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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妖 灰穀 4272 字 6個月前

仿佛這些悲壯和慷慨激昂,都與他無關:“退朝罷。”

何常安長長喊道:“退——朝——”

文武大臣們按班陸續退了下去,一路竊竊私語,卻見祝如風將軍迎麵大步行來,甲胄肅然,按劍而行,身側還跟著欽天監正範左思,全都有些擔憂起來。

要知道欽天監地位超然,又跟隨著佩劍麵君的禁軍祝如風,如今非常時期,見到這兩人總不由令人憂重,是否又發生了什麼不詳之事。

範左思邁進殿內,稟報:“皇上,北狄大王子鮮於鳶求見皇上。”

蕭偃道:“不見,和談不再繼續,請鮮於王子回罷。”

範左思道:“鮮於鳶道是以故人之身份求見,非以北狄大王子身份求見。”

蕭偃疲倦道:“故人不複,見之何益。”

範左思、祝如風拱手領旨剛要退下,蕭偃卻忽然道:“罷了,請去東暖閣吧,朕見見他,問問看,他是否知道先生是否還能回來。”

他起了身便往東暖閣去了,不多時,鮮於鳶在內侍的引領下進來拱手行禮:“鮮於鳶見過陛下。”

蕭偃眼皮微抬看了他一眼:“國師許久不見,風神如舊。”

鮮於鳶長歎了一口氣:“陛下對鮮於鳶有誤會。”

蕭偃淡淡道:“對北狄的狼子野心,朕無誤會。”

鮮於鳶微微苦笑道:“皇上,孤為北狄王後長子,自幼好研習佛法,巡視星宮看到密檔,從祖輩起,北狄大星官受王命,一直派人破壞德陵的龍脈。我知道時,就已持續了四十多年了。孤大為驚駭,此為一國一朝之氣運,擅自破壞,則生靈塗炭,必受天道反噬,便是得了這一代的好處,之後子孫國運都將會被反噬。孤苦苦勸說父王改變主意無果,便出家投身佛道,尋求救世之方。”

“這些年孤四方遊曆,不斷苦行,積福行善,不僅在佛道巫蠱,孤都一一尋求過是否有破解之法。同時也還投效朝廷,想要找到化解這衝天怨氣之辦法。”

蕭偃臉上露出了諷刺的笑容。

“但始終不得其道,直到三年前元月十五,有聖人舍身殉天,淨化邪魔,孤為修道者,窺見天道,卻又為鮮於一族之人,亦受到了天道反噬。”

“佛道已不能拯救鮮於一族和北狄了,孤當夜大徹大悟,便解珠還俗,返回北狄王室,並且竭力爭取到了這一次的和談機會。”

蕭偃淡淡道:“大燕三萬降卒被火活活燒死,輔政皇叔殉國,鮮於王子,你不會以為,還能和大燕有和談的餘地吧?”

鮮於鳶臉上掠過了一絲悲憫:“端親王命中本就有情劫,這是他當遇的難,大燕降卒被火燒,孤阻止不了,領軍為孤二弟,他生母為白狄人,背後有白狄的支持,與孤一向不和。但他此舉隻會讓鮮於一族從此越發背負無儘罪孽,再無挽回之地。因此孤才苦苦爭取轉圜之機。”

蕭偃麵容淡漠:“鮮於王子,朕也是早夭之相,恐怕你一開始,想要合作的就是太後吧?可惜,朕雖有早夭之相,卻有人不信命,為朕改命。”他還說,朕將會是這天下最強大最好的人王。

鮮於鳶麵上有些羞慚:“為皇上改命,淨化萬骨坑之人,乃是救世之聖人,孤慚愧,但聖人已舍身,皇上如今孤立無援,與我合作,乃是如今化解當世劫難的最好選擇了。還請皇上三思。”

蕭偃盯著昔日的國師,當初他還年幼,看國師仁心仁術,待哪怕是傀儡的自己也極儘耐心,便隻有孺慕之心,甚至覺得國師是好人。

隻可惜後來他遇到了更好的人,回過頭來看這位舍身入道救世的所謂“國師”,原來隻是一個懂得了天機,便妄想掩蓋罪惡的偽善者罷了。

他徐徐道:“鮮於王子,你在族中看來地位不穩,莫不是這個時候,還希望大燕能支持你吧?”

