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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妖 灰穀 4259 字 6個月前

上必然吃驚追問。

沒想到蕭偃半日聲息全無,仿佛沒聽到一般。

高元靈額頭抵著冰涼的地板,做出這卑微姿態,隻覺得分外難捱和屈辱,心下卻又咬牙想著臥薪藏膽,來日報複的心,隻是又等了一會兒,始終不見皇上開口。

他忍不住微微抬頭一看,卻看到蕭偃在上頭,早已放了茶杯,卻是拿了本書斜靠著軟榻在看書。

他心下生出了一股怪異之感,又微微提高了聲音:“奴才求皇上恕罪!”

蕭偃垂眸看著書,滿不在意:“高公公何罪之有?”

高元靈心下忽然一陣悚然,難道,皇上知道太後要殺他?

他顫聲道:“奴才得罪了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如今要殺我,隻求皇上看奴才伺候您一場份上,口諭恕罪,奴才今後粉身碎骨,萬死莫辭,報答皇上深恩!”

蕭偃詫異道:“太後要殺你?你犯了何事?如何不經有司審決就要殺你?”

高元靈道:“太後一心想要承恩侯府嫡女為後,奴才卻覺得皇上受製於太後娘娘、受承恩侯府轄製,因此支持內閣諸位相爺的意見,選良家子入宮服侍皇上,此事被太後知道,極不滿,先是無端問罪了何常安,刑訊逼供得了口供,如今何常安生死不知,太後猶不知足,仍要繼續問罪於我,昨日已命人在賜酒中下了毒,奴才命大,僥幸未死。皇上,求皇上庇護,求皇上口諭,赦免奴才!”

蕭偃玩味地笑了:“這麼說來,高公公倒是對朕忠心一片了。”

高元靈道:“奴才今後為皇上戮力向前,粉身碎骨,絕無半點推托!”

蕭偃又沉默了,大殿內沉悶之極,高元靈感覺到了難言的壓迫感,他的額頭抵著地板,屈辱而詫異地想,昔日那單薄又唯唯諾諾的小皇帝,什麼時候竟然這麼有威嚴?

蕭偃終於發話了:“高公公,還記得韋翠娘嗎?”

高元靈忽然汗濕重衣:“皇上饒命!當時奴才一切都聽太後娘娘的,並非故意!”

蕭偃嘴角微微帶了些冷笑:“朕從藩地進京入宮,當時年幼,到了陌生地方,全賴%e4%b9%b3母照顧和安撫。高公公你以韋氏離間朕和母後感情為由,當著朕的麵,將韋氏活活杖死了。”

高元靈手都在微微發抖,皇上竟然一個仇記了這麼些年!當時他才幾歲?

蕭偃淡淡道:“你故意當著五歲的朕的麵杖殺%e4%b9%b3母,不就是想讓朕對你言聽計從,畏懼你嗎?”

“”如今,你要讓朕赦你?”

高元靈深深將額頭觸在地板上,這句話讓他心裡充滿了絕望。

“你深受皇太後及朕深恩,在司禮監多年,驕矜偏執,事君疏慢,朋比作奸,貪婪不法,納賄營私,賣官鬻爵,貪劣實跡斑斑,實乃怙惡不悛之人。”

“若不是看在皇太後麵子上,朕早已處置了你,你居然還敢到朕跟前,求朕赦免,給你一條活路?”

高元靈咬了咬牙,不再解釋舊事,隻是又忽然高聲道:“皇上,奴才該死!但奴才這條賤命無妨,皇上想什麼時候拿走都可,隻是皇上如今需要人手,奴才願為皇上效勞!奴才願做皇上的狗,皇上讓我咬誰就咬誰!奴才願做皇上的刀,皇上想殺誰,奴才決不臟了皇上的手!隻求皇上留奴才一條賤命,奴才手裡還有內閣諸相,邊疆大將,朝廷勳貴重臣的許多陰私不法事,奴才可交給皇上,此後他們都會聽皇上的,為皇上效勞!”

高元靈底牌儘出,抬起臉來,臉上帶了些癲狂亢奮,他不信小皇帝還不動心!隻要給他翻身,隻要給他機會翻了身!

