容草民讓人去找他回來罷。”

皇帝坐在季衡的書房裡,點了點頭,“趕緊去找吧。”

128、第一百零九章

許七郎出了書房門,找到季衡的貼身丫鬟荔枝,小聲問她,“衡弟到底是去哪裡了,真沒人知道嗎?”

皇帝來季府的次數已然很多,幾乎次次是荔枝上茶上點心伺候,加上荔枝曾經入宮去照顧過季衡,所以,她也算是個有大見識的丫鬟了,雖然性格活潑跳%e8%84%b1,看著不像個十分穩重的,但既然精明強乾的許氏能夠將她放在季衡身邊,讓她貼身伺候季衡,自然說明她並不如表麵那麼沒有心眼,相反,她不僅聰明,而且很穩妥,又不是個怯場的。

荔枝小聲回答他,“今日大少爺回來,奴婢見著他的神色就和平常不大一樣,要深得多,之後又和太太說了好大一席話,他說完,太太就出門了,然後他也出門了,而且連抱琴也沒帶著,隻是馬車夫知道他是去了哪裡。再說,大少爺昨夜在宮裡住了一晚,今兒回來就紗布抱著頭,手上也受傷了,說不得是和皇上鬨了些什麼矛盾呢。”

荔枝分析得頭頭是道十分有理,許七郎漸漸長大,雖然依然是個真性情的性子,但是也是漸漸明白名利場中的東西,有些細致心眼了。

他想了想,就說,“找人去找衡弟回來,也去找姑母和姑父回來,如若衡弟真的是和皇上之間有什麼矛盾,姑母姑父在家,就要利於解決些。”

荔枝點點頭應了,許七郎又說,“讓抱琴去找衡弟,他最知道衡弟喜歡去哪裡。”

荔枝去辦事去了,許七郎就又%e4%ba%b2自進了書房裡去陪皇帝。

皇帝本是坐在椅子上的,此時則站在書案前麵,手從書案邊上的青花瓷大書缸裡抽出裡麵的書畫,僅有兩三個是裝裱了的,更多是沒有裝裱的,全是季衡自己寫寫畫畫的東西。

許七郎躬身站在一邊,說,“這些都是衡弟近來所寫所畫的,他說不好示於人,準備過一陣就燒掉了。”

皇帝將其中一張拿起來在書案上展開了,那是一幅簡單的寫意畫,簡單到隻有寥寥幾筆,黑色的線條勾勒出一片白牆綠瓦的世界,白牆綠瓦的房屋前麵是一片平靜的水,剛剛打了粉色花苞的桃樹立在房屋前麵靜水旁邊,那點點粉色,就像是胭脂暈染在美人的麵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