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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如意 五軍 4262 字 6個月前

馬路時,仍會感受到那種千家萬戶在家團圓的過年氣氛。此時仍舊漂泊在外的人多少都會想家。

張君心細,傍晚時驅車給何意送來兩盒餃子,又安慰他:“你雖然起步晚,但進度快,現在已經趕超過大部分同學了。年後開學前你可以回家看看,不用這麼緊張。”

何意不喜歡逢人便說自己的慘淡,但張君對他而言亦師亦友,許多事情瞞著未免顯得見外。因此,他猶豫了幾秒後搖頭解釋:“師兄,不瞞你說,我現在四海為家。”

張君訝異地看著他。

何意笑笑:“我的家庭背景是母親早逝,生父棄養,舊居被賣。幸虧現在可以住學校宿舍,要不然以北城的房價,那可真是長安居,大不易啊!”

張君微愣了下,聽到後麵何意自我調侃,不由將下文接出來:“可是以師弟之才,居天下何難?”

話一出口,頓覺糟糕。

這兩句本事白居易與顧況之間的談話,白居易年少時投奔顧況,被後者輕視,並被笑話名字“長安百物皆貴,居大不易”。後來白居易奉上自己的詩作,顧況大為驚豔,立刻改口:“有句如此,居天下亦不難。”

張君剛剛下意識地誇何意,然而說完就想到了白居易可是買房困難戶,五十歲上才在長安買到了一套老破小。

他麵色尷尬,何意卻不由笑了起來:“看來取名有學問,居易,居大不易。何意……”他略略沉%e5%90%9f,眉頭輕揚一點,“何能如意?”

這話說得太不吉利了。

張君瞧他一眼,思忖著轉了轉車鑰匙:“帶你出去走走,看看不易居的北城?”

何意猶豫:“現在?”

“現在。”張君道,“轉一圈就回。”

外麵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

張君的邁巴赫停在宿舍樓下,巧的是對麵也停了一輛外形相似的黑色轎車,車身上已經覆了一層薄雪。

何意往那邊看了眼,覺得那車眼熟,就見張君紳士地為他打開了車門。

何意失笑,趕緊躬身進去。

路上無話,張君放了一首溫柔的鋼琴曲,從A大校區出來,沿路漫無目的地隨意開著。

這是何意來北城的第五年,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這個城市。平時路上太堵,而城市又太大。異鄉人很難有閒情逸致慢慢欣賞。

去年除夕時他倒是有空,但那天晚上他一直在酒店裡,整晚都在等賀晏臻的電話。

他們斷斷續續地通話,語音,視頻,賀晏臻那邊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事情打斷。何意卻不舍得去洗澡,他給手機插著充電器,一有動靜便立刻接起。後來守歲到十二點,賀晏臻跟他說過晚安之後安心去睡了。

何意卻在他睡下後,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開始想家。那時,他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是個孤兒,無家可歸的孤兒。

那天在花園酒店,何意站在露台上望向人工湖對岸時,心裡想的便是,他跟賀晏臻始終被什麼東西隔開著。分手雖然是他提的,但其實責任並不在賀晏臻身上,他們隻是不合適,是自己配不起。

彼時何意突然有一種衝動,他迫切地想要見到賀晏臻,向對方說一句“對不起”。他知道自己不告而彆的方式容易讓另一方耿耿於懷。

他需要一句“對不起”,來讓彼此徹底放下曾經的關係。這樣,他們的過去便可以被體麵地封存。賀晏臻也可以心無芥蒂地投入下一段戀情裡。

那一刻,何意甚至短暫地忽略了那位新戀人是米輅。

他沒想到,賀晏臻竟然會找過去。那天回頭,看到他出現時,何意心如擂鼓,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不敢上前。幸好張君為他解圍,給他爭取了緩衝的時間。

何意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發呆了很久,他忙衝張君抱歉地笑了笑。

張君卻道:“感覺怎麼樣?我壓力大的時候就會這樣閒逛,放空自己,一直往前走,什麼時候心裡舒坦了再回家。”

“你也會壓力大嗎?”何意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臉。

張君笑道:“當然了。課題有壓力,人際關係也有壓力,許多事情做不好挨批,做得好又會遭到嫉妒。家裡更彆說……” 他說到這搖搖頭,問何意:“你這些年一直是自己過的?”

何意點頭。

張君歎氣:“那你工作後經濟自由,戀愛也自由,想做什麼都不會有人囉嗦。這才是真正地熬出頭了。”

何意從他的語氣中聽出羨慕,扭頭看他:“父母健在才是福氣。”

“是這樣說沒錯。但父母照顧子女,同樣又因為有所付出,會理所當然地乾預子女的事情,甚至名正言順要求回報。所以有時候,子女沒有自己的意願和權利,可憐一點的,不過是父母的工具人,是他們意願的化身。”

何意聽得愣住,過了會兒,漸漸明白過來。

張君和他的女友地下戀愛八年多,不知道吃了多少相思苦。現在張君畢業在即,小情侶終究要麵對家庭矛盾了。

父母能量越大,年輕人的抗爭就越艱難。還真是人生各有各的苦。

“我的確是自由的。”何意隻得反過來安慰他,“可是這自由也有限度,比如戀愛的另一半肯定會有父母,我不挑彆人,不代表彆人不會挑我。”

張君詫異:“你跟賀晏臻分開,是因為他爸媽?”

