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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妖 灰穀 4237 字 6個月前

乃明君之相也;陛下年少,偏又沉默持重,喜怒不形,不怒而威,此乃聖君之相;我那孫兒,紈絝無才,冒失莽撞,老臣今夜也犯了帝駕,陛下卻能顧全我等,未曾問罪,反給我等報效皇上的機會,此乃仁君氣象。老臣此生,既能遇聖君、明君、仁君,豈有不肝腦塗地,報效君上之理?”

蕭偃被安國公這諂詞如潮,一套嫻熟馬屁通拍下來,不由目瞪口呆,耳根微紅,麵上勉強保持著平靜:“老國公實在是過譽了,朕並未怪罪老國公和衛卿……”

安國公道:“老臣這是發自肺腑,不敢有一字欺君。”

蕭偃忍著耳朵的熱度道:“老國公不必擔憂,且先回府吧,此事隻管守密即可。”

安國公連忙又拜了拜,乾脆利落退了出去。

蕭偃站起來在門邊,遠遠看著安國公果然退出了院門外,便過去將門閂上,微微吐了一口氣:“這位老國公,果然不愧活了三朝……這見風使舵的本領實在是……”

巫妖道:“我倒覺得他說得不錯。”

蕭偃耳根才涼了些,瞬間又熱了起來:“他應該是為了保住他孫兒的命,怕我以此要挾,乾脆交出人手……”

巫妖道:“權力旋渦的中心,從來不缺冒險家,他是最精明和最有眼光的賭徒,選中了你孤注一擲。”

蕭偃到底年少,一時竟無言以對,巫妖卻又平靜地補了一句:“我也是。”

蕭偃:……

他努力扭轉話題:“所以時間也不早了,您要先布傳送陣嗎?”

一陣寒風在院中旋轉著,飄蕩的金發和法袍陡然在雪花中顯露出來,巫妖金眸帶了些笑意看了蕭偃一眼,沒說什麼往裡頭走去:“嗯,我剛才已看好了,就設在主臥裡間吧。”

臥室挺寬敞,用隔扇碧紗櫥隔開來,外間是日常起居洗漱,擺著簡單的幾案和一張寬大書桌,一側擺著書架。

再進去放著一張華美的金絲楠木拔步床,床帳華美,靠牆放著紫檀雕花頂箱四件櫃,裡頭放著四季衣裳。

床側有架黃花梨的屏風,屏風兩側放著各色古董擺件,中央卻是一麵等身銀鏡,磨得光滑鋥亮,照人纖毫必現,鏡子打開,背後又是一進的碧紗櫥。

裡頭卻又分設著幾扇屏風,一角落放著洗浴用的木製深浴盆,另外一角落屏風後設著精美華麗的恭桶及太師椅。

靠窗的一側放了個竹涼榻,地麵通鋪著分外光滑乾淨的方形青花蓮紋瓷磚。

蕭偃忍不住點頭歎道:“衛凡君,果然真是個會過日子的人啊!”

巫妖的骨手從寬大的法師袍下伸出,掌心向下,細碎的符文猶如旋渦一般在掌心下旋轉著,雪花凜冽,絲絲寒意生起,一個巨大的符陣在光滑的水磨石地麵呼應著浮現出來,形成一個奇妙的幽藍色符陣,無數暗色漣漪在符文周圍擴展開來,然後又倏然收縮,變成了地麵上花方磚中的一塊。

看上去那塊方磚和旁邊的方磚完全一樣,蕭偃忍不住走過去細看,卻忽然感覺腰上一緊,一隻骨手已攬住他帶著他踏入了陣內。

蕭偃隻覺得眼前一黑,再一亮,人已回到了自己寢宮幔帳後。

原來這就是傳送陣!

神乎其技!

第20章 淡淡星

得了安國公效忠的蕭偃心滿意足,在寢殿裡慢慢脫著衣裳一邊道:“果然是三朝的老狐狸,雖說知道他必然還有彆的後手,但這姿態做得叫人舒服。”少不得給他點甜頭,蕭偃心中想著。

巫妖隔了一會兒才道:“確實對你是個助力,能很清晰感覺到你身上的龍氣更醇厚一些。”不再是之前若隱若現時有時無了,看來那個看著是個普通老頭的國公,手上掌握著不小的勢力。

而蕭偃有人追隨,顯然那屬於人王的氣運就越強。

蕭偃躺了下去,將錦被蓋好,平整規矩,卻又握著魂匣問:“當時我發現的那個密室裡,還有您的東西嗎?”