他上前痛哭流涕,將額頭咚咚磕在地上,血飛濺了出來:“皇上!奴才薄有資產,所有家財鋪子,可儘充皇上內庫,又有訓練好的死士三十人,擅偵聽機要,緝捕暗殺,人人皆可為皇上效死!”

堂上仍然安靜極了,蕭偃輕輕笑了聲:“原來高公公是用這樣的手段挾製朝堂大臣們的,朕也算開了眼了。”

高元靈嗚咽道:“今後奴才就是皇上的一條惡狗了!”

蕭偃輕啐了聲:“你配嗎?”

他站了起來,緩緩道:“朕為君,豈能用爾等小人之手段治國禦下?你也太看不起朕了。”

高元靈癱軟在地下,蕭偃淡淡看了他一眼,拂袖走了出去。

才出門轉過走道,蕭偃便看到了季同貞,季同貞深深俯首躬身行禮。

蕭偃看了眼他,淡淡道:“昔日高太傅舉薦季卿為相,是因為卿家公忠體國,辦事勤敏,賢明才高,隻希望季相您好自為之,”

蕭偃頓了頓,季同貞屏息聽著,頭不敢抬。

“慎終如始。”

第35章 擇前路

第二日便傳來了高元靈自縊的消息, 他在自己宮外的外宅裡自我了斷的,隻字未留。

消息報到慈福宮的時候,孫太後有些意外, 念了聲佛道:“看來外邊內閣也不願意忍他了啊。我聽說內閣有把柄在他手裡攥著。指不定何常安也在他們手裡呢。”

說完又對一旁正好來問安的蕭偃道:“隻是司禮監缺了高元靈, 卻是要趕緊安排個人, 以免誤了國事。”

蕭偃道:“母後何必煩憂,司禮監各種行事章程本就有成例在, 高元靈原本也都是看著幾個秉筆太監批紅罷了,前頭又有諸位內閣大臣把關票擬,隻管讓吳知書過去頂上便好了。”

孫太後愣了下:“吳知書學識尚淺, 才乾平平, 機敏不足……”

蕭偃滿不在意道:“忠心就行了吧?批折子要什麼學問, 又不是讓他修書作賦, 看得懂折子說得什麼事,能及時報母後和朕就行了。”

孫太後略一思索竟然覺得很對,高元靈倒是才高了, 不聽自己的,有什麼用?倒不如吳知書傻乎乎的什麼都問自己,不敢擅自做主事事請示, 用著放心:“皇上說得對,隻是吳知書原本伺候著我這邊, 又監管著紫薇宮,若去了司禮監,必然兼顧不到。”

蕭偃道:“顧著母後這邊就行, 孩兒那邊能有什麼事, 都是按著規矩時辰來辦事。”

孫太後想了下道:“也行,那皇上有哪個看重的內侍, 哀家來安排。早知道如此,當初就不該放祁垣出去。”

蕭偃道:“母後安排就是了,對了上次我從水閣出來遇到禦膳房的小內侍叫穆七寧的,還算乖巧,服侍得不錯,若有缺調過來紫薇宮也行,他品級不高,就服侍些日常差使就行。”≡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孫太後原本隻看蕭偃提出吳知書去司禮監,是不是有什麼自己的人要安插在紫薇宮,故意問了一回,沒想到皇上沒推薦總領太監,隻說讓她安排,這讓她放下了一半心,但竟然又提出一個人選,還是水閣那樁懸案有關的小內侍,她又心裡起了些疑竇,但她嘴上也漫應道:“行吧,哀家讓吳知書安排,時辰也不早了,你去內書房吧,莫誤了功課。”

蕭偃走後,孫太後才問吳知書:“皇上說的那穆七寧是什麼人?”

