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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芽 決明 4414 字 3個月前

第2章(2)

打從某人變回蚌形,哭著從窗台“飛奔”出去,憑借雙殼一開、一合的力道,化身飛鳥一般,飄得好遠,化為海中一粟,帶走了嘈雜的啜泣聲後,“枕琴懷笙園”回歸了原有的幽謐寧雅。

僅存海潮流動時,在廊柱洞簫間,形成的自然之音,輕靈縹緲,圍繞全園周遭,不加矯飾的音律,閉目聆聽,教人心曠神怡。

大龍子品著茗,也品著幽樂,興致一到,喚出水箜篌,長指靈巧撚撥,繁複的指法,流暢自如,與潮音和鳴。

動聽琴音,嫋繞不止,溢滿庭園樓宇,悠悠淺淺,吸引魚兒歇佇、誘來蜇群聆賞。

大龍子奏篌,總能招來聽眾無數,此樂翩翩,便是仙曲,聞者舒心袪鬱、忘卻煩惱。

難得他今日彈奏許久,皆無休憩之意,造福了大家的耳朵。

知音遠遠聽著,雖覺他的篌音,不若平時沉穩專注,帶些慵懶,像是信手拈來,更仿佛,他隻是胡亂撥動細弦……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她%e4%ba%b2眼看見大龍子趕走那個嫩女娃,這才要緊、才讓她感到安心不少,自然更覺篌音悅耳迷人。

她守在遠處,眷慕地、略憨地,微微含笑。

他比任何絕景更加悅目,舉手、投足、斂目,皆是美得如詩如畫。

瞧他,永遠也不膩。

直到魚婢來報,打斷了知音的“觀賞”。

“龍主今晚設宴,請大龍子與大龍子妃,準時出席,幾名龍主妃想見見新家人。”

知音除了暫且應諾,送走魚婢,再向大龍子完整傳遞龍主命令之外,她是無法欺瞞,或自作主張多言的。

“嗯。”大龍子聽罷,淡淡回了這一字。

單僅有一字,也像%e5%90%9f唱仙樂般,酥骨麻心。

知音沒有立即福身退下,她想佯裝口%e5%90%bb自然輕鬆,又不失尊敬:

“怎不見大龍子妃?需要知音為大龍子妃……備妥衣裳飾品,精心打扮一番嗎?”

明知故問的用意,就是想%e4%ba%b2耳聽見他說:“我趕她走了,何來大龍子妃?”

萬一他真這樣回她,她還能故做擔憂,為其煩惱著大龍子妃一走,龍主降罰,如何是好?

最好,他接下來能發現始終站在他身旁的她,笑容輕綻:“他要大龍子妃,找一個給他便是。”

“能上哪去找?”說這五字時,千萬不可以太嬌軟,才不會被他聽出她口%e5%90%bb中,充滿期待。

“你。”

“我——”知音雙頰紅似彤雲,鮮豔得快要滴出汁來,白嫩柔荑要忙著捧腮,又要猛按狂跳的%e8%83%b8口,還需矯情搖晃:“知、知音不行……知音不敢逾矩——”

但若大龍子很堅持,那那那知音恭敬不如從命……

最後兩句,沒機會%e8%84%b1口。

“你,可以退下了。”他隻是要獨處,見她還發著怔,傻站在那邊,才出言屏退,哪知她反應古古怪怪。

逾矩?退下與逾矩,有何關聯?

“呃?是……”並非找她充當大龍子妃哦?知音一陣尷尬。

自己妄想得太好歡樂,忘了今夕是何夕,她臉兒臊紅,挾帶幾絲失態的難堪,連忙福身,退了出去。

篌音再度玎揚傳出,悠然了整座園樓。

等到它止下,以臻晚宴開始的時辰。

“今天,大哥心情很好哦?箜篌彈了真久,琴音連我那兒都聽到了。”四龍子在抵達宴廳前,巧遇二龍子睚眥,兩兄弟搭夥一塊走。

“琴音正好助眠,讓我家參娃睡了整個下午。”此刻,參形小娃被抱在臂彎內,還沒睡醒,他提供結實的肌肉,給她當枕躺。

“我也忍不住睡半個時辰,醒來,琴音還沒停。誒,老五。”四龍子走著,又遇到另一隻兄弟,狻猊手挽妻子,就在上階梯的廊前。

“大哥是藉由箜篌之音,和大嫂調情?”狻猊笑侃道,紫瞳氤氳在煙沫後頭,既魅,又媚。

“最好大哥懂這種風花雪月。”四龍子嗤之以鼻。

外人很容易被大哥那副光風霽月的皮相所誤導,當他溫良恭儉讓,容貌好、品性好、脾氣更好,時時麵帶微笑,好似永遠不會生氣,永遠%e8%83%b8襟寬大,永遠淡淡柔柔的……

隻有一家人才知道,大哥根本是個皮笑肉不笑,笑起來也不代表他心情好,難以捉摸、深不可測、外加觀念扭曲的家夥。

“我瞧那隻蚌精,也不像是喜愛音律的料子。”四龍子補上。

“怎麼?從她身上,嗅到和你是同類的味道?”狻猊嘴可不饒人,笑起來酸他,從不管長幼有序。再說,不同個娘胎,隻早他半刻出世的“哥哥”,哪用尊敬?