何意一怔,哭笑不得道:“當然不是。”

“你們倆看著有藕斷絲連的征兆。”張君也笑起來,“戀人分手有很多情況,隻希望你倆不是因為誤會。”

何意沉默下去,過了會兒才道:“其實我說那句‘何能如意’不是在自怨自艾。”他說完停頓片刻,末了歎了口氣,“一個人離開另一個人的過程是漫長的。”

張君送何意回宿舍已經是兩小時之後,路邊停著的黑色轎車已經開走了。

他們師兄弟平時很少談論各自的私事,今晚難得地從家庭、戀人又聊到了學業。車行路上的優點便是這樣,可以隨意變換話題,若是累了,也不必擔心相對無言的尷尬。他們隻需要安靜地行車,看著窗外不斷變化的風景即可。

春節過後,好消息接踵而至。

先是馬教授跟他見了麵,正式將他收入麾下,並對他的課題進行了指點。而新課題需要跟一家醫療器械公司緊密合作,何意發現符合條件的兩家公司裡,王越家的赫然在列。於是約見了這位富二代。

他知道王越對自己或許有意見,沒想到後者痛快答應幫忙,當即告訴了王董,安排了人員跟他啊對接。

與其同時,林筱也找到了何意,希望何意能跟她一起合租一處房子。

那處房源就在A大附屬醫院的斜對麵,距離林筱上班的地方也很方便,門口便有地鐵和公交直達。

這種黃金地帶的房子租金都奇高,何意震驚於林筱的大手筆。

林筱卻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你講,這房子原來是我同事的父母住的。房東早就移民出去了,人家有錢,也不介意這點毛毛雨,所以房租十多年都沒漲。現在我同事的父母要回老家,她不舍得把房子還給房東,怕以後再沒這樣的機會了,所以乾脆當起二房東,轉租給我住。”

何意嘖嘖出聲:“這麼大的餡餅怎麼就正好砸中你了?”

“我運氣好唄!”林筱挑起眉毛問他,“怎麼樣,正好在你們醫院對麵,你要不要來住。”

何意搖頭:“我有宿舍,而且你還是找個女孩子合租吧。”

林筱也不勉強,爽快點頭:“那行,不過你能不能先陪我一段時間?那邊畢竟是老小區,我自己住還挺害怕的。等我找到室友了你再走。”

何意答應下來,帶了必需品和換洗衣服去陪住。他原以為兩三天便可,誰知道林筱卻又忙碌起來,又過幾日,終於有人來看房,林筱卻覺得這個矯情事多,那個要帶男友來住不安全,挑來跳去沒有合意的,最後乾脆擱置了。〓思〓兔〓網〓

何意陪住了一周,每天早上起床,林筱已經買好了早飯,順道給他留了一份在桌上。晚上回家,林筱又總會給他捎回來好吃的零食水果,還會經常溫杯奶給他。

何意白吃白住,心裡過意不去,想要回去又怕林筱獨身租房不安全。於是一周後,他乾脆狠狠心租下了另一間。這樣一來,他每天步行幾分鐘就能到醫院,倒是難得地睡起了懶覺。

天氣漸漸轉暖,何意的課題進展順利,學習和生活都已走上正軌。

而在跟王董的公司合作過程中,他也不可避免地了解到了米忠軍的新動向。又聽說米忠軍對米輅十分疼愛,為其購置房產車產,米輅現在名下有公司有物業,年紀輕輕已身價千萬。

王越跟他說起時,刻意避開了跟賀晏臻有關的內容。何意也從不打聽,他在年前就拜托李默,為他介紹一位做職務侵占專題的記者。彼時那記者正在外地調研,聽李默說對方這個月便能回北城了。

何意手裡,舉報米忠軍的材料已經寫好,他現在萬事俱備,隻等跟記者碰頭後,將這封信件實名寄出。

第79章

記者跟何意約定的見麵時間是三月份, 然而直到三月底,何意也沒等到對方的消息。直到四月一號,李默來找他, 何意才知道出事了。

那天身邊的人還在調侃愚人節的段子, 李默的神色卻很凝重。

何意隨他走到一處僻靜角落,聽他講完來意, 這才知道那記者在回北城的前一天, 趕著雨天走盤山路,結果一時不慎, 車子打滑滾下了山,人已經在醫院救治半個多月了。

幸好對方命大, 如今命是撿回來了,但全身上下多處骨折,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下床。

那記者是李默的爸爸一手帶出來的, 做事極為認真,也對李默的事情十分上心。因此上周他蘇醒後,因記掛著何意的事情,安排了一位徒弟來北城與何意見麵。

李默見到那位徒弟吃了一驚,打電話詢問自己的父親,這才知道事情始末。

何意沒想到事情會這樣,詢問了對方的傷勢。

李默黯然道:“我爸去看了,說他這次是真的命大, 傷勢看著怪嚇人。我爸之前有個同事就是這樣沒的。”

何意明顯感受到李默的低落,他輕輕歎氣:“抱歉。”雖然這事跟他無關。

“沒什麼,”李默道:“我過來是問問你, 你還要見他徒弟嗎?”

何意聽出他有顧慮, 問:“他徒弟有問題?”

“那倒沒有, 隻是人太年輕了,入行才兩年,他昨天一來就讓我喊你出來。做事冒冒失失的,看著不太靠譜。”李默道,“這事我是想幫你的,現在拖延了半年多,如果最後介紹個不靠譜的,我也彆扭。”

“可能隻是性格如此。”何意笑笑,“先見見再說。”

小記者叫方文禮,個頭不高,濃眉細眼,臉頰微微鼓著。見何意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