巫妖道:“無,我是魂體卷入了時空亂流,沉睡了許久。”

蕭偃鬆了口氣:“好,那那密室裡的東西,我且拿來做點事。”

巫妖沒追問,一個小皇帝,要招攬人,自然有需要錢財的時候,那密室顯然是前代皇帝留下來的遺產,是他該得的。他此前分文未取,隻帶走了魂匣,既不被突如其來的財產惑了心智,也不被超出常理的幽魂嚇得驚慌失措,始終不驕不躁,理智慎獨,這是他當初坦誠相告小皇帝自己來處的原因。

凡人的錢財他並不缺,之前小皇帝也看到他輕易拿出一袋金銀幣,卻隻是讓人買了宅子記在自己名下。現在要用那密室裡的錢財,那自然也有彆的用處,皇帝雖然年少,卻深謀遠慮,心思縝密,自有打算,他並不多問。

巫妖大部分時候都很安靜,蕭偃不知道巫妖想什麼,摸著那魂匣隻覺得安心,很快合目睡去。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春雨。

巫妖化身一點微光螢火,慢慢飛了出去,悠悠蕩蕩到了後花園。

早春的禦花園裡草木並不繁盛,冰冷雨絲中安靜極了,隻有絲絲雨點落在簌簌葉片上,天空濃重的雲層,看不到月亮和星星,一絲微光也無,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猶如冥靈之國。

一處灌木叢下,一隻小小尚未斷奶的黑貓不知何故離開了母貓,垂死一息,身上漆黑的貓濕漉漉狼狽地趴在泥裡,臟兮兮的,身上皮毛破裂綻開,仿佛被什麼人殘忍地用利器割裂虐打過。

它原本已氣息奄奄,卻不知為何,仿佛知道有什麼巨大恐怖的存在靠近而勉力睜開眼睛,盯向了虛空,它雙眼已被剜去,隻留下兩隻血洞,但卻又仿佛能看到一般注視著巫妖的方向。

黑貓通靈,看來在這低魔的世界也比一般生靈要敏[gǎn]些,連死前的怨氣,都能召喚到他。

巫妖慘白色的魂體懸在萬千雨線中,垂頭問它:“願為吾奴仆嗎?靈與肉,一切奉獻於吾,為吾奔勞,並以汝之憎惡和殘暴供奉吾。”

黑貓細細喵了一聲。

巫妖又凝視了它一會兒,伸出骨手食指,黑貓張開嘴,細小舌頭微弱無力地%e8%88%94舐了那隻蒼白的骨指。

冰冷的雨夜中,一個蒼白如鬼火的符印在禦花園裡隻是幽幽閃了一瞬,契約已成。

比拳頭大不了的小奶貓在黑暗中如同一團黑色的濃煙,輕悄竄過赭紅色的欄杆,躍過簷角,四爪如冰,履霜帶雪,奔跑速度太快隻看到冰白光帶一刷而過。眼洞處是兩簇碧綠幽靜的幽火搖曳,亮得仿佛帶著仇恨。

“去吧,帶著你的怨恨和憎惡,去奪取恐懼,那是不死魂靈最美味的食物……汝為——噬魂者。”

“吾賜汝潛行、尖嘯、噬魂之技能,靈魂震嘯是你的特長,冰霜利爪乃吾賜你的武器,去將那最美味的食物,奉獻給你的主人。”

“吾乃死靈之君,汝之君主。”

春雨淅淅瀝瀝下到後半夜便住了,天上厚厚的雲層終於被風吹開,露出了淡淡星光。*思*兔*網*

而宮裡的某個深處,傳來了驚恐的哀嚎聲。

而這離貴人住的宮室實在太遠,並沒有驚擾到貴人。

禦花園裡,巫妖坐在一塊山石上,淡淡星光照下來,隻看到法師袍的兜帽下,巫妖眉目沉靜,一動不動,靜謐而美好。黑貓猶如一縷輕煙湧了過來,停在他足邊,垂首將叼在嘴裡的一塊寶石吐在他足邊,討好地圍繞著他的腳轉了一圈,喵喵喵地叫了聲,仿佛在討好。

