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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如意 五軍 4322 字 6個月前

目光不敢放肆,但米輅轉身以及離去時的背影,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跟米輅並非完全不一樣,倆人同父異母,最大的區彆在臉上——米輅五官豔麗,比他好看。而他們其他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身形、骨架又或者某些角度的臉型,會讓人容易混淆。

而剛剛的那幾秒,何意幾乎以為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他心裡一動,目光追向賀晏臻。

果然,賀晏臻轉身的動作頓住,他終於駐足。

米輅開車離開。

何意收回視線,往另一側縮了縮,打算等著賀晏臻走開後再離開。

兜裡的手機突然嗡嗡作響。何意連忙摸索著掛斷,然而這麼一瞬的功夫,身後的人已經朝這邊走了過來。

“學長?”賀晏臻語氣驚訝,“你怎麼在這?”

何意回頭,故作輕鬆地打招呼:“我今天來看了下梁老師。你這是……才回來?”

他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賀晏臻若有所思往小區門口看了一眼,卻隻點了點頭:“我剛從外地回來,正好有事找你。”

他晃了晃握著的手機,何意低頭,這才注意到剛剛的來電人就是賀晏臻。

“……你找我有事?”

“是有點事。”賀晏臻問,“你上個月手術的小男孩叫什麼來著?我記得姓王。”

“王一。”何意直覺不是好事,下意識以為那孩子出事了,忙站起來,“他怎麼了?”

“他沒事。是他姑姑突然找到了北城,要告你們非法用藥,拿孤兒做實驗,損壞小孩身體。”

何意一口氣沒喘上來,腳步被釘在原地:“什麼?她憑什麼?”

但隨即,他自己也明白了。王一的確父母雙亡,又無直係親屬,被送到了福利院。現在手術結束,姑姑站出來表示願意撫養……也沒什麼問題。

“再具體的我也不清楚。”賀晏臻道:“他姑姑想要起訴,但又不想花律師費,所以去找了法律援助。正巧那邊是我師兄律所的新人在做,回來後氣不過提了一嘴。這才傳到師兄耳朵裡。”

“王一就診時是孤兒身份,而且這次手術是慈善活動的免費救助。”何意問,“這一點會有影響嗎?”

賀晏臻搖頭:“沒有,免費不等於免責。哪怕是出於善意的醫療救助行為,但因為仍屬於診療活動,所以還是要按照《侵權責任法》來定。”

何意:“什麼時候的事情?”

“今天上午。師兄說這人文化程度不高,但關鍵點抓得很準,一係列主張都有依據。像是有人指點過的。她自己透露這幾天要在北城好好玩玩,順道找媒體曝光你們,你看她說的孤兒被做實驗,非法用藥……這些都是容易引爆輿論的焦點。”

賀晏臻說到這遲疑了一下,“這件事情要麼是有人預謀陷害,要麼是故意借題發揮,後者的話,得看她會不會要賠償。學長,馬教授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何意愣一會兒神,勉強搖了搖頭。

“老師不會的。”他說完一頓,又道,“這件事跟老師也沒關係,我當時怕惹麻煩,所以相關手續都是我和丁醫生簽的字。這件事找不到彆人頭上。他就是找麻煩,也是衝我來的。”

賀晏臻看他幾秒:“你想過會有這種局麵?”

“S市剛出了這種事,不得不防。但沒想到孤兒也會有麻煩。”何意幾乎怒氣反笑,他冷靜下來,又點點頭:“如果她告我,我願意承擔法律責任。她要是找媒體,我也會站出來承認和他對峙。無論怎樣,這事至少不會牽扯到彆人。謝謝你告訴我。”

他說到這又想起倆人上次的不歡而散,安靜幾秒,低聲道歉,“對不起,上次是我考慮不周。這麼看來,多虧你沒答應幫忙。要不然連累到你家人,我……我得去以死謝罪。”

賀晏臻低頭看他。

何意深吸一口氣,想要繞著離開,邁步時眼前卻橫過來一條胳膊。

賀晏臻將人攔住,隨後捏住何意的下巴湊近了,眼神停頓了兩秒:“你嘴上怎麼有血?”

何意往後仰頭,抬起胳膊去擋開。賀晏臻卻先他一步鬆手,隨後抓住何意個肩膀往外走了兩步。

何意躲閃不及,連忙將收據條藏兜裡,嘴上道:“我牙齦出血了。”

“去醫院看看。”賀晏臻皺著眉,語氣嚴肅道,“你這幾天乾什麼了?臉色怎麼難看成這樣?”

“沒事。”

“有事就晚了。”賀晏臻不容分說,強勢地按住他,“你在這等著,我把車開過來。”

何意眼神晦暗,他知道賀晏臻的執拗,所以乾脆閉嘴,就等著賀晏臻去開車的時候自己立刻跑開。

然而等了會兒,身邊的人卻沒動。

何意疑惑,抬頭看他:“……你不去開車?”

“不了。”賀晏臻扯了扯嘴角,表情看起來有點無奈,“彆以為我看不出你在想什麼。等車來了,你就走了。”

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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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終究沒去醫院。

賀晏臻打定主意要看著他,不管他說什麼都絲毫不肯讓步,倆人在小區門口爭執了十多分鐘。何意最後無奈,隻得跟著打出租車離開。他堅持回家,死活不去醫院,於是賀晏臻見好就收,但倆人下車後,他卻仍是把何意送進家裡。

何意已經無力應付,他今天接收的訊息太多,關於梁老師的、韓教授的、賀晏臻的、以及那個王一的……消化這些已經花費太多力氣。

更何況賀晏臻駐足目送米輅的一刻,讓他意識到賀晏臻最初喜歡的那個自己,是淡然自若進退有度的。

如今自己吸引他的光華不在,早已經變得刻薄自我,賀晏臻進來又能怎麼樣?

