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問題就來了……假設他確實和二十二年前九華醫院的第三者邏輯鏈事件無關,今天他為什麼費儘周折,不惜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也要和我們一起進入康誠藥業……
“他想知道什麼?”
蕭矜予簡短地將上司謹今天的所作所為闡述一遍,徐思清聽得眯起眼,露出深思的神情。
這是官方知道的第三位現存六級用戶。
除去A01審判之矛和A05盲盒,上司謹是華夏三位匿名六級用戶中,第一個現身的。
蕭矜予:“按照年齡,他應該不是2035年覺醒邏輯鏈的‘老用戶’。當然,這個存疑。也可能他十幾歲就覺醒了邏輯鏈。”
宿九州:“他對殺死你母親的那位用戶很感興趣……他在找TA。”
蕭矜予抿了抿嘴唇。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很想知道,然後……』
然後什麼?
蕭矜予:“總而言之,九成可能性,上司謹和九華醫院八位醫護人員的死亡事件無關。而他今天要去康誠藥業,也是想找出對方的信息。”最後他也成功拿走了那份實習生資料……蕭矜予沒有將最後的話說出口。
三人又商討了一番,更加確定了蕭矜予的猜測。
這時一個年輕研究員跑了進來,彙報道:“博士,徐副隊長的遺容已經整理好了。可以請親屬認屍了。”
聽到“認屍”兩個字,蕭矜予不由一怔。
徐思清:“海都市有位三級用戶,排名B313,ID是‘美容師’。他能夠在橡膠磨具上憑空捏出一張臉,有效期為三個小時。這個時間足夠徐啟的父母好好看清他最後的樣子了。”他說得很輕鬆,目光也十分平靜。隻是最後卻驀然地歎了口氣。
“他是2047年海都市清除小隊犧牲的第一位用戶。”
……
蕭矜予、宿九州在研究員的帶領下,前往停屍房,看見了徐啟的屍體。
覆蓋在雪白皮膚上的橡膠模具做得十分逼真,蕭矜予近距離看了許久,也沒看出半分異樣。
研究員解釋道:“美容師的邏輯鏈很強,但是因果僅限於製作人臉,而且這張臉不可以做大幅度表情。”愣了下,他喃喃道:“不過徐副隊長也做不了表情了。”
上司謹剝奪人臉的時候會使人的皮膚變成刺眼般的雪白,這放在活人的身上顯得格外突兀,比如現在還在醫院ICU接受治療的張海象。但是徐啟安安靜靜地躺在這,卻沒有一點格格不入感。他渾身僵白,那張被覆蓋上去的人臉靜靜地閉著眼,仿佛它身下這張臉的主人就該這樣沉靜地睡著,安詳平和。
宿九州伸出手,輕輕蓋在徐啟的眼上。
男人回頭,冷靜地問:“在哪兒發現他的。”
研究員:“浦西一個正在施工的工地上。”他迅速地講解當時發生的情況,從工人發現屍體,到報警、再到警察將案件提交到清除小隊,以及最後蔣文濤、駱笙、徐思清紛紛抵達現場,檢查屍體。
宿九州緩緩眯起眼眸:“他才死了不到24個小時。”
研究員用力點頭:“對!屍檢結果就是這樣,大概才死亡20個小時左右。”
宿九州對蕭矜予道:“昨天晚上去地底列車站的人,確實是徐啟。”
蕭矜予頷首道:“我也覺得,是他。”
宿九州:“那麼他的死亡時間就是和蔣文濤他們聚餐以後……案發現場具體在哪兒。”
研究員說了一個地址。
宿九州抬眸望向蕭矜予的時候,後者也早已看向了他。
***
寒風卷襲地麵的枯葉,淩晨一點,海都市清除小隊總部依舊燈火通明。
副隊長的突然離世令隊員們陷入低落情緒,許多隊員沒有離開總部,而是加班加點地調查上司謹的各種信息。
這一次上司謹的出現還帶來了一個新的線索:他果然參與了中都市的摘頭遊行。
他擁有白院子的邏輯鏈,那他一定參與了暗殺白院子的行動,他和神聖獻祭霍蘭絮也一定認識。
雨雪早已停了,駱笙帶著徐啟的父母來到停屍房認領兒子的屍體。兩位老人哭得肝腸寸斷,幾乎斷氣。
隊員們在辦公室裡熬夜加班,練習室裡,砰砰砰的金屬斷裂聲也不斷響起。
強壯的三級用戶一拳拳砸斷厚重的鐵板,指骨關節早已發紅流血,他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仍舊不停地擊打鐵板,發泄心中痛苦的情緒。
忽然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蔣文濤停下動作,他轉身看去。通紅的雙眼在看見宿九州和蕭矜予時微微停了一瞬,他啞著嗓子:“宿上校,蕭矜予。”
宿九州:“你和徐啟最後一次見麵,大概是什麼時間。”
蔣文濤立即正了神色,他收住內心的悲痛,認真回憶道:“前天晚上23點多,我們一起喝完酒,各自回家。”
宿九州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他已經死了的?”
蔣文濤:“隊長拿到DNA報告後,我們才知道死者居然是老徐……”
宿九州定定地盯著他,半晌後:“那時候才確認是徐啟……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死者的?”
蔣文濤被他的話問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就是昨天發現的啊,工地有人報警,然後浦西派出所通知我們……”
“昨天淩晨幾點?還是前天?”
蔣文濤頓了頓。“是昨天下午,宿上校。”
宿九州蹙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說得更簡單點,你是什麼時候把屍體搬到那個工地的?”
