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人王的出現。
若是彆的巫妖在,大概除了吸收掉這片死靈之地的煞氣, 沒有彆的辦法。吸收煞氣變成一隻強大的擁有煞氣的巫妖,對這個世界是失去平衡的存在。唯有超度這些怨靈,淨化這些煞氣,才能將這一片地所屬的真龍之氣原有的能量還回這片大地,這處龍脈。
度化……這片世界的高僧,度化不了這些魂靈,超度不了這些死靈,淨化不了這些煞氣。
因為這樣濃重的煞氣,哪怕是他們那個世界,也是需要教皇級彆的神聖法師來出手淨化。
或者擁有八大美德稱號的榮譽大聖騎士,又或者是苦修的神聖牧師團,才能夠淨化這吸收了一國之運的凶煞之地。
除了淨化,還需要重新彙聚起這一片地的生氣,否則便是淨化以後,這裡也已是死地,至少還要再潤養滋養百年,才能慢慢重新長出草木生靈,恢複地氣。
精靈的生命魔法,才能讓這樣的死地很快恢複生機。
巫妖作為死靈,天生與光明係魔法相衝,而生命魔法,更是對巫妖完全無用。
若是彆的巫妖在這裡,恐怕也隻會吸收掉這巨量的死靈煞氣,然後等著這個國家覆滅,下一任人王出現。
偏偏是他在這裡。
他的母親,是精靈女王的幼女,嫁給了人類法師,他擁有四分之一的精靈血統,雖然這已隨著他變成巫妖後失去了意義。
但他卻有著珍貴的世界樹之枝,當世界樹之柔嫩枝條插入土壤,就會施展出欣欣向榮的生命之歌,它會庇護周圍的一切草木生靈,它會吸引地氣蘇醒,它促使枯萎滅亡的植物重新恢複生機,自然元素將會被吸引到這裡來,讓這裡充滿生機,萬物複蘇,欣欣向榮,野獸繁衍,草木充滿靈氣。
他又曾經是十六歲就能夠施展禁咒的天才少年魔法師,教皇對他分外愛惜,他曾經多次協助教會征戰與邪靈對戰,更有教皇親自賜予他的大光明術符印。
大光明術,至光明,至純淨,至偉大,施展之時,無儘的光明風暴和審判將會進行,怨靈將得到淨化,死煞將會滅絕,瘟疫將會被驅散,邪惡將會被驅逐。
唯有從未犯過罪的人,能夠在大光明術結界中得到赦免。
天時地利人和,無一不巧,換一個巫妖、一個法神、一個教皇或是一個精靈女王親自在這裡,都無法完美解決這一處龍脈的斷絕乾涸和死煞之地。
唯有他這個精靈女王的後裔,教皇的眷寵,天才法師變成的巫妖,才能夠解決此事。
這就是小皇帝的氣運,他在這裡,就已是小皇帝的氣運了。
教皇為半神,他的大光明術,當然也是無與倫比,唯一的問題是,他現在是巫妖之身,施展之後,他自己也將會受到審判。
若是從前仍為半神之軀,他是不用擔心這大光明術會對自己造成什麼致命傷害的。
但現在他魂體虛弱,一年前甚至連個像樣的法術都施展不出來,雖然這一段時間他吸收回來不少魂體,又得了小皇帝的真龍之氣滋養,魂體穩固了許多,但施展這樣的半神級法術,哪怕有符咒,也是需要他自己的法力作為引導,他的法力越強,施展出來的大光明術才越強。
這簡直就是在自絕。
當然,作為一名不死巫妖,魂匣還好好在安全的地方,這一擊,應該還是無法摧毀他的魂體,隻是……肯定會再次進入到沉眠,和之前一樣。
而下一次再次醒過來,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往好的方麵想,小皇帝肯定會貼身攜帶著自己的魂匣,這次危機度過後,他的真龍之氣會越來越強,多少會滋養著魂匣。
