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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對他有養育之恩,那今日他很有可能會死在他手下?百裡奕禎自嘲一笑,道:“你就這麼恨我?!”

玉傾之不答他的話,提步向著屋外走去,紙鳶迎麵而來,看到了玉傾之便道:“公子,你怎麼出來了?”

玉傾之目視前方,輕描淡寫道:“走罷,離開這。”

紙鳶還不清楚什麼事,看著玉傾之在竹林小道越走越遠,便也跟了上去。

第二日一早,忠國候百裡奕禎率著二十萬兵馬從京城出發,前去連州剿滅造反的前朝餘孽。皇帝領著文武百官%e4%ba%b2自登上城門樓為三軍踐行。

文武百官之中卻不見中書令和中書郎的身影。中書令歐陽玨自八日前在雨中跪了半天,便臥病在榻,一直未見有起色。

中書侍郎尹闌攜著禮上門探訪,也隻得在寢房見到歐陽玨。

歐陽玨臉色蒼白,間或咳嗽一陣,半倚在床頭聽著尹闌說這些日朝廷發生的事。

末了,歐陽玨問:“王爺的後事,可有人辦了?”

提及南宮煦夜,尹闌垂著頭,心裡說不出的酸楚,“歐陽大人放心罷,王爺的後事太後都派人辦好了。雖死後未能入皇陵,但是,後事辦得風光,墓址也是塊風水寶地。”

歐陽玨臉色沉重,一雙帶有幾分滄桑的眼睛看著前方,感歎道:“王爺那個人,做了一輩子好人,小的時候在後宮受了諸多欺淩也沒計較,長大之後,因為兄弟之間的皇位之爭他也被牽連,吃了不少苦頭,等做了一朝王爺,還是處處替彆人著想,不曾有過半點怨言。這樣的人,本該受到上天的眷顧才對,卻沒想到,到頭來卻受了這般的冤屈。”

尹闌聽著歐陽玨說這番話,眼睛溼潤,垂著頭抬起袖子揩了揩眼角,南宮煦夜行刑那一日,他沒敢去看,怕看了之後心就更疼。

尹闌在歐陽玨手下辦事,因為歐陽玨的關係也與南宮煦夜有了較深的認識,心中對他懷有崇敬之意。而日長夜久,不知不覺中,那一份崇敬也在慢慢地發生變化,變成了難以啟齒的情感。

一年多前,南宮煦夜要娶玉傾之,他低迷過,隻是,那份情感卻沒能輕易放下。

歐陽玨對尹闌說:“你也二十有五了,該是時候想想成家的事了。”

尹闌沉%e5%90%9f半響,道:“這事不急。”

歐陽玨輕歎一聲,三十多歲的年紀硬是說出花甲老頭才說得出的話,“這人呐,一生也就那麼一回事,出生時不知人間甜苦,哭笑之間不過一瞬。年少時輕狂不可一世,卻也要吃儘苦頭才知收斂,過了及冠,心智成熟,便要娶妻生子成家立業,做一家之主,庇護左右。而待到過了半百,要能看淡世事,拂去俗世塵埃,靜心頤享天年。”

尹闌看著地麵,苦苦一笑,“歐陽大人說的是。”

說完了此事,歐陽玨咳嗽了幾聲,眼中因為咳嗽而積了些淚水,待他不咳了,便仰頭看著床頂,又回到了原先的話題,問道:“王爺那,你可曾去拜祭過了?”

“嗯,去過了。”

歐陽玨咳嗽後便喘著粗氣,說話也變得有些堵,“待明日,你也帶我去拜拜他。世人不曉得他一生清廉,你我可不能忘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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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更新,祝各位讀者大人中秋快樂O(n_n)O~

了卻紅塵無牽掛

南宮煦夜的墓址便在京城東郊的一塊有山有水的地方,是太後%e4%ba%b2自命人修建的。時值春末,前幾日的一場大雨過後,這一帶的花草樹木十分繁盛。空曠的草地上,那一座十分樸素的墳墓與世隔絕,孤獨而又淒清。

墓碑前還留著燃儘的香燭梗,燒完卻未成灰燼的冥紙堆在碑前,經風一吹,便被卷入了空中,化作了黑色蝴蝶在墳墓上方盤旋。待風拂過,那黑色蝴蝶隨即又停息在墳上。

草地上出現了兩個身影,一個是身著一身素白衣袍的男子,他手上提著竹籃,身上除了腰間的一塊青色玉玦和頭上的一支和田白玉簪,便再無其他。臉色一如他身上的那襲白衣,原本清明的眸子如今幾分倦怠,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他身後隨著一名抱著瑤琴的丫鬟。

白衣男子在十步開外的地方佇立,視線落在那一座孤墳上,目中含了點點淚光,他單薄的身影在風中好似隨時便能隱去,算不上猛烈的風將他身上的衣擺和衣袂揚起。

在那個地方站了半柱香時辰,身後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開口,“公子,過去看看王爺罷。”

白衣男子輕抿著%e5%94%87不語,腳上有了動作,提步向他輕輕靠近。在墓碑前駐足,放下手中放了香燭和祭祀品的竹籃,直直地看著大理石墓碑上的一排紅色正楷:南宮煦夜之墓。

身後的丫鬟將瑤琴放下後,便立即過來將墓碑前的東西都收拾了一番。一邊擺弄竹籃裡的物品一邊抬著袖子抹眼淚,她小聲哽咽抽泣,儘量不讓哭聲傳到玉傾之耳裡。

玉傾之抬起修長消瘦的手撫著墓碑的邊沿,微微屈著身子,撫著墓碑,由上至下,指腹緩緩拂過‘南宮煦夜’那幾個紅色的字,眸中早已濕透,水色的%e5%94%87緩緩張開,顫著聲音溫柔道:“你一人住在此地,可還覺得習慣?”