吳知書原本隻以為太後看不上自己,司禮監總管和自己無緣了,沒想到峰回路轉,小皇帝輕輕一句話,便又讓他有了機緣,當下心裡正砰砰狂喜,看孫太後問,連忙凝神笑道:“穆七寧是禦膳房跑腿的內侍,還沒品級呢,年紀小,才入宮沒多久。家裡就是京裡的良民,兒子多,把兒子送進宮來求個出身罷了。那日皇上從水閣出來,不是口渴隨便找了個內侍要冰嗎?碰到的就是他,當日也確然是他當值,皇上並不認得他。隻是就為這個,高公公把那倒黴孩子關在內懲司審了好些日子,審不出什麼了,也沒讓放,現在還關著呢。”

孫太後眉心微微一鬆:“這麼說,皇上想來是知道那小內侍還關著,因此才變著法子讓哀家放了他吧?查過那小內侍的底細沒?”

吳知書笑道:“高公公早查了那家人個底兒掉,確實世代良民,家裡賣豆腐的,窮得叮當響,就是兒子多。皇上仁厚,想來也知道那內侍冤枉,不過是正好路過撞上了,皇上千金貴體,為這麼個奴才和娘娘求情,不合規矩,開口了娘娘必定不高興,但一直關著,大概皇上又於心不忍。”

孫太後嘴角微微含笑:“說來也是一條人命,都是高元靈欺上瞞下心虛,想來被那小內侍撞破了他的事,遷怒罷了,這麼說來也算有點福氣,皇上若是真的為開釋這麼個奴仆和哀家開口,哀家豈會不應?既然這麼著,難得皇上開口,那就放了,到紫薇宮伺候著吧。”

吳知書心內想:當時高元靈還在,皇上若是真的開口,太後礙著還要用高元靈,必然不會理睬,說不定還要訓誡一番皇上。不過是一個奴才的命罷了,宮裡這些貴人,哪一個會放在眼裡?隻有皇上……他心裡微微一熱,心想皇上是真仁厚,前有伴讀祁垣,費儘心思拐著彎送出宮了,後有這個倒黴路過被連累的小內侍,真命天子,竟然還念著放了他,是有多幸運。

倒是真的是個仁厚主子。

吳知書一邊想著,一邊聽到孫太後絮叨著交代他:“既如此,你且先去司禮監接過那邊的差使再說,以免夜長夢多內閣又插手……”

離開慈福宮的蕭偃有些走神,到內書房路上,初夏的風分外宜人,他卻隻是沉浸在思緒裡。

巫妖問他:“高元靈死了,你並不高興?”

蕭偃輕輕嗯了一聲:“高元靈是朕起心要殺的第一人,從%e4%b9%b3母死的那天開始,朕無數個午夜夢回,都立心一定要殺了高元靈,朕讀臥薪藏膽,朕讀史學帝王策,朕想著總有一日手握至高無上的權柄,殺了他為%e4%b9%b3母一雪此恨。”

“但此刻,他死了,朕卻也沒覺得痛快和快活。”

“這還是朕第一次殺人。”幾滴火焰酒而已,雖然事先知道以前朝後宮脆弱的平衡,這一次惡作劇定然會導致軒然大波,他才能就中取便,爭取一點活動的自由。

但他也沒有想到這樣烜赫一時的內相,居然就這樣仿佛兒戲一般的死去,但細想卻又是必然。他的權力依附皇家而來,一旦掌權者見疑,翻覆不過旦夕之間。

蕭偃眼裡露出了一些迷惘:“為君慎殺,但卻也不能拘泥於此,治國理政,總有刑殺。”他在軟弱,他鄙視自己這一刻的懦弱,知道應該摒棄這種脆弱,他應該堅定不移,從不後悔,這樣跟著他的人才不會搖擺,沒有人會跟著心誌不堅的人。

他卻不停回想起那一天高元靈跪在那裡宛如敗犬求他的饒恕,那時候他也不過是個垂垂老矣身體殘缺的可憐老人。他動搖地想:是朕逼死他的,這有必要嗎?他可以不死嗎?

但不管謀算多少次,高元靈是後宮與內閣之間的橋,孫太後借助他籠絡和挾製閣臣,閣臣們又通過他來製約溝通孫太後,他要在這重重壓製中突破,拿回屬於皇帝的權力,必須先要破這一座橋。

高元靈作惡多端,他必須死,就算交與有司審決議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