巫妖垂頭看他,骨手垂下,拾取起那塊晶瑩剔透的鮮紅色寶石,捏在骨指間看了看:“成色不錯,看來作惡多端,飽含了這麼多的戾氣。”

黑貓乖巧坐著,黑煙一般的尾巴搖了搖:喵喵喵。

巫妖將那塊寶石握在掌心,寶石化成一縷輕煙沒入了魂體內,雖然杯水車薪,但勝在不必自己動手。

巫妖歎息了聲,想當初他揮手便可製造死冥領域,創造萬千不死魂兵,如今卻隻有這樣一隻小奶貓效忠,他伸出骨指點了下黑貓,黑貓喵喵地就地打了個滾,翻出了毛茸茸軟乎乎的濃煙一團的肚皮,發出了呼嚕嚕的聲音。

巫妖看了眼天邊:“自己玩去吧,不可傷人命。”

黑貓乖巧喵了聲,黑影如雲霧,向虛空中一躍,很快融入了漆黑的黎明黑暗中。

第二日,蕭偃按時起身,今日不是上朝日,但他每日都是這個點起了要去上書房聽大學士講課。

然而卻見幾位伺候冠袍帶履的執事內侍都麵有惶色,蕭偃便問:“可是有事?”

他雖年幼,卻一貫威嚴雍容,因此內侍們倒也不是敢瞞他,畢竟如此駭人大案,還發生在宮掖之內,此事瞞不了。

何常安低聲道:“稟陛下,西宮那邊伺候麗太妃的有個內侍,昨夜不知為何雙目被利器所剜,嚎叫不已,神誌不清,狀如瘋癲。太妃娘娘們都嚇到了,一大早都去慈福堂那兒求太後娘娘,請普覺國師進宮念念經呢。”

蕭偃有些吃驚:“母後那邊可有受到驚嚇?可傳了禦醫?另是否已傳刑部進來查勘現場?此事關宮禁,不可有失。”

何常安道:“皇上放心,西宮那邊偏僻,並沒驚動幾人,又有宮禁,麗太妃那邊怕得厲害,一夜沒敢睡,卻也沒敢擾到太後娘娘和皇上,隻讓人勉強替傷者裹了傷,安撫著不許他亂跑。一大早太後娘娘聽說了,立時就傳了端親王和刑部尚書,宮門一開就已進去查勘,隻是昨夜下了大半夜的雨,屋內卻乾爽非常,除了那叫侯三的太監自己的血跡和足印,未看到有可疑痕跡。”

蕭偃端過燕窩粥來,執了銀勺喝了幾口:“莫不是熟人挾恨報複?”

何常安隻道:“這可得等刑部的大人們查案了,隻是太後娘娘傳了話,宮裡這幾日必得加強宮衛,皇上身邊片刻不能離人。”

不離人?他才在外邊弄了個房子……蕭偃心下有些怫然不樂,但麵上卻仍淡淡:“母後那邊也須加強宮衛才好,既是在西宮那邊伺候的,想來在宮裡伺候也有些年頭了,怕不是從前得罪了人。”

旁邊一個捧著茶水伺候名喚八喜的小內侍低聲道:“皇上英明,那侯三小的們聽說他手辣著呢,常常有人見他私下在自己院子裡殺貓吊狗,剜眼剁尾的取樂,隻是那麗太妃重用他,待人看著也沒什麼大問題,平日沒人敢說罷了,現咱們私下都說他怕不是中邪了,被那些虐殺的臟東西給取了命去呢。”

何常安連忙嗬斥道:“就你知道多!在皇上跟前胡唚什麼呢!道聽途說的也沒個根據。”

八喜嘿嘿一笑,知道蕭偃一貫待下寬仁,倒也不大緊張:“我可沒瞎說,他院子樹上現還掛著剝下來的皮,血淋淋的瘮人得很,我有個老鄉和他一起進宮的,如今也在西宮那邊伺候著,都說他那是遭了報應,白日還親眼看他無緣無故從廚房裡扯了隻還吃奶的貓走,都知道到了他手裡定是有去無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