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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妖 灰穀 4209 字 6個月前

雙眸碧火燃燒,側過頭:“喵”額一聲,乖巧蹲坐。

蕭偃一怔:“烏雲朵,差點忘了你了,今天我們出去玩了,沒帶上你呢。”

烏雲朵嬌嫩地又咪咪了兩聲,蕭偃問它:“你知道何常安關在哪裡嗎?”

烏雲朵點了點頭,無數黑煙彌漫著散開又聚攏,巫妖道:“我帶你過去,沒人就進去。”

何常安撲倒在地麵上,渾身仿佛都被打碎了一般,一動都動不了,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是要死了,但卻不知道為什麼師傅沒有保他。什麼從自己宅子裡抄出的金銀,內庫裡頭偷竊當掉的當票,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而宅子鋪子,他們不知道哪裡找來的所謂同鄉的侄兒,一口咬定是自己勒逼硬買的鋪子,明明當時是同鄉總遇到地頭蛇訛詐,又生了病想還鄉才賣給自己的,自己是還比市價多出了二十兩,給對方治病用的。

什麼……都變了。

自己無論如何辯白都沒有用,懲戒司的公公明白告訴他:“水閣那天的事,說出來就饒你不死,還有高公公給你交代了什麼?”

他苦笑,水閣那邊有什麼事?按高公公說的,那天什麼事都沒發生,自己說了,太後信嗎?

原來,就連高公公也老早就放棄了自己,水閣那天,皇上究竟是如何離開水閣的?

他咳嗽著噴出來,肺裡一陣火辣辣尖銳的疼,那是灌進去的辣椒水……他真切地明白,他要死了……

眼睛模模糊糊間,他抬眼,仿佛看到了一雙描繡著金龍的鞋,他一直非常熟悉的龍鞋,那是皇上的鞋,他時常跪下替他穿鞋,認得,他以為自己死前出現了幻覺,抑製不住地又咳了幾聲。

但那個人蹲了下來,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何常安,你想活嗎?”

何常安急促地呼吸著,又劇烈的咳嗽起來,眼淚流了出來:“皇上……皇上……饒命……”

他不知道為何說饒命而不是說救命……隻是那一刻他真的覺得小皇帝,是真的是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的天子,神之子,然而也許是太激動,他忽然眼前一黑,暈倒了過去。

蕭偃凝視著眼前這個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的軀體,神態卻是冷靜的,巫妖魂體悄然出現在牢房裡,烏雲朵蹲在他肩上,濃綠幽眼盯著他,巫妖問他:“你想救他?”

蕭偃道:“他有用,他應該知道很多高元靈的事……”

巫妖點了點頭:“死裡逃生,隻會對你更忠心,而且山莊那邊,也需要一個管家。”

蕭偃低聲道:“大概也隻能活下來,做不了什麼事了。隻是到底算是主仆一場,他這樣,大概隻能先把他放回山莊,然後讓祝如風請醫生來慢慢治療,看起來全身骨頭都斷了,怕是下半輩子不良於行也無法做什麼事了。”

巫妖卻忽然道:“他現在心裡充滿了怨恨,我可以和他簽訂契約,讓他變成你的鬼仆,此後他隻能忠心於你。”

蕭偃怔了下,看了眼何常安,搖了搖頭:“不了,還是先嘗試救活他吧。”

巫妖在心裡微微一笑,沒說什麼:“好,那就帶回山莊……我這裡倒是有一瓶活血藥水,喝下去能治一些皮肉傷,隻是這藥水不多,給他用了,以後你或者你在意的人也遇上受傷的情況就不一定夠。”

蕭偃愣了下:“如果可以的話,煩請您給他用吧,隻是這樣珍貴的藥水,您自己不留著嗎?”

巫妖打斷了他的話:“死靈不需要,你確定要給這個奴仆用?”