回應他的隻有這四周的一片寂靜,和小丫頭時不時發出的一聲輕微的哽咽。

跪在墓前的紙鳶將拜祭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之後,便抬著袖子抹乾了眼淚,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臉色蒼白的玉傾之道:“公子,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節哀啊。”

玉傾之緩緩閉上眼睛,一滴熱淚奪眶而出,劃過麵頰,在下頜處滴落,落在墓碑前的石板上。隨後一陣風拂過,拂動了周圍的樹木,發出沙沙的聲響。

清心寡欲的玉傾之此前不曾為誰流過一滴眼淚,看淡了世間的一切,便不會心有牽掛。總以為,終此一生,他玉傾之不會為世間情愛所困,亦不會愛上任何人。卻是南宮煦夜的一往情深,為他化解了心中的淡薄,給了他一生牽掛,從此,心中有所眷念有所思念。

南宮煦夜人亡,玉傾之心死。他生莫作有情癡,人間無地著相思。

紙鳶在一旁擺好了拜祭的用品,輕聲提醒道:“公子,都準備好了。”

玉傾之起身,往後退了幾步,屈膝跪下,連續三叩首。

拜祭過後,玉傾之在墓前盤%e8%85%bf而坐,將瑤琴架在%e8%85%bf上,輕輕一撥琴弦,便發出清脆的聲響。一聲輕響過後,便是一曲動聽悅耳的仙樂。南宮煦夜生前喜歡聽他撫琴,他還特意將府上的一間耳房命名為聚雅閣。玉傾之在聽雨樓前撫琴之時,他便在聚雅閣靜靜地聽。

如今,玉傾之在他的墓前,專為他一人撫琴之時,他卻再也聽不到了。

八年前,他初遇玉傾之,不過是驚鴻一瞥,便永生永世記住了那名穿著紫衣的男子,心中再也抹不去的他的影子。

七年後,他迎娶玉傾之為妃,七年苦思,最終能與他結為連理,心中喜不自喻,千絲萬縷的思念愛慕最終化為新婚夜的一句,“傾之,能與你結為連理乃本王今生至幸!”

他喜歡喚他傾之,傾之傾之,似永遠也叫不膩,未見他時,心中便喚過無數次,傾之傾之,連他姓什麼都不曉得,這個名卻已深深刻入腦海。

憶起過往,玉傾之模糊的視線中便出現了南宮煦夜的影子,他高紮起頭發,手執著一柄劍,就在他麵前舞劍。眉間攜著淺笑,一身白衣在舞劍的同時衣袂翻飛。

耳邊回響起他曾經說過的話。

他說:“我信你。”

“信你的一切。”

他出發徐州前,擁著他說:“等我回來。”-思-兔-網-

他回來後,疲倦不堪,同樣擁著他,在他耳邊低聲道:“再讓我抱一會。”

下棋時,他心中歡喜,感歎道:“傾之啊,原來,你也有較真的時候。”

感歎過後,便又請求道:“日後,多陪我下下棋罷。”

玉傾之遭人陷害之時,他拚儘一切保護,過後也隻是輕描淡寫一句,“我不過想給自己心愛的人一個清白!”

“傾之想要的,我定會為你求回來。”隨後,他看著他的眸,“若是求到了,傾之可願分我一半?”

“若是傾之願意,我定是奉陪!”

若是日後一無所有,他說:“相濡以沫,安之若素。”

“無需再求,今生摯愛已在眼前。”

“可是我無論作何打算,傾之都願隨我?”

“一個地方,隻要有心儀的人在,便一切都好。”

“隻要你還在我身邊,其他的身外之物,皆可以放下。”

“那若是我想要你呢,傾之給不給得起?”

及至最後,入了牢中,他說:“若是有一人進了心,入了髓,便會想死死抓住不願再放開,即便遍體鱗傷!傾之,你可曉得,那一人便是你。”

沉穩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四周回響,伴隨著琴音,麵前,身著一身白衣的男子手持三尺青鋒,刀光劍影之間,便是他的音容笑貌。

煦夜,你可願相信,玉傾之,這一生,愛的,也不過是你。

撫琴的人直直地看著麵前舞劍的白衣男子,十指被琴弦割破,妖紅的血染紅了那蒼白的弦,滴落在琴身上。即便如此,撫琴的人也早已失去了痛覺,眼裡隻有麵前舞劍的男子,十指即便血流不止也不願停下,怕停下之後,他便會消失。

眼前,那一身白衣的男子提劍站定,眉眼處淺淺笑著,他看向玉傾之,像平常一樣,用溫暖如春風的語氣,喚他,“傾之……”

“公子,求你,求你彆再彈了!”

玉傾之回過神,眼前的那白衣男子再也尋不見半點蹤影,隻空留一座孤墳,墳前的香燭早已燃完,空留一地淒涼。夕陽西下,那豎在墳前的墓碑被染上一層淡黃的光暈,孤獨而又寂寞。

紙鳶連忙拿出手帕包住玉傾之滿是鮮血的手指,嘴裡抽泣著,哭腔道:“公子,你怎麼能這麼傷害自己呢,若是被王爺知道了,一定又會心疼的。”

玉傾之的視線落在那一座被夕陽染上昏黃之色的墳墓,寒意入心,隻是,那個會心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