也許……能在小皇帝老之前醒過來吧?但願不要太久,畢竟這個世界的人的壽命,都實在太短了,譬如朝露。
金色光明符印從骨手中落下,骨手被光明灼傷,冒出了嫋嫋輕煙。
金光一路墜落,怨靈瘋狂尖嘯躲開,濃稠的怨氣原本猶如漆黑的海淵,卻在金光落下之時迅速散開,金光落地,一層一層的金光蕩漾開來,一圈一圈的半圓的光明結界形成,從內往外,層層擴展,猶如金色的水紋,猶如明亮的氣泡,暴漲著變大,籠罩一切。
那是聖光,淨化一切的聖光。
至光明,至純淨,至神聖。
大光明術。
巫妖垂下頭,金光璀璨的長發飄揚在這極致聖潔的光明中,絲絲縷縷,寸寸變成金色光芒,慢慢與金光融為一體。
冰冷蒼白的薄唇輕啟:
“吾以不死者之名……
召喚聖光之主。
吾乃告死者,不死之靈,棄信者。
吾從棄絕至暗之地,祈求光明之主……
以潔淨之光,以神聖之歌,以無上正義之審判
淨化一切、治愈一切、寬恕一切、庇護一切、審判一切。
賜予滯留者、怨恨者、彷徨者,
以安息,以賜福,以庇護。
吾乃……靈魂收割者、恐懼之主、死靈之主。
吾不滅於此,吾永存於世。
吾乃無罪者。”
神聖風暴挾持著千萬金色閃電落下,光明之審判來臨。
怨靈們哀嚎著嘯叫著想要逃離,卻仍然被籠罩在了那一層層擴大的金色聖潔的光明結界中。
神聖之火燃起,無數的幽魂在白金色的光明火焰中哀嚎著,卻在沐浴在聖光結界中後停止了呼號,靜靜跪了下來,漆黑的煞氣慢慢褪去,淡淡的人形顯示了出來,他們向空中虔誠祈禱,虛影倏然散開,化成了陣陣金沙,神聖風暴卷過,散落在風中。
白骨坑裡已經被完全淨化,沉甸甸鋪上了一層璀璨的金沙。
空中滿是飄飄揚揚的金色砂礫,在明亮到極點的光裡飛舞著,仿佛陽光裡的砂礫,淨化後的靈魂飛舞著尋求到了他們的歸宿。
神聖之歌回蕩在空中,宏大,雄渾,威嚴,縹緲,無數和聲在空中融合在一起。
巨大的光明金翼浮現在巫妖的身後,巫妖沐浴在神聖的金光內,仿佛那聖天之上的大天使。
他微微抬起臉,金眸裡緩緩落下一滴金光璀璨的眼淚。
帶著雙翼的魂體虛影完全變成了白金色,慢慢消失,仿佛與無儘的聖光融為了一體。
一枝碧綠的樹枝緩緩落下,落在了那厚厚的金沙上,迅速生長成為一株巨大的樹影,然後蓬的一下散開,化成了萬千碧綠色的光點,星星點點融入整座陵墓的山脈。
暖風吹過,金沙裡忽然長出了無數的絨絨細草和細碎的野花,一片連著一片,滿山開滿了星星一樣的花。
遠遠在下麵山下的範左思看著那幾乎無法直視的聖潔金光,抽噎著雙膝跪下,虔誠將額頭抵在了墓道光滑的灰石上,熱淚脫眶而出。
而遙遠的京師。
深深的禁宮上空,片片雪花落到琉璃瓦上,白骨領主浮在空中,裙擺在空中飛舞,臉色蒼白望向東方,神情倉皇;“吾主……為何不召喚吾等效死?”烏雲朵在她肩上,弓起身來,雙眸綠色幽魂之火亮到驚人。
而禁宮內,孫太後忽然在夢中驚醒,感覺到身下濕黏暖滑,她伸手一摸,滿手鮮紅腥臭,尖叫聲劃破了禁宮的虛空。
寶光寺裡,正在打坐的普覺國師忽然吐出了一口血,麵如死灰,倏然起身扶著禪杖走出了禪房,望向寒冷深黑的夜空,忽然豎起手掌,緩緩唱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祁垣從房間裡出來,看他唇邊血跡,茫然問道:“師兄您怎麼了?”