第104章
空曠的練習室有一瞬的寂靜。
蔣文濤的身體僵了僵,他看向宿九州,過了會兒:“宿上校,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好友的身亡令這位強大的三級用戶難掩眉目間的悲傷,可他此刻鄭重地收斂悲色,認真解釋:“我一直不知道死者是誰,直到隊長在隊裡公布死者身份,我才知道那是老徐。而我和隊員抵達工地時,老徐的屍體已經在那裡了。把屍體搬到工地?您指的具體是什麼意思。”
蔣文濤相貌平平,卻身材魁梧,長著一雙濃眉大眼,氣質剛正。初次見到他時蕭矜予便覺得,這是一個正直的用戶,很符合他對官方清除小隊的認知。
練習室狹窄的小通風口裡傳來呼呼的風聲,那是外界狂風激蕩牆體發出的赫赫聲。安靜寬敞的房間裡,隻有這震赫聲回蕩,蔣文濤目光炯炯,絲毫沒有一分遲疑躲閃。
宿九州眯起眼,看著眼前這個一臉剛直的用戶,他正要開口,卻聽一旁清冷的男聲響起:“你覺得那片工地是案發現場麼?”
蔣文濤回過神,看向蕭矜予,誠實道:“應該不是案發現場。根據現場采證,屍體有搬動痕跡,且那個工地位置偏僻。老徐不可能在活著的時候進入其中,他要麼是被打暈帶過去,要麼在進入工地時就已經身亡了。研究所更傾向於,屍體是被人搬動了。”
蕭矜予:“你也認定那裡是拋屍現場?”
“對,我也覺得那裡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蕭矜予沒有立即提問,而是仔仔細細地審視眼前的漢子。他直白的目光令蔣文濤後背繃直,極不自在,但是他咬著牙接受這樣的注視。直到蕭矜予開口問道:“蔣哥,你也是清除小隊的老隊員了,你認為殺人凶手如果選擇拋屍的話,一般會選擇什麼樣的地點。”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網Ψ提Ψ供Ψ線Ψ上Ψ閱Ψ讀Ψ
蔣文濤毫不遲疑:“一個永遠不會被人發現的地點。”
在場三個人都知道,蔣文濤是位經驗豐富的老隊員。他很精乾聰明,所以當整個海都市清除小隊都忙於調查張海象越獄事件、無法抽身時,駱笙和徐啟放心地將豬豬香波的失蹤案交給了他,由他一個人率隊獨自調查。
蕭矜予又問:“你覺得什麼樣的地點不會被人發現?”
“一共有三種地方。”蔣文濤聲音從容:“第一,是深山老林。那裡人跡罕至,幾乎不可能被人發現,除非發生地震山洪這種天災意外。第二,是在一個自己能掌控的地方。比如凶手是一個有錢人,他擁有一棟彆墅,那他就可以將屍體藏在彆墅的某個角落。
“第三,就是一個永遠不會被人挖掘的地方……比如一棟大樓的地基。”
蔣文濤看向蕭矜予:“那片工地擬定建造一棟商業大樓,根據規劃,日後那裡會成為繁華的新CBD區。隻要這棟樓建成,幾十年甚至百年間都不會被拆除,那麼埋在地基裡的屍體也就可以說,是永遠不會被發現。”
很有道理。
蔣文濤的回答天衣無縫,如果現在突然有人向蕭矜予提出同樣的問題,恐怕他也會給出類似的答案。這是短時間內他能想到的最可能的回答了。
然而,青年神色平靜地看著對方:“那如果這個凶手是上司謹呢?”
蔣文濤喉頭微微一滯,他望向蕭矜予,問道:“蕭矜予,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上司謹,是一個六級用戶。”宿九州忽然開口。
蔣文濤下意識地想看向說話的人,可是空氣中仿佛有一隻巨大的手按住了他想扭動的頭顱,氧氣卡在乾澀的鼻腔裡,他寸步難行,連轉頭的微小動作都無法完成。
蕭矜予:“蔣文濤,你之前說的三個地點都很合理,可是現在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凶手不是上司謹——這個基礎上。”
蔣文濤僵硬地看著青年。
蕭矜予也靜靜望他,一字一句道:“上司謹是一個用戶,而且是一個六級用戶。六級用戶有多強,我不知道,但是宿上校非常清楚。按照我的猜測,六級用戶如果想毀屍滅跡,他至少有一百種選擇。”
“也不需要那麼多。”宿九州聲音低沉,“殺人技隻需要一個,足以製敵就行。”
蕭矜予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他隻是打個比方。
蕭矜予繼續道:“至今為止,我們一共發現了三個被上司謹暗害的對象。根據時間順序,第一個是風吹屁屁張海象。他被上司謹奪走了外貌,變成了無麵人。但是上司謹需要他的名字依舊在排行榜上待著,於是張海象沒有死,並且好好地活到了現在。
“第二個,是白院子於思唯。上司謹沒有奪走他的臉,但是偷走了他的邏輯鏈。可是直到昨天他親自揭露自己擁有‘白院子’邏輯鏈之前,我們沒有人發現白院子的死也和他有關。
“而第三個,就是徐啟。”
蔣文濤:“這三位受害者的情況都不一樣。”
“你覺得他們都不一樣?”
蔣文濤愣住:“他們一樣嗎?”
蕭矜予點點頭:“是,他們的情況確實哪哪都不相同,不同的用戶等級,不同的死法,不同的時間地點……但是可以得出同一個結論。”蕭矜予眸色沉靜,“上司謹想讓受害者如何,受害者就會如何。他能完美地操控一個人的意誌,無論他是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