鮮於鳶長歎道:“不錯,孤希望皇上能放下成見,放眼未來,姑且接受目前的和談,孤有同母胞妹鮮於鸞,貌美多才,可送來和親,兩國互為婚姻,待到我繼承王位後,必定將割讓的十二州返還,中止和盟。皇上可與內閣仔細商議,不急答複……”

蕭偃道:“不必,朕現在就答複你,朕與北狄,不共戴天。”

鮮於鳶凝視著蕭偃,苦笑道:“當初我在宮禁,看到皇上,年齡雖幼,偏鳳姿龍章,氣運一年比一年強,如今看來,皇上果然是舉世難遇的英主。如今北狄三氏族,白狄、長狄、赤狄三部族二十萬大軍南下,孤雖有心轉圜,卻有心無力,唯有皇上答應聯姻和親,簽訂和談,才是最後的出路了,皇上,能屈能伸,方為人傑,當忍辱負重,以待來日。”

蕭偃微微一笑:“鮮於王子,你不就是貪圖朕身上的真龍氣運,所以想著把胞妹嫁過來,來日生下太子,借我龍氣,盜我國運。你和令祖作為是一樣的,無非都是垂涎我大燕的錦繡河山,昌盛國運,得不到就毀掉,毀不掉就想法子搶,偷。這城下之盟,朕是絕對不會簽的,請回吧。”

鮮於鳶長長歎氣:“皇上對我誤會良多。”

蕭偃端起茶杯:“下次見麵,你我便為生死仇敵了。”

鮮於鳶微一拱手,倒也沒有再繼續勸說,隻是道:“皇上保重。”

蕭偃眉眼不抬:“戰場上見。”

祝如風送鮮於鳶出去。

範左思卻問蕭偃:“陛下不是想問那鮮於鳶,巫先生還有沒有可能回來嗎?”如何又不問了?

蕭偃淡道:“他不懂,不必問了。”到這個時候都並無一絲羞愧悔過,仍然還在謀取著這天運龍氣的,如此汲汲營營,不過是一個騙取了信仰之力的偽善者,如何能參透世界法則?

範左思隻好道:“皇上今日召見臣,所為何事?”

蕭偃伸出手,慢慢撫摸%e8%83%b8`前的魂匣,然後閉了閉眼,取了下來,拿在手裡:“此為護國神器,你帶上,仔細保護,去公主府,與駙馬會合,護送太子去西京,他日如若朕大行,太子繼位,為仁君之相,你便將此物交由他,命他日夜佩戴。如若太子不行,大燕覆滅,則你們範家等待物色人主,待下一任真龍天子出現,你便將此物交給他。”

“告訴他此為護國神器,當日夜佩戴,便能護國佑君,令我中原金甌無缺,寰宇清寧。”

範左思跪下老淚縱橫:“皇上!國之重器,臣不敢當!”

蕭偃慢慢道:“範卿善相人,又是百年世族,朕相信你必定能將此物傳給真正有真龍氣運的天子。”

他想了下又微微一笑:“想起來朕第一次見你,就說你能辨明君,還真的是一語成讖,如今要靠範先生,來尋找下一任明君了。”

範左思跪了下去,將額頭抵在冰冷地磚上,哽咽道:“臣……領旨。”

蕭偃將那魂匣又在手裡摩挲了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從袖中拿了一張手帕,包起來,才交給範左思。