同類,非指皆屬龍子,而是音癡。

音癡,更非癡醉沉迷於音樂之人,是沒有能力分辨宮、商、角、征、羽,對音律一竅不通……

四龍子對音律之遲鈍,大概是本該要遺傳到的音樂天分,大龍子搶先一步,全由娘胎裡拿走了,半點渣都不分給四龍子,造成兩兄弟落差如此之多,雲與泥,音癡與音癡,天籟與破嗓,形容得恰恰好。

他們兩隻,可是同父又同母的%e4%ba%b2%e4%ba%b2兄弟呐,不若其他七子,未從同個娘胎而出,血緣濃上加濃。

偏偏兩隻血緣最%e4%ba%b2最近的兄弟,長得最不像,性格也最天差地遠。

“對啦,她和我有同一股對音律很苦手的味道……”四龍子說完,才發覺被取笑了,猛朝狻猊呲牙咧嘴。

“你大哥彈的曲兒,聽起來很舒服。”新任的五龍子妃,嬌絲絲地打了個嗬欠,她剛睡醒,秀姿慵懶,眸兒迷蒙,風情無限。

箜音相伴入眠,睡起來特彆香甜呢。

“不殺人時,曲兒確實悅耳好聽,一旦灌注術力,每回撥弦,就像揮刀一般,封喉見血。”狻猊為妻子解說,不讓她對大哥有所“誤會”,誤將大哥當成好好公子,而無意間得罪了他。

她微笑,頷首,卻沒告訴狻猊,她很清楚,她曾為了他,正麵迎向大龍子的音刃嗜殺,險些成為大龍子的篌下亡魂。

不說,是因為一切都過去了,不值得多提,她不需要靠那些事,去換他的雄憐惜。

她早已經得到了。

陸陸續續,龍族自家人宴廳,紛紛落座,等待的過程中,吃些小菜,喝口小酒,閒話家常。

三姑六婆處處有,龍骸城裡也沒缺,圍成一桌後,自然開始天南地北。

聊的,大抵也是午後那陣美妙的箜篌之音,大龍子成%e4%ba%b2生子之事,以及——

“當時,聽見龍主吼出‘本王在此下令!你和她,已是夫妻!’,我真是提心吊膽,生怕下一句就是龍主的慘叫聲傳來……”龍主某號魚小妾,一臉驚魂未定。

一旁幾人連連點頭,同意:“龍主不知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敢逼迫大龍子做他不願做之事……”

“大龍子脾氣溫和,待人極好,你們怎把他說得像凶神惡煞?我瞧他,挺俊、挺有禮的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果然是新來的蛟小妾,說出這麼嫩、這麼天真、這麼無知的話。

“我頭幾年進城,心目中的大龍子,也與你想象中一樣完美。”無知,真是件幸福的事呐,但,人總是要學著長大,幻滅,是成長的開始。“你們這些後來才到的妹妹都不知曉,大龍子他,可是‘戰龍’呀!”

“戰龍?那不是二龍子的榮封嗎?”

戰龍,龍族每一代,皆有一人能受封,取族人中武藝最精良者優先。

以戰為名,效命天庭,與神族並肩,征討叛逆,清邪除惡。

戰龍並非封而不改,若同輩中,有人勝出,戰龍之名便會轉移。

“最原先,新一輩的‘戰龍’,是屬大龍子所有,已是太久遠事……隻隱隱記得,有次隨著眾神征討叛逆,大龍子受了傷,之後……便罕見他再動武,鋒頭逐漸被武藝精進的二龍子搶走,連‘戰龍’之名也……”在妻妾中,算是資曆較深的鰻小妾回憶道。

然而,她所聞所知,亦是皮毛罷了。

“受傷?傷著哪裡?!連動武都不行了嗎?”向來視大龍子為神祗,崇拜著,欣賞著的蝦小妾%e4%ba%b2妹子,問得好擔憂。

“這事兒,隻是聽說。噓,彆再多問,大龍子來了……”

白袍身影,穿過重重水沫珠簾,沿著珍珠長廊,優緩走來。

廳牆鏤刻的格扇石窗,一處一處,有他步行而至的俊逸身姿。

他步伐不快,慵雅閒散,卻能教人移不開眼,目光緊緊隨他,走過窗前。

他,是獨自一人前來,身旁沒有跟著眾人想見識的新嫩妻子。

“怎麼看……也沒法子將他和‘戰龍’那種蠻厲稱謂聯想在一塊……”蝦小妾的妹子,邊瞧邊傻笑,雙荑托腮,險些管不住%e5%94%87邊的唾涎,嘴裡喃喃含糊。

甫宴廳,海水阻絕於門外,大龍子立刻被四龍子吆喝到同一桌去。

他濃而長的密睫,微微垂斂,%e5%94%87是上揚著的,形成一幅慈笑假象,迷得幾名少女芳心咚咚亂撞。

“豬牙大嫂咧?”四龍子喊來順口,那名兒,喊了真叫人莞爾,心情大好。

“走了。”淡淡兩字,便是大龍子所有解釋。

“你趕她走?”狻猊籲著煙,濃眉挑揚,隨俊顏搖晃時,噙笑%e5%94%87畔的煙霧,曳得飄嫋。“她目前榮升父王心目中的寶貝,她腹裡那隻小家夥,更是寶中之寶,大哥輕描淡寫,一句‘走了’,準備用來抗衡父王連珠炮的攻勢?”

大龍子淺啜水酒,細品辣與香,睨了調侃人的狻猊一眼。

“龍主駕到——”

眾人起身行禮,直至龍主上大位坐定,揚手,輕喝平身,廳內眾人才再度落坐。

“咦?怎不見我的新媳婦?還在梳妝打扮嗎?”龍主一眼掃去,沒瞧見珠芽,自是關心詢問。“不用催她,慢慢來,女娃兒嘛,總是愛漂亮,得多花點時間和功夫,嗬嗬嗬——”

幾雙眼眸瞟向大龍子,他卻連‘走了’兩字都不再提,看來,是打算等吃飽後,再道出實情,避免太早吐實,龍主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