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e5%94%87間笑痕加深,指腹撫著蚌殼,落在細致金紋上。
“龍珠蚌所孕出的蚌珠,真與如意寶珠相似嗎?……可惜,蚌裡無珠,無法%e4%ba%b2眼證實。”他低語,雖有微憾,但並不深。
下一瞬,他的掌,揚向半空,再翻轉收回,任由躺在掌心的精巧小蚌,飄往海間。
天藍色湛洋,便是魚群的蒼穹,寬廣無垠,它似遊似飛,雙殼一開一合,宛若一對小翅膀。
“沒有被吃的危險了,下回,可彆再讓人抓著。”長睫掩著瞳仁,盈滿笑意,眸光柔潤祥和,他俊雅如神祗,聲音更教聞者沉醉,天賜般絕美。
他揚袖,招來水波,將它送遠。
小小的波潮,猶若滔天巨浪,它抗拒不了,硬是被卷走。
噙著淺笑的他,已然翩翩旋身,對於此次插曲,好不掛心,興許轉過身後,這等芝麻小事,便拋諸腦後。
他會忘,有人卻不會。
記得牢牢。
他的高挑身影,他的清悅嗓音,他低眸含笑,覷著人的模樣……
還有,他嗓中的遺憾。
她記得,所以她來了。
一瞬間,困惑儘釋。
他明白了。
大龍子墨沉如玉的眸,落在她臉上。
“你是……那顆險些被小九吃下的小蚌?”
她驚喜莫名,咧開小嘴,開懷笑了。
“你想起來了?你想起我了?!對對對,我是你救下的那顆蚌!那日,真是謝謝你,你是我的大恩人呢!我一直想報恩,可又不知怎麼做才好,聽你說,想看看龍珠蚌的真珠,我打定主意,要把我第一顆真珠送你。”
孕珠,對蚌類而言,是件活受罪的苦差事。
若非萬不得已,沒有哪顆蚌喜歡在體內擺入異物,紮得膚肉儘疼,被迫分泌珠液,來裹住異物,將其包覆。
這過程中,曆時不短,試想,誰喜歡眼裡進了顆沙,淚流不停,那種不適?雖不危及性命,不舒服感卻如影隨形。
蚌類也是如此,它們以淚,成就了真珠。
她為了他,自個兒挑了塊小石,有棱有角,忍痛擺進殼內,與她朝夕相處,稚嫩蚌肉,被刺磨著好痛好痛,可隻要想到,他見到龍珠蚌的真珠,會有多開懷,她便不覺得難忍。
她逐漸地、緩慢地,將小石滾啊滾,滾了半年,終於滾成漂亮的真珠,迫不及待想贈予他,隻因……他那一句——想%e4%ba%b2眼見識。
“……”這件事,他不過隨口一言,未曾當真或懸念,沒料到,她視之為重要大事,不僅牢記,更采取行動。
“我馬上把真珠取出來!你等等哦。”
她背對他,胡亂瞎忙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把珠子逼到口中,再慢慢以粉%e8%88%8c卷著、頂著,吐進合攏的小小掌間。
大功告成!
她一臉驕傲和雀躍,仿佛獻上稀世珍寶,捧著她的心血結晶,呈現給他。
巴掌大的俏顏,白裡透紅,笑出兩道可愛梨渦,全是等著讚美的期待。
精致的真珠,流溢%e4%b9%b3白色輝光,在軟嫩的手掌中央……
“送你。”襯托著珠光的,是她般純潔的笑靨,那種一心一意、那種心滿意足。
小得不過米粒大。
他腰側間的流蘇垂飾,隨便哪一顆真珠,都是它的數倍大。
他就是為了這顆小玩意兒,被誤解、被汙名、被控訴他始亂終棄,到最後,換來父王嚴令賜婚,與她結為夫妻?
換成其他龍子,眼下早就火氣大發,先捏碎米粒真珠,再捏死她,但他沒有,他隻是淡淡地笑、淡淡地把目光從她掌心中央,挪向他的垂飾,再淡淡瞧回她臉上。
淡淡地,完全沒用到任何一字,將他的鄙視、唾棄,表達完畢。
連遲鈍的她,都懂得要汗顏了。
“是、是有點小啦,可是,圓得很漂亮,對不對……”
“原來,這就是龍珠蚌的真珠。”他臉上還是鑲著笑,聲音教她酥|麻迷眩,聽進了耳內,順著渾身血脈,流呀流,流到四肢,四肢發軟;流到%e8%83%b8口,心窩顫嗦;流到腦袋,紅潮全往上頭衝——
真、真好聽的嗓音……
令人通體顫麻呀……
“對呀……”她屏息,等他誇獎。心裡想著,這一回的成品有點小,下一回,她找顆更大的石子,養出來的珠,也會大些,氣派些……
笑得俊儒、玉凝出來一般的男人,雙鬢長發,柔柔地,垂在%e8%83%b8`前,與雪白衣襟輝映,他的眸,帶點彎彎笑意,變成一潭深邃潭水,薄%e5%94%87,開合:
“也不過如此,沒什麼特彆,一般貝蚌孕出的珠,輕易都能勝過。”他笑,卻說出了讓她笑不出來的話。
那麼清雋沉穩的嗓,娓娓道來“百聞不如一見,一見不如不見”的殘念口%e5%90%bb,混雜在俊雅笑顏裡,像支無形刀刃,一劍,刺穿她的心窩——
“雖、雖然看起來,和一般真珠沒、沒兩樣,但質地不同,我的真珠……比較堅硬,不容易破……”她還想替自己列出優勢,偏偏說著說著,逐漸心虛起來,口氣變得又小又弱。
她一頓,囁嚅道:“你不是說……我們孕出的真珠,和你們龍族寶珠相似?我沒見過寶珠,所以不是很肯定……如果是真的,一般貝蚌當然做不到嘛,不然,我們怎會被取名叫龍珠蚌?”能和“龍”掛上關係,多多少少,還是有他們獨特之處吧……
自己辛苦大半年,忍受石子在膚上、摩挲、刮傷帝,才養出這麼一小顆真珠,卻沒得到他的激賞,僅有淡漠,她心中小小失落。
她幻想過,她帶著珠子來找他,他會眉開眼笑,手捧貝珠,再三輕撫,指腹流連於珠身上,很是喜愛,讚讚呢喃著:真是漂亮的小東西。
讓她一邊害羞回應“你太過獎了啦”,一邊又能驕傲拍%e8%83%b8說“你喜歡就好”……
幻想,果然隻是幻想,純粹是她自己勾勒出來的美夢。
眼前才是真實的。
“你……不喜歡哦?”她謹慎地問,大眼瞅著他,觀察他,問完,又惱自己的自討沒趣,何必要自取其辱。
“增長見聞,無所謂喜不喜歡。”他實話實說,他對金銀珠寶總是無感,不若一曲音律來得專注。
就算有喜歡,也不及她惹出奠大麻煩,這顆小珠子,能解決如今的發展嗎?