範左思雙手捧了過去,含淚舞拜後,才緩緩退出了東暖閣。

東暖閣裡瞬間靜了下來。

何常安看蕭偃一直不言語,並不敢上前打擾,隻悄悄揮手命侍奉著的宮人內侍慢慢撤了個乾淨,都退到了殿前的簷下垂手侍立著。

這位皇上,這麼多年來,一旦無朝事,便習慣自處,身側曆來不留任何人,內侍們一貫都隻在殿外伺候等召。

蕭偃坐著不言不動,看屋裡慢慢暗了下來,這從十二歲就已戴在身上從不離身的魂匣取了下來,心也仿佛被剜去了,空空如也。

第64章 與君同

天慢慢暗了下來, 但蕭偃一直沒怎麼動,他想起身去金甌巷巫妖的房間躺一躺,這樣興許他明天就能夠有足夠的勇氣來從頭麵對這破碎山河, 但今天, 他將自己最重要逾於生命的東西親手交了出去, 他希望能偷偷再軟弱一次,回到從前還被巫妖庇護著的夢裡。

他不愛點燈, 房內漸漸暗下來,一個聲音忽然在他耳後響起:≡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怎麼了?”

蕭偃猛然回頭,卻什麼都看不到, 他幾乎以為自己幻聽, 急切站了起來, 但沒想到起身太突然, 眼前一黑就往前跌去。

然後他就跌入了一個熟悉的清涼柔軟的懷抱內:“小心。”

蕭偃手按在那熟悉的%e8%83%b8膛上,眼睛閉了閉,幾乎不敢抬頭:“九曜?”他是已經崩潰了嗎?所以已經開始發夢了?就算是做夢, 彆讓自己醒。

巫妖扶著他站穩:“嗯,怎麼穿成這樣?”

蕭偃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石青袞服外套著一身縞素外袍:“這是為端王服喪,端王……殉國了。”

巫妖想起剛才聽到的朝議:“和那什麼北狄的藺什麼有關?”

蕭偃道:“藺江平, 之前叛逃的大將軍。北狄今秋忽然進犯我朝,掛帥的為北狄二王子, 端皇叔領軍出征,到了青獄關,攔住了大軍。原本皇叔出馬, 連勝了幾場, 北狄大概便又故技重施,重新派人到朕這裡施反間計, 說端皇叔與那藺江平暗自書信往來,北狄那邊為了招降皇叔開了什麼條件,連來往的信都送到朕跟前了,朕沒理。”

蕭偃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案上的信,巫妖伸出骨手拿起來看了眼,看到上頭隻兩句詩“意中故國偏無夢,風裡銀河似有聲”,字跡墨跡淋漓,卻隱隱有著骨力。

“原本以為隻要朕不中計就行了,結果過了幾日,便傳來噩耗,因為跟著皇叔的副將都一並殞身了,因此無法知道具體詳情。”

蕭偃閉了閉眼,顯然仍然對那人間慘劇無法接受:“端親王被北狄二王子親自領兵半路埋伏截殺在赤霞穀,此後燕軍猝不及防,群龍無首,被攻破青獄關,北狄將整座城池給屠了,並且將數萬俘虜全數驅趕到了蕭冀死去的山穀中,火燒降俘。之後連下十三城,勢如破竹,一路逼近京城。”

短短幾句話,已說儘了當前岌岌可危的形勢。

巫妖問道:“北狄要議和?”

蕭偃聲音淡漠:“城下之盟,要大燕向北狄稱臣,割讓十二城,每歲納幣為歲供。”

巫妖點了點頭:“所以你驅逐了使臣。”

蕭偃甚至還笑了笑:“使臣可是老朋友了,北狄大王子鮮於鳶,當年的普覺國師。”

巫妖點了點頭,又道:“肚子餓嗎?”

蕭偃一怔,有些啼笑皆非:“還行,早朝前吃了些點心。你放心……”蕭偃忽然有些唏噓:“如今已經沒人能餓朕了。”

巫妖問:“孫太後呢?”

蕭偃道:“去西京了,皇叔一死,承恩侯就攛掇著人上書西狩,遷都,張相爺也讚同,朝廷吵成一片,朕就下旨命皇太後過去,大臣們想去的都去,朕留守京城。”

巫妖明白過來:“原來是這樣,白骨領主也跟過去了?”

蕭偃道:“是朕命她跟著的,她畢竟如今深得太後信任,跟著以防後方宮變……當夜你淨化陵墓之時,她墮下一個男胎。當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