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矩何在。”

皇帝抬起頭來看他,對他笑了笑,又指了指石渠閣另外一邊供在那裡的各位開國功臣的畫像,說,“以前臣子對君王恭敬,甘為君主舍生忘死,當年太祖皇帝自亂世得到這個江山,後又在各位忠臣的輔佐下將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條,天下安定,河清海晏。但是如今,臣子對君王無恭敬之心,對天下百姓也沒有責任,作為讀書人,誰還會想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隻不過拉幫結派,聚集權利,放天下大道於不顧,放天下百姓於不顧,隻顧著自己的位置,他們彆說沒有臣子的禮儀和規矩,就說連為君子和讀書人最起碼的脊梁都沒有了,朕作為君王,隻是席地而坐,至少脊梁還沒有彎,隻是沒有外在的禮儀和規矩,又有什麼關係。”

皇帝這話是故意在壓著李閣老罵,一向聽話又帶著些淘氣的小皇帝突然說出這樣激憤的言辭來,怎麼會讓李閣老不震驚。

皇帝目光深沉又銳利,由下而上地將李閣老臉上的每一分表情看在眼裡。

李閣老的手有一瞬間發了抖,但他畢竟是幾十年的老狐狸,不會被皇帝罵這麼幾句就驚慌失措,所以他很快就鎮定下來,說道,“皇上,老臣當不起皇上您如此的指責,先皇將您交給老臣,讓老臣在皇上無能力處理朝政的年紀裡,處理國家大事,不讓這個國家出亂子,如果皇上您是扶不起的阿鬥,老臣有責任選一位有能力的藩王嗣子進京替換下您。老臣這些年兢兢業業,一刻不敢忘。”

皇帝心想他是在威脅自己,李閣老以為皇帝聽到這話即使不怕也會慌亂起來,畢竟他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

沒想到皇帝隻是鎮定地看著他,然後突然就笑了起來,笑得李閣老覺得很莫名。

皇帝說,“朕雖然總處在深宮,知道的天下事沒有多少,但每三日的早朝,朕還是能夠聽一些事情的。老師,朕之前有多麼敬重您,想必您是知道的。但是如今,朕的皇叔父吳王,他的狼子野心,朕不覺得老師您不知道,但是您卻任其作為,您這又是什麼居心。難道老師您覺得朕的皇叔父在將來對您會比朕對您更好;亦或是要是吳王真的作亂,江南一地淪為戰場,百姓受苦,生靈塗炭,老師您也不在意,將來您去見朕的父皇的時候,可以對他說,您一直是在好好輔佐他的兒子?朕知道老師您一定在心裡覺得朕沒有尊師,但是,朕往常尊敬您的時候,您有在心裡將朕真正當成您的弟子在對待嗎。孔聖人也說,是以德報德,以直報怨。誰對朕好,朕不會忘,誰要來搶朕的江山,朕也會一直記得。當然,老師,您的心思,朕也明白一些,您要讓這天下不亂,已經很賣力了。吳王沒有鬨亂子時,您隻是閣臣,沒法對付他,不然吳王就能說您要謀奪楊家江山,讓藩王們對抗;宮裡的太後娘娘,說話也是懿旨,您在她的懿旨麵前也沒法子,您要保住自己已經不易,朕也知道您的辛苦……”

李閣老本還是站得筆直的,此時在皇帝幽深的黑眸下,不得不彎了脊梁,然後在皇帝跟前跪了下來。

皇帝看著他,又說道,“老師,您是個聰明人,要史冊留名流芳千古的聰明人。這江山是楊家的江山,您覺得最近有可能會變成趙家的,變成姓王姓張嗎。”

李閣老知道皇帝的意思,所以他沒有回答。

皇帝的手指在書頁上輕輕地敲了敲,歎了一聲,又說,“所以,這皇位,在您的有生之年裡,不是朕的,就是吳王的,或者是朕的那些遠房叔父堂兄弟的。老師,朕在您的跟前長大,您難道是認為朕無力治國,所以到了此時,依然搖擺不定,不站到朕的身邊來?或者到底是在猶豫什麼呢?”

他的目光堅定,但是清澈,李閣老看著他,想,皇帝的確還是少年,所以滿腔熱血還沒有涼。

李閣老深吸了口氣,然後緩緩說道,“既然皇上對老臣如此推心置腹,老臣也明白,皇上決計不是任人拿捏之輩,作為天下之主,您滿懷百姓,是天下蒼生之福。老臣以前是不敢有負先皇之托,忝為首輔,兢兢業業,考核皇上,不敢讓天下出任何亂子,必須將一個好好的江山交到一個合格的皇上手上,既然皇上已經長大,有了明君之風,老臣從此也能瞑目,可以放下擔子,去見先皇了。”

皇帝心想他居然來這一套,不過,李閣老說了這種話,也說明他已經放鬆了心防了。

皇帝於是趕緊膝行過去一把拉住李閣老,慌亂地道,“沒有老師您,朕要如何治理這天下。老師您知道朕剛才一番話,隻是想要您幫朕除掉吳王,您要是離開,朕也隻能跟著您離開了。”

李閣老深深一喚,“皇上……”

皇帝殷切地看著他,“母後讓趙家和吳王聯姻,朕日日裡睡不著,現在能靠的除了老師您,還能靠誰。朕就要議%e4%ba%b2了,朕還不知道母後要讓誰給朕做皇後,如若是老師您家的女子,朕還能安心。”

59、第四十二章

當天,李閣老同小皇帝在石渠閣樓上談了一下午,到底談了些什麼,彆人卻是不知的。

又過了兩日,太後娘娘就回宮了,聽了一眾奴才彙報之後,在皇帝去向她請安的時候,她就旁敲側擊地問了兩句他和李閣老長談是為何事。

皇帝撇了撇嘴,對李閣老有些不滿的樣子,說,“他覺得朕最近學習不認真,教訓了幾句,朕出宮去給表哥賀生,也被罵了……”