普覺國師看向天空,雙掌合十:“有聖人舍身,命數已改,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他將禪杖橫過,雙手捧與祁垣:“普澄,此後這方丈,便由你來擔當了。”
祁垣訝然,卻見普覺誦:“有佛可成。有眾生可度。有法可說。一切眾生已成佛竟。已度生竟。已涅槃竟。”
寺內的僧眾都被驚動了奔了出來,然後看著普覺國師解下佛珠拋開四散在山門,長喝一聲:“吾去也!”月色下隻看他隻著一身單薄月白僧衣,於雪夜中下山而去,始終未曾回頭。
在柔軟魔法床上閉目睡著的蕭偃忽然驚醒,手裡摸了摸魂匣,起身走出房門,往外看去,隻見寒天上一輪清月,光明而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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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平八年元月,守陵官奏報德陵雪夜忽見大光明,神光竟天,和風送暖,異香經宿不散。及天明,探見山陵上遍生春草,又有異花開如星狀,似此祥瑞種種,應為聖祖顯靈。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網⑨友⑨整⑨理⑨上⑨傳⑨
旋,帝親往謁陵,素服行大祭禮,至陵內生異花處,降輿揮淚。
第63章 金甌缺
巫妖再醒來的時候, 似乎是在金鑾殿上。
他其實仍然感覺到很困,但耳邊總聽到有人在不停地激情澎湃的吵鬨,仿如置身於菜市場。
不知何時忽然靜了下來。
他聽到一個疲憊而冷靜的聲音:
“皇太後已西狩西京, 眾卿既願留下守城, 便為朕之肱骨, 不必再爭執。”
殿上安靜一片。
他聽到熟悉的聲音繼續響起:“內閣擬詔。”
季同貞的聲音響起:“臣在。”
蕭偃慢慢說道:“第一道旨意:端親王蕭冀殉國,忠顯千古, 追尊為帝,著禮部擬廟號,諡號。”
忽然有大臣又急切道:“皇上, 端親王與北狄藺賊私下勾連, 身後事尚且未能蓋棺論定, 是否再……”
蕭偃淡道:“朕意已決。”
朝廷又安靜了下來。
蕭偃又道:“皇叔輔朕登極, 佐理朕躬,撫定邊疆,戰功彪炳, 其功德千古,不必再議。”
季同貞道:“臣領旨。”
蕭偃又道:“第二道旨意:命宗人府於宗室近枝擇一子,封為儲君, 與端柔大長公主一並西行赴西京,歐陽駙馬隨行, 禁軍指揮使秦懷剛率護軍一千護送。若朕大行,即傳位大寶,加封端柔護國大長公主封號, 同親王例, 加封歐陽樞文忠信侯爵位。”
朝堂上一片靜默,季同貞仍鎮定道:“臣領旨。”
此時安國公的聲音忽然響起:“皇上, 秦指揮使熟悉京城守衛,若是命其此刻離開,則京城守衛恐薄弱。”
蕭偃道:“祝如風、甘汝林二將在,守城無虞,安國公不必擔憂。”
安國公道:“皇上英明。”
蕭偃又道:“第三道旨意:拒絕和談,驅逐北狄使臣出京,大燕與北狄不共戴天,死戰到底。”
朝堂仍然寂靜之極,此次竟然無一人站出來反對。
蕭偃慢慢又道:“大事已畢,朕早置生死於度外,願與諸公同守京城——散朝罷。”
季同貞忽然出來道:“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臣等為吾皇效死!”
朝上呼啦啦所有大臣都跪下了:“臣願效死!”
蕭偃遠遠看著虛空,並沒有看著那些向他跪下來痛哭流涕的大臣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