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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拿捏著架勢出言威脅,白捕頭一個眼神過去,差役熟練地摸出臭布,塞進他嘴裡堵了個嚴嚴實實。

進了京兆衙門,薑定山直接被扔進了又臟又臭的牢中,蹭掉嘴裡的臭布,張嘴就要叫喊。

黑黢黢的牢裡裡,不知從何處伸來一隻腳,踢到了他臍下三寸處。

“啊!”

痛苦地慘叫,聲音都快變了形,薑定山手捂住下麵,在臟汙的地上滾成了一團。

獄卒袖手嗬嗬,頭也不回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薑定山總算活了過來,無力靠在濕噠噠的牆壁上,慘白著臉,開始思索自己究竟犯了什麼事,得罪了何方達官貴人。

漸漸地,薑定山瞳孔猛縮,是程子安,一定是程子安!

這個小人,十足的小人,虧他裝得一心為民,其實就是個睚眥必報的偽君子!

牢獄的門再次打開,薑定山定睛看去,是他熟悉的麵孔。

左曹原來的李郎中,工部水部原來的夏郎中等人,皆是因為程子安,或被貶謫,或被罷官的官吏。

他們這群人因為同仇敵愾,關係就親密了起來,失意時經常在一處吃酒罵程子安,被有心人看在了眼裡,許了他們好處,經常散布謠言,暗中生事,妄圖將程子安拉下馬。

現在他們悉數被送進了大牢,他們可還能活著出去?

*

承慶殿。

聖上見過了彭京兆,將狀紙攤在禦案上,盯著苦主的名字,凝神看了許久,吩咐許侍中去將程子安請了來。

程子安上前見禮,聖上上下打量著他,問道:“去京兆衙門了?”

程子安回是,“臣替爹娘,表妹前去遞訴狀,請京兆衙門還他們清白。”

聖上收起狀紙,彭京兆著急忙慌進宮來請旨意,他沒看清狀紙的苦主,自己卻看得一清二楚,嗬嗬道:“隻這些?”

猶記得當年,程子安是領著一群紈絝,朝禦史的大門潑汙泥之人。他家人被汙蔑不假,既然是家人的私事,以他的腦子與本事,完全可以將敢潑臟水的那些宵小之輩,一滴不剩吃進去!

程子安痛快地承認了:“臣當然不隻是為了這些,臣打算借此時機,重修大周律!”

程子安並未老實交待,除了重修大周律,細化律法解釋,官員判案,有明確的律法可依,不再用人情以及憑著自己的喜好胡亂判案。

借用洪姑出麵,他則是要給處於弱勢,靠著自己的雙手努力生活,卻遠比男人要辛苦百倍的女子們,開辟一條平坦些的生路!

絕對公平不現實,程子安也做不到,律法本該是弱者的保命符,律法被操縱,踐踏,平民百姓永遠不可能出頭,對農,乃至工商,皆是致命的傷害。

程子安欲廢黜“贖”的惡臭特權,士庶之間在律法上享有平等的權利!

第196章 196 一百九十六章

◎無◎

聖上的考量與程子安不同, 在他下意識裡,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是粉飾太平的笑話。

王子犯法, 向來不會與庶民同罪, 甚至是官身階層都不會同罪。

程子安的革新給大周帶來了欣欣向榮的景象,自他溫水煮青蛙, 每月從官員的俸祿中扣除錢糧, 變相讓士庶一體納稅後, 好處顯而易見,大周的國庫漸漸鬆泛了。

如今對律法的革新,聖上當即就答應了,將刑部大理寺的兩個尚書,何相王相一同叫來, 吩咐了下去:“你們一道前去商議。關於程尚書家人受到的冤枉,你不替他們討回來,我都會替他們做主,還他們一個清白公道!”

聖上並非是為了安撫程子安, 他的確看不慣對崔素娘他們的謠言。程子安官居尚書之位,未替崔素娘請誥封。何相也很識相, 有程子安在前, 推掉了給他的加封,對於這一點,聖上尤其滿意。

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乃是帝王無奈之下安撫士族之舉。士大夫難纏, 帝王不願意與他們分權, 更舍不得把他們抬到高位。

尤其是聖上在看到大周的官身, 占據了大周的巨額家財之後, 那股想要把他們除掉的心思,折騰得他半夜都會驚醒。

官身帶不來大周的國富民強,天下太平。戶部的賬目清楚表明,士族反倒是拖垮大周的蠹蟲。

程子安不清楚聖上的心思,他要是得知,定會加一句,周氏皇族也不遑多讓,都是一群享受著民脂民膏的寄生蟲罷了。

幾人一道走出承慶殿,何相腳步緩慢,走在最後,程子安便放慢了腳步在後麵虛扶著他。

何相道:“我沒事,這幾步路還是走得動。”

程子安道:“我陪著何相走一走,許久沒同你走這條道了,甚是想念。”

年前何相進宮推掉加封之後,就留在府中修養,年後開衙才重回政事堂。

望著承慶殿熟悉又陌生的廊柱黃瓦,何相感慨不已,道:“不知這條道,還能走幾日。我是無所謂,倒是很多人都盯著,盯著我的身子,腿腳。唉,不止京兆府這一場熱鬨,朝堂上下也得跟著熱鬨了。”

程子安當沒看到何相看來的目光,他話中意思很明白,待他致仕之後,政事堂肯定要添人,所有的官員朝臣都盯著這個位置。

在朝堂上論功勞還是其他,無人能與程子安爭入政事堂的資格。

隻是,程子安準備重修大周律,要是他一旦失敗,這個位置肯定就輪不到他了。

這時王相停下了腳步,轉身等著他們,問道:“何相腿腳可還好?”