太後說,“你是皇帝,身份矜貴,這樣隨意出宮,哪裡能行。閣老那是罵得對罵得好。”

皇帝委屈地說,“但是日日在宮裡也悶得很,那天表哥帶朕逛了朱雀大街,朱雀大街可熱鬨了……”

太後也許知道皇帝在撒謊,不過她之後也沒有再說太多,繼續維持著母慈子孝的表麵功夫。

八月,趙致禮下江南去迎%e4%ba%b2去了,在勤政殿偏殿裡上課的隻剩下了皇帝和季衡。

李閣老以前是很少來看皇帝上課的,現在卻時常會來檢查,有時候還會問問題考核他,似乎的確是在履行先帝讓他考核小皇帝的職責。

一場秋雨一場涼,小皇帝在八月裡身子有了些不爽快,倒不是大病,就是有時候提不起精神,季衡擔心他會不會是中毒,用了好幾種法子給他查毒,不過沒發現不妥,太醫院也沒查出什麼不妥來。

皇帝自己因此而十分不安,經常在太後身邊表現得悲傷又驚恐,於是太後娘娘隻好同意,將皇帝的夥食獨立起來,在麒麟殿設了小廚房,專門做皇帝的膳食,經過嚴格監管,這才讓皇帝稍稍安了點心,不像之前那麼神經兮兮地驚恐不安了。

因為皇帝身體的不爽快,上午繁重的課程雖然還在上,但下午的課就先停了。

季衡大多數下午並不直接回家,會到皇帝的麒麟殿裡陪他看書寫字畫畫下棋投壺等打發時間。

對麒麟殿,他也已經十分熟悉了。

八月末,皇宮裡的隔窗,已經從紗窗換成厚紙窗了,也有幾扇小窗戶是玻璃的,能夠從外麵透光進來,皇帝很喜歡這個玻璃,坐在屋子裡時,經常就從玻璃那裡往外看。

季衡陪著皇帝下了一盤棋,兩人就聊起天來。

皇帝說,“李閣老的意思,等朕生辰萬壽節過後,就讓百官上書,給朕選皇後了。”

季衡笑了笑,說,“趙世子已經去迎%e4%ba%b2要成%e4%ba%b2了,皇上也的確該大婚了。”

皇帝靠在榻上,枕著好幾個靠枕,說,“朕要大婚這事出來,恐怕吳王要更著急了吧。朕最近身子不好,也許真是中毒呢。”

季衡神色沉肅下來,說,“皇上,您彆想太多。保重自己才好。”

皇帝歎了一聲,目光盈盈地看著他,說,“前兩天又和李閣老談了話,他的意思,是想讓朕娶他的孫女為皇後,朕想,母後定然不會答應,她想朕娶趙家的女兒。朕現在有些為難。”

季衡說,“那皇上您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呢。”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皇帝說,“朕當然是不想娶趙家的女兒的……”

他剛說完,就聽到外麵有點聲音,便朝季衡使了個眼色。

皇帝繼續說著話,季衡從榻上下地,腳上隻是穿著襪子,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門口,將門簾子掀開,果真看到李安濂在外麵。

李安濂被季衡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趕緊說,“季公子,奴婢來問,皇上要熱茶嗎。”

皇帝也走了過來,看著李安濂,皺眉說,“朕說了,朕和君卿在裡間的時候。大家都不要靠近,你的耳朵是白長著的嗎。”

李安濂覺得皇帝是最近身體不好,所以脾氣才越來越壞了,以前小皇帝從來就是笑嗬嗬十分和氣的人,但是最近卻有些脾氣不定。

李安濂本還沒有想要跪下告罪,季衡已經說道,“皇上,咱們剛才說的話,被他聽到了吧。”

李安濂這下知道麻煩大了,撲通一聲就跪下了,趕緊告饒道,“皇上,奴婢什麼也沒聽到,一走過來,就和季公子打了照麵。”

皇帝冷眼看著他沒有說話,季衡走回了裡間去,將鞋子穿好了,這個時節,還沒有燒地暖,外麵天氣已經冷了,即使地上有地毯,不穿鞋走路依然是覺得冷。

要是皇帝突然暴怒,李安濂還不會這麼緊張,但是皇帝和季衡都沒有說話,沉默的氛圍讓李安濂變得十分不安。

過了好一陣,季衡先說,“李公公是太後娘娘身邊的人,他要是將剛才皇上您說出口的話告訴了太後娘娘,太後娘娘一定會對皇上您芥蒂起來。微臣看,這事還是處理了才好。”

李安濂不安更重,趕緊道,“皇上,奴婢剛才真的什麼也沒聽到。”

皇帝歎了口氣,說,“李安濂,你知道朕其實最厭惡彆人撒謊。”

李安濂不斷叩首說自己沒聽到。

季衡這時候說道,“皇上,您最近身體不明原因不好,本就懷疑是有人下毒,但是皇上您的飲食是單獨的,在小廚房裡做,處處監管嚴格,卻依然身體沒好,會不會是李公公……”

李安濂一看情勢越發朝不妙的方向發展,趕緊辯解,“皇上,奴婢對您的心您還不明白嗎,奴婢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季公子,您不要含血噴人。”

季衡淡淡說,“我也隻是猜測一下而已,並沒有說李公公你一定有問題。不過,你今日聽到了我和皇上的話,你又是太後娘娘的人,實在讓人不放心。”

他說著,轉向皇帝,“皇上,既然您身體不好,就直接賜他毒藥,讓他去了吧。這樣既保守了秘密,也正好可以對外說,是您將您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