蕭偃看著幾乎已經要斷氣的何常安:“是,給他用吧。”他卻又看了眼烏雲朵,巫妖仿佛明白他想什麼:“烏雲朵死前的願望不是要活,而是渴求力量,他追求的是擁有力量來報複。吾許他所願,與它交易。”

烏雲朵咪咪叫了聲,仿佛應和著。

蕭偃臉上微微紅了:“我不是質疑你……我相信你……”

這麼善良的人王啊……巫妖心裡再次長長歎息了一聲,嘴角卻又笑意加深了些。

骨手忽然伸出,一個虛幻的巨大葉片藍影忽然出現在牢房中,包裹上了何常安身軀:“這是精靈花葉,可讓他暫時延緩傷勢,我們離開吧,有人來了。”

漆黑的夜濃稠如漆。

內懲司的牢房前,吳知書端著一壺酒和一碟菜肴走下台階,牢頭慢悠悠道:“吳總管您可真是心善啊,罪人臨死前,還來探一探。”

吳知書嗬嗬一笑:“雜家這是遵皇上旨意,到底是伺候了皇上一場,給他點體麵。”

重重鎖著的牢房鐵鎖被打開,鐵鏈解開,牢門打開,所有人忽然瞠目結舌。

牢房裡空無一人,隻有地麵上一灘血,依稀似個人形。

何常安,越獄了。

第32章 火焰酒

何常安越獄, 此事在宮裡掀起了軒然大波。

孫太後震怒,命刑部、大理寺嚴查,但內懲司監牢鐵欄、鎖鏈完好, 牢房也著人一寸寸檢查過, 屋頂、地板, 都是完好無損,當晚牢頭等人又都是兩人一班, 鑰匙隻由內懲司總管掌管,要三個人簽字方可取出,當夜隻有孫太後的總管吳知書來過內牢, 且有皇上、太後的口諭為證。

少不得一番各方猜忌, 相互博弈, 但何常安就是這麼憑空消失了。刑部推官經驗豐富, 命人在醫館等查訪,是否有人采購傷藥,請大夫看外傷的, 卻也查勘不到絲毫線索。隻能推測必有大戶人家容留,自家養有大夫。

如此一番攪擾,在流言滿天飛中, 端午宴也還是按常例召開了。

宮裡充斥著艾草水的清香,五彩粽子、五毒配飾等等宮女們花花綠綠都戴了起來。

蕭偃手腕上也纏著彩繩, 懶洋洋坐在殿上,繼續當一尊吉祥物。

今日是皇帝在慶陽殿宴請大臣,內宮則由孫太後在春熙閣主持宴請諸命婦。蕭偃坐在殿上和從前一般看著下邊教坊舞女舞動著羽袖旋轉, 背後男舞者上身和臉上繪著五彩猛獸圖騰, 雄壯猛烈地擊打皮鼓。台階下鼓樂班子吹奏出輕快的曲子。

他沒有注意到,這次宴席他的存在感卻比從前高多了, 大臣們在下邊仿佛在觀賞歌舞,卻又全都暗暗打量著這位前些日子展露頭角的少年皇帝。

他仍然和從前一般麵白唇淡,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氣質的變化,不再是孱弱沉默的影子,他仿佛長高了,已能撐起那繁複龍服的威儀。沉默變成了穩重,孱弱變成了優雅,雙眸看人之時,隱隱有著壓迫感。

威重令行之人,日久天長,便自然會有久居人上的氣質,在任何環境都能泰然自若,因為隻有彆人顧忌他,沒有他委屈遷就彆人的。▃思▃兔▃網▃

小皇帝從前規行矩步,被孫太後規訓,讓人感覺存在感單薄,隻是孫太後推在前麵的影子。昔日類似這種宴會,他主持,幾乎都是由內侍和禮官唱禮,他按著禮數接受朝賀後,略坐一會兒便又被內侍們帶著退場,不過走個禮。

但今日,何常安失蹤,皇帝身邊隻是一個新上來的麵生內侍,顯然還不太習慣這樣大場合,舉止有些生疏怯懦。反觀皇帝自行入座,受百官朝賀,舉止從容,神情泰然,絲毫沒有在獨自在大殿上宴請朝廷重臣這上頭露怯,仿佛天生就是坐在那最高位置上,受人參拜,居高臨下觀察著諸位臣工。

季丞相忽然出列稟道:“今日端午佳節,臣不才,寫了首頌詩獻禮,祝吾皇萬歲,願天下太平。”

蕭偃看著他微微點頭,轉頭吩咐一旁內侍:“季相有詩,必定是好的,且傳下去請教坊著人殿上即刻唱來,讓諸位臣工都欣賞欣賞。”

內侍原本正一陣心慌,什麼獻詩?禮部之前沒說過有這個規程啊?