即便拖著這隻蚌娃,趕回大廳,將蝦兵誤傳的謬言,做出澄清,他那位龍主父王,豈會輕易收回成命,他的龍主顏麵,哪能掛得住?
君無戲言。說出口的話,要再咽回肚裡去,比生吞火炭更加燙喉,況且,已是全城人儘皆知的消息,臨時扭改,不如將錯就錯——他父王,定會這般決定。
反正,你沒娶,她沒嫁,湊合湊合吧,肚裡沒孩子,趕快補懷一隻就好,讓一切成真,比較省時省力。瞧,他連他父王的說詞,都能猜想出來。
父王倒還好打發,近來,孝順過頭的五弟狻猊若插手,才是真正的麻煩。
他的眼眸一緊,眉心浮現一道淡淡蹙痕。
珠芽雖有些遲鈍,還是看到了,捧珠的柔荑軟了下去,有氣無力的,以為他是對著她和她的真珠,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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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想來讓他開心的,不是要害他……露出這種神情。
“珠子是因為你才有的,給了你,隨便你處置,看你要拿它當飾品串……”瞄了一眼他腰側的流蘇垂飾,一顆顆又大又圓又刺眼的白真珠,嘲弄起她的不自量力,硬是逼她把話吞回去。
好啦,她的珠子小之又小,串成飾品,太沒有存在感,完全慘敗。這個提議,她自己第一個否決掉,幸好,真珠效用多,還能有第二種使用方法:
“或是要磨成粉喝,都由著你……”那顆珠子,從她嘴裡吐出來,再被他吃下去的幻想情景,教她的臉色,倏地紅透了。
“……”這麼小不隆咚的一顆,磨成粉,能剩多少?邊磨,邊需小心不能喘氣,否則一口氣籲出,它飛散得連半粒塵埃都不存。
“我……隻是要把珠子送到你手裡,那……現在,我要走了。”垮著雙肩的小女娃,連頭頂雙髻,都像喪了氣一般軟垂下來,情緒表現太明顯,仿佛受到嚴重大打擊,讓她失魂落魄,眼眶粉粉紅紅的,淚水醞釀。
他沒有要留她,一點打算都沒有。
她若自己離開,倒不失為解決辦法,大龍子妃連夜潛逃,遍尋不著,久而久之,無人會再提及此事。
他的雙眼,靜靜傳達——
走呀。怎麼還不走?不用我開口送你吧?
兩人相視,他笑意加濃,眸光更溫柔,暗喻亦加倍明顯——
附送笑容一個,你可以瞑目走了。
“你父王那邊——”她猛然仰頭,想到一個可以暫緩離開的正當理由。
“你毋須擔心,收拾善後,我來。”馬上駁回。
“我怕你父王為難你,所以還是同你一塊——”兩個人,也好壯膽。
“不用。”拒絕得很決斷。
“……你父王對我很慈善,我猜想,他挺喜愛我的,我說不定能幫上一些些忙——”
他以為你肚裡有他的金孫,才奉你為上賓,若他知道,他的愛孫,不過是顆米粒大的真珠,情況就大大不同。
“真的,不用。”他%e5%94%87線揚揚,勾勒出絕美彎弧,嗓音脆靈好聽,仍是笑著,仍是婉拒。
“我保證不會再亂說話、不會亂下跪、不會……”她努力想擔保。
他像尊被雕塑成噙笑神祗的石像,隻是笑,也隻有笑,沒有真實暖意。
是的,他的雙眸是冰冷的顏色,淡覷著她,仿佛縱容到了底線,她再囉嗦下去,他便會翻臉。
好、好嘛,她看懂他的拒絕了,他不是客套,而是真的不要她插手。
“……那,臨走前,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
噙笑神祗優美的笑弧,上揚達到極致,天籟清爽的美嗓,送上堅決一字。
“滾。”
耳根子,總算恢複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