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散落一地，木地板上全是沾著血的玻璃渣子。

駱笙的右手緊握著一塊巨大的玻璃碎片，那是客廳落地窗被擊碎後，她隨手拿起的武器。她原本帶來的武器，都被這個女人打碎了。

五級用戶強悍的不僅僅是邏輯鏈，更是那可怕到超越人體極限的身體素質。

駱笙的臉頰、%e8%83%b8口、手臂，布列著一道道深可見骨的血口。斷成兩半的聖母像前，修女的右臂也流著汩汩的血。她受了傷，但是很明顯，她的傷勢遠比自己的敵人好很多。

寂靜漆黑的洋房裡，兩個女人警惕地盯著對方。

良久。

眼角的鮮血流淌到嘴邊，駱笙喘著氣：“你變強了。你在不斷變強……是你在中都市製造的那場遊行？它已經被製止了，但它還在讓你變強？”

修女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回答。

駱笙舉起玻璃碎片，指向對方：“霍蘭絮，你的邏輯編號是多少！”

看著這個已經徹底落入下風的敵人。修女目光柔和，如同歎息：“在你踏進這間房子的時候，A18。現在……A14。”

曾經的A14，水之刑，駱笙。

這一刻的A14，神聖獻祭，霍蘭絮。

沒有拿出手機，檢查自己是不是真如對方所說，應該從A14變成了A15。

駱笙知道，這個女人沒有撒謊。

她也知道，讓這個女人不斷變強的不是自己，而是數百公裡外的中都市，那場無比殘忍的摘頭遊行。

“你是怎麼把教宗寶冠的邏輯鏈從他的身體裡剝離的？就像……

“你是怎麼做到，身在海都市，邏輯鏈卻在中都市作用的？”

這個問題，修女沒有回答。

她仁慈地望著眼前這個可悲的女人。

臉頰上的傷口一直裂到了嘴角，駱笙黑洞洞的雙眼直直地盯著這個女人。忽然，她放聲地笑了：“你把遊行地點選在中都市，因為那裡是你曾經長大的地方。你為什麼不換個城市？中都市，海都市，這樣的大城市……很危險。”

修女靜靜地問：“危險嗎？”

“危險！”駱笙笑得幾乎瘋狂，肉王死後，她本來就已經成了個瘋子。“你知道現在誰在中都市嗎？你知道，剛才是誰……阻止了你的遊行，斬斷了教宗寶冠的邏輯鏈嗎！”

聽到“斬斷”這個詞，修女的身體輕微地震了震。

看著修女幾乎沒有變化的蒼白臉龐，駱笙知道，這個女人猜到了。

但是，她願意再次告訴對方一遍。

“斬斷教宗寶冠邏輯鏈的，是一個小家夥。在你被送上審判法庭前，你可以記住他的ID。

“他叫——

“第四視角。”

修女微微怔住。她蹙起纖細的眉：“第四視角？”緊繃的身體也一下子放鬆下來。

這是個她從沒停過的名字。

“除此以外……”

修女抬起頭。

駱笙瘋狂地笑著，鮮血從牙縫裡不斷溢出，她的身邊再次集起漫天銳利的水錐，隻是這一次凝聚在她身邊的水明顯比之前更少了。

“還有A01，審判之矛！”

修女的目光驀地凝滯。

駱笙大笑著：“現在你覺得，你的邏輯鏈還能維持多久！”

***

濃黑的夜幕下，蕭矜予看著大地上這一條條斑駁瘡痍的血河，臉色沉靜。

不對勁。

無論清除小隊的隊員怎麼清除這些血液，把它們收集起來燒掉，甚至是由王饕親自出手，將這些血液燒成肉眼看不見的東西……

那一粒粒彩色的邏輯因子依舊從這些血中不斷飛出，飛向天空！

這是一條邏輯鏈。

一條不屬於教宗寶冠的邏輯鏈。

它不是黑色的，它仍舊是彩色的。它的主人或許還活著……

或許，它就是神聖獻祭！

蕭矜予打開第四視角，直接使用加強版，眼也不眨地盯著那一粒粒飛向天空的彩色光點。這些光點隻有他能看見，哪怕他和王饕說了，王饕猜測這些邏輯因子就是神聖獻祭製造摘頭遊行的最終目的，但是他們也無力阻攔。

五級用戶神聖獻祭，她的邏輯鏈現在變成了什麼樣，隻有她自己知道。

望著那不停飛向天空的邏輯因子，蕭矜予抿緊嘴唇。

……這些邏輯因子，肯定有問題。

但是怎麼辦？怎麼處理它們？這些邏輯因子對神聖獻祭到底有什麼作用，還會不會有更可怕的災難發生？

蕭矜予拿出手機，他找到李笑笑的名字，正要撥打過去。

忽然，空氣靜止。

耳後傳來一道清脆的破風聲。

蕭矜予身體頓住，他緩慢地轉過頭。下一秒，一把漆黑的長矛擦過他的臉頰，如迅雷閃電，穿破夜色，射向前方。

蕭矜予立刻順著那長矛飛射的方向看去。

它停在了半空中！

加強版的第四視角一直死死盯著長矛刺中的那片空無一物的空氣，蕭矜予沒有看到一顆邏輯因子，也沒有汙染因子。但是這把長矛仿佛刺中了什麼，就這麼僵直不動地懸在半空。

蕭矜予嘴唇翕動。

刹那間。

那把長矛不見了。

呼嘯的寒風從耳邊獵獵吹過，天地間，好像響起了一道極輕的斷裂聲。又似乎隻是錯覺，蕭矜予仰著頭，他看著天空，看著那在天空中驟然剝裂綻開的彩色大網！

遼闊沉謐的夜空中，無數絢麗的七彩光點連成一條條相交織的線，籠罩住半個中都市。

黑色長矛就刺在這無數根線的正中央。

“哢嚓——”