幸好蕭偃有口諭,內侍如奉綸音,連忙小步趨從跑到季同貞身邊,雙手接過那詩稿,送到台階下,交給教坊司的當值太監總管,總管訓練有素,一看是七律,即命樂班按七律奏樂,歌伎按著牙板,悠揚唱起。

頌聖詩一向都是花團錦簇,中正平和,不過不失。季丞相本人也並不長於詩才,不過平平罷了。但經過這笙簫伴奏,鼓樂按點,又有歌姬清妙歌喉增色,原本隻有七分的詩,倒唱出了十分的意來,總是太平盛世,聖君氣象,君臣和樂,四海升平。一時堂上眾人紛紛點頭稱讚,蕭偃也含笑對季相道:“好詩,季相高才,左右,賜酒與季相。”

內侍即刻斟酒端下去,季同貞隻能離席接過酒杯,飲儘謝恩道:“聖恩深重,臣萬死難報。”

大臣們不由都有些眼熱起來,立刻有長於詩才的文臣站了出來,口占絕句,頌聖唱恩,果然當堂賦出錦繡詩句,蕭偃自然又含笑命教坊司唱來。

一時宴上氣氛熱鬨起來,擅詩的大臣躍躍欲試,不擅詩的大臣們則暗自後悔昨夜怎就沒想到讓幕僚也寫上一首背下?果然還是季丞相老謀深算,這風頭都讓他出了!若是得皇上禦口點評個一句兩句,記在起居注裡,來日家族後人麵上有光啊!

朝上諸人都以為是季同貞提前安排的,隻有季同貞知道自己乃是故意打亂的宴會章程……然而在沒有高元靈、沒有何常安提點的情況下,少年天子輕鬆應對過去了,而且應對得十分得體,大氣,請歌伎在宴席上唱詩,君上得了榮耀,臣下又得了極大褒揚,立刻形成了人人踴躍獻詩頌恩。

君恩難得啊!哪怕隻是個少年小皇帝,哪怕這位小皇帝決定不了大臣們的升遷去留,大臣們也決不舍得浪費這一個出風頭的機會,皇帝起居注會記錄皇帝的一言一行,頌聖詩是最沒有意義的詩,但卻又偏偏不少頌聖詩能流傳下去,因為宮廷會有專人認認真真將這些朝會慶典上收到的頌聖詩抄寫編好,流傳後世。

要不是這位小皇帝一直深居簡出,極少露麵,大臣們看著他從六歲登基一步步到今天,季同貞幾乎都要以為自己麵對的是一個登基多年,對臣下人心掌握得通透深厚,嫻於政事,精於操控人心的皇帝。

他今日的確是故意試一試小皇帝,卻沒想到試出這麼一個結果,命伶人殿上唱詩,又賜酒,既是示恩寵於自己,更是彰顯了君臣名分,自己堂堂內閣左相當堂飲酒謝恩,眾臣目中,都同時看到了君和臣。

小皇帝再小,也為君。

自己掌內閣,再位高權重,也隻是臣,隻能拜謝君恩。

這讓他甚至有些隱隱後悔今日衝動了——皇上少年聰慧,今後路如何走,還要仔細考量了。

季同貞陷入了沉思,看到蕭偃在上頭起了身,和從前一般,他要退場歇息了,而內侍也過去傳了承恩侯,這是要私下召見承恩侯,按從前慣例來看,內宮不能擅見外男,一般都是太後以皇上的名義召見罷了,大婚這麼的大事,自然是有所考量。

宮裡接連不太平,先有惡貓傷人的傳言,又有何常安問罪後無端越獄消失,生不見人死不見鬼。端王為了避開大婚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