何相嗬嗬笑道:“有勞王相關心,還走得動,撐得住。打完了仗,我也不靠腿腳當差,政事堂的事情,隻要我腦子沒糊塗,還能管上一管。”

王相看了眼程子安,也打哈哈道:“何相能回來當差做事,我以後身上的擔子就輕了。”

段尚書與薑大理寺卿見王相等著與何相並肩而行,兩人忙側身等在一旁,在他們走過之後,段尚書拉住了落在他們後麵的程子安。

“程尚書,先前聖上說得籠統,你可能與我解釋一二,你打算如何改大周律法?”

程子安道:“段尚書彆心急,事關律法,每個字都要準確到位,此事說來話長,我一時片刻也說不清楚,等下去政事堂再議。”

段尚書放開了程子安,訕訕道:“那行。”說完之後,他又補充了句:“我在刑部多年,好不容易將大周律背得滾瓜爛熟,要是一下改動過大,我怕上了年紀,腦子不靈光,以後記起來就難了。”

程子安淡笑不語,刑部判案,真正沿用大周律法的時候,少之又少。

而且大周律法缺乏細則解釋,適用與否,全靠官員自己本事的高低,品性,以及喜好判定。

大周律幾乎形同虛設,無論刑部還是大理寺,向來都是棄之不用。

不過,段尚書有句話說得很對,他的確在刑部的時日,足足快有二十年,從刑部的郎中,一路升到了尚書之位,穩坐刑部尚書十餘年。

這些年來,段尚書幾乎從沒出過差錯,官聲頗好。今年段尚書五十出頭,要是何相致仕,按照他的履曆,要是沒程子安,當仁不讓該升任政事堂。

程子安與段尚書關係還算不錯,到了政事堂,他便將自己對大周律的不足,以及打算如何修,悉數告知。‖思‖兔‖在‖線‖閱‖讀‖

王相與何相都在凝神思索,薑大理寺卿見他們沒先發表意見,也就謹慎地不先開口。

段尚書眉頭皺起,道:“程尚書,修律法細則,需要耗費巨大的人手精力,不過這件事我倒是讚同,有解釋細則之後,審案時用得上。隻是,官員的品級不得“贖”,我以為不妥當。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如此一來,豈不是將讀書人,官員貶低到與大字不識之人一樣的地位?”

程子安道:“我可能這般認為,段尚書是下意識中,認為讀書人與官員一定會觸犯律法,他們犯法之後,有“贖”做護身符,保證他們能逍遙法外?”

段尚書話語一窒,程子安的話,他的確無法辯駁,隻能梗著脖子道:“若是讀書人官身得不到優待,以後就沒人願意讀書了!”

程子安反唇相譏道:“讀書人與官身向來以懂禮節,知廉恥為傲,不屑與目不識丁的底層百姓為伍。懂禮節,知廉恥,卻要犯罪,犯罪之後還要得到優待,該如何形容呢,用句可能比較難聽,卻很貼合的話來形容,就是做了青樓楚館的營生,還要立牌坊宣揚其貞潔!”

何相不客氣哈哈大笑:“讀書人,嗬嗬,讀書人!”

讀書人.王相、薑大理寺卿,段尚書一並看向了過去。

段尚書與薑大理寺卿畢竟品級低,怒得不顯山露水,王相則直接生氣地道:“何老兒,你笑什麼笑!”

何相笑個不停,揩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連連擺手道:“我沒笑你,沒笑你,你瞧你這張老臉,想去楚館也沒門!”

王相氣得呼吸都粗了,罵道:“我不與你個粗人一般見識,你那張老臉,也好不到哪裡去!”

程子安見他們又要吵,拔高聲音,對段尚書道:“段尚書可喜歡看戲?”

段尚書點頭,狐疑地道:“怎地又扯到我喜歡看戲了?”

程子安微笑起來,道:“在戲文中,弱者遭遇到不公,會有青天替他出頭,讓壞人得到懲罰。隻有在戲文中,才會出現這樣大塊人心之事。諸位可有想過,為何會這樣?”

王相斂下眼眸不做聲了,何相也收起了笑,薑大理寺卿望望他們,再看向程子安,斟酌著道:“程尚書,一旦公布出去,恐將會遭到官身的一致反對,朝堂上下,又得亂啊!”

段尚書也說是,“這些年朝堂曆經無數次的革新,戰事方平息,不能再亂了!”

程子安譏諷地道:“大周何來的太平?刑部大理寺複核的案子,不過是底下州府實際情形的九牛一毛罷了。朝廷規定,一次發生五條人命的命案,必須上報朝廷。兩位以為,有多少州府會如實上報?”

段尚書與薑大理寺卿都沉默不語,除非死傷太多瞞不住,一般來說,死個十人八人,小菜一碟而已。

人如何死,何時死,他們在卷宗上隨便編撰,上次兩人前去雲州府前高縣令搶占山頭的案子,便是如程子安所言,事實讓他們無話可說。

程子安:“我們在坐的諸位,多少都讀過書,聖人言學得可不少。倉稟實而知禮節,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這禮節不禮節的,就休要提了,法是禮的最低限度,嘴上說著規矩禮法,行的確是殺人放火的勾當