彩色的線碎了。

彩色的世界驟然崩塌，無數邏輯因子化為漫天光點，直直地垂落下來。它們越落越慢，光點上刺眼的光芒也越來越暗。當第一粒彩色光點落到臨近地麵時，蕭矜予怔怔地看著，他下意識地向前一步。

他看見了，這粒彩色光點的運動軌跡！

每七粒彩色光點連接在一起，就會形成一個複雜詭異的封閉式飛行軌道。它們順著這個軌道，一邊自轉，一邊極其快速地飛行著。

它們在天空中時，蕭矜予幾乎根本看不出來它們在飛舞運動。直到它們即將湮滅，觸碰大地時，蕭矜予終於看清楚了這條邏輯鏈的運轉痕跡。

這個時候他應該趕緊跑上前，儘可能地嘗試能不能像偷取白院子的邏輯因子一樣，偷取神聖獻祭的邏輯因子。

但是蕭矜予沒有動，他站在原地，看著彩色光點徹底落在地麵，緩緩消失。

神聖獻祭實在太強了，當它還能正常運轉時，蕭矜予根本沒資格看清對方的運轉方式。他甚至都看不到，天空中居然有那麼多邏輯因子。隻有當它被宿九州擊碎，逐漸走向滅亡，在滅亡的最後一刻，蕭矜予才能看清它是怎麼旋轉運動的。

可是，蕭矜予沒有再看那一個個七粒成群，互相飛轉的邏輯因子。

他看的，是落在地麵上，那些不再動的邏輯因子。

一個奇怪的念頭，突然湧上心頭。好像突然打開了什麼閘門，無數瘋狂的思緒如洪水衝進大腦。

“這些邏輯因子，都長得一模一樣。

“世界上所有的邏輯因子，都完全一樣。它們唯一不一樣的，是它們的運轉方式。

“而當它們不再運轉時，它們就再沒有任何差彆。

“所以，為什麼我會那麼肯定，在我手腕上旋轉的這三粒邏輯因子一定是屬於白院子的……”

可怕危險的思考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

“我為什麼認定它們是白院子的？

“因為它們和白院子的邏輯因子運轉方式一樣。

“對，一樣。

“白院子的邏輯因子就是這麼運轉的，所以這是白院子的邏輯因子。”

“就像神聖獻祭的邏輯因子。它們是七粒聚集在一起旋轉，它們旋轉的方式和白院子不一樣，所以它們不是白院子的邏輯因子，它們是神聖獻祭的。”

……

“那為什麼……

“它們不能是我自己的邏輯因子？”

蕭矜予抬起手，怔怔地看著那三粒應當屬於白院子的邏輯因子。他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的手，看著那三粒飛速旋轉的邏輯因子。

突然。╩思╩兔╩在╩線╩閱╩讀╩

這三粒邏輯因子不再動了。

它們仿佛神聖獻祭那些落在地麵、不再運轉的邏輯因子一樣，停止旋轉，靜默地懸浮在蕭矜予的手腕旁。

蕭矜予注視著它們。

它們，也同樣注視蕭矜予。

……

保持思考。

……

中都市，地下倉庫負36層。

無事可做的小機器人痛苦地左右搖晃，左罵一句“老變態去死去死”，右念叨一句“想爸爸的第365天”。倏地，004的聲音停住了。

“咦？”

玻璃罩中，小機器人歪著腦袋，平板顯示屏上嘩啦啦翻過無數文字，最後停留在長腦APP的排行榜上。

[華夏用戶排行榜-B級

B01-紮心者-三級

B02-行運超人-三級

……

B04-衝浪渣男-三級

……

B07-第四視角-三級]

第37章

蕭矜予垂下手腕。

空氣裡，那三粒懸浮在右手旁、不再旋轉的邏輯因子也漸漸消失。

蕭矜予第一次見到這三粒邏輯因子，是在他剛覺醒邏輯鏈的當天。

當他發現自己覺醒邏輯鏈後，第一件事是去檢查媽媽身上有沒有邏輯因子的存在。雖然不知道齊思敏和李小同口中的汙染者身上會不會沾染邏輯因子，但如果媽媽身上沒有，他至少可以多個理由，安慰自己媽媽的異樣和邏輯鏈無關，媽媽不是汙染者。

然而，他在媽媽的脖子上看見了黑色的邏輯因子。

做完這件事後，蕭矜予便將自己鎖進房間，探索自己的邏輯鏈能力。

第四視角，顧名思義，這條邏輯鏈是能看見邏輯因子的。否則當初在地鐵站的醫務室，蕭矜予也不可能躲過檢測儀的探測，隱瞞自己已經覺醒邏輯鏈的事實。

蕭矜予嘗試了多種方式，始終沒能找到第四視角更多的使用方式，就在他以為自己的能力隻是“看見邏輯因子”時，這三粒邏輯因子突然出現在他的手腕上，並以和白院子邏輯鏈一模一樣的方式旋轉運行。

不能怪當時蕭矜予誤以為自己“偷”了白院子的邏輯因子，任誰在那種情況下，對邏輯鏈的世界並不了解，都會誤將這三粒邏輯因子當成是白院子的——

它們實在一模一樣。

所以直到現在，蕭矜予才終於明白，這三粒邏輯因子根本不屬於白院子。

由始至終，它們都屬於自己。

……

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蕭矜予垂著眼眸，看著長腦APP上的用戶資料。

【用戶ID：第四視角】

【邏輯等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