他自顧自開門,進屋,去洗手間漱口洗臉。

照鏡子時,他明白了賀晏臻堅持的原因——鏡子裡照出來的是一張蒼白無力的臉,嘴唇的顏色淡到看不出,眼仁卻漆黑,有不正常的光亮。

他自嘲地笑笑,將衣服裡的收據條扔到一旁的紙簍裡。

回到客廳,賀晏臻已經徑自進了廚房,見他出來,指了指茶幾上的書本。

“明天是不是有考試?你先複習功課,杯子裡是衝好的蜂蜜水。我現在給你煮點麵,五分鐘就好。”

“賀晏臻,”何意歎了口氣,“你這樣不彆扭嗎?我們上次剛吵過架。”

賀晏臻停下動作:“你說在南省嗎?那明明是你單方麵輸出,我進行了必要的自辯而已。那不叫吵架。”

何意:“……”

“你隨便吧。”何意心灰意懶,連應付都覺得費勁,乾脆關上臥室門睡覺去了。

這一覺昏昏沉沉,再醒來時,天色已經微亮。

何意的肚子被餓的咕咕直叫,他清醒過來,又想到什麼,跳下床打開了臥室的門鎖。

晨光半透進客廳,那裡空無一人。

何意又光著腳往陽台走,最後推開廚房門。

廚房裡被人收拾得一塵不染,灶上的火已經滅了,上麵燉著一個砂鍋,鍋體還有餘溫。

何意掀開鍋蓋,他記得睡前賀晏臻說要下麵條,等打開一看,裡麵卻是一鍋豬血粥,香味撲鼻。

賀晏臻把香菜和薑絲切得很細,白米粥的香甜味道撲鼻而來。何意目光一轉,看到了冰箱下麵的一袋新米。

林筱走後,何意就沒進過廚房。但他們家隻買散裝米吃,這一袋顯然是昨晚新買的。

冰箱上還用雙麵膠貼著一張紙條——“看你睡得香,沒忍心打擾。鍋裡的粥一定要喝,可以補血。學習如果太辛苦就適當休息,你已經很優秀了,給彆人也留點餘地。”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網ω友ω整ω理ω上ω傳ω

平實穩重,完全不像出自賀晏臻之手。

晨光漸漸耀眼,陽台上水珠熠熠生輝,看來昨夜下過雨。

何意垂下眼,額頭抵在冰箱上,靜靜地將字條又看了一遍。

他想象著不久前在廚房忙碌的賀晏臻,和高三寒假於老屋中給他做飯的賀晏臻。想著昨晚收拾客廳衛生的,和那年暑假給他打掃宿舍的賀晏臻。最後,他又想著那個拖著行李箱於冬日去找自己的,跟昨夜立在樹下駐足遠望的賀晏臻……

何意已經能夠肯定,自己的心理是有問題的,至少曾經有過很大的問題。

他不知道賀晏臻是什麼時候發現的,自己戀愛時傾注的濃烈感情和期待是不是跟心理狀況有關?自己決然分手時,是不是也給賀晏臻帶來過傷害?

賀晏臻竟然被逼著去看了心理醫生。

韓老師……何意決定直接找韓老師談談。

上午的考試結束得很早,何意給韓老師打了電話,約了中午見麵。

快到約定時間時,他打車前往,路上倒是接到了一個令人意外的電話。

對方報出自己的名字,何意反映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是之前慘遭米忠軍報複的那位神經外科的醫生。

當年,這位醫生已經小有名氣,就因得罪了米忠軍,後者讓羅以誠的叔叔找人製造了一場醫鬨。醫生那天在大廳尋常走著,被人持刀砍成重傷二級。最後行凶者卻因有精神疾病且處於發病期間,被免於刑事責任。

這件事曾引起過一陣社會輿論,然而那時候網絡並沒有特彆發達,又有媒體從中報道說醫生私生活有問題,跟患者有私人恩怨,真真假假,最後這件事果真不了了之。

“我手裡有證據,是當初部分賬本的影印資料,現在有幾個公司不在了,不知道還好不好使,你試試吧。”這位曾經的醫生道,“我已經用附件已經發到你郵箱裡了。”

“謝謝!”何意放輕聲音,認真道,“謝謝你信任我。”

他想說句什麼問候的話,卻又怕自己唐突。

誰知電話那邊的人卻笑了笑。

“何意,你比米忠軍強百倍。”

何意意外:“你知道我?”

“丁醫生是我同學。”那人道,“我雖然不做醫生了,但我醫學院的同學都在這一行。你是個好醫生,心腸跟米忠軍完全不一樣。很抱歉,你之前聯係我的時候,我一直懷疑你。”

何意忙道:“不,是我的身份太尷尬。”

“歹竹出好筍,秦檜的曾孫還是抗金英雄呢。”對方笑笑,又道,“祝你順利。”

車子抵達目的地,何意下車,掛掉電話後先迫不及待地登上了郵箱,果然,裡麵安靜躺著一封郵件。他將裡附件下載,備份,最後小心翼翼的將文件解壓縮,於手機上快速地瀏覽了一番。

這本影印的數據對他這種沒接觸過財會的人有些難懂。

何意隻匆匆掃了一眼,倒也不著急。

上次交信時,部門的工作人員說過三個月會有回複。何意決定先等回複,這期間正好研究手裡的賬本。

他從瀏覽界麵退出,又等了等,邊走邊給丁醫生打電話,提醒王一姑姑的問題。

丁醫生顯然對此毫不知情,聽何意講完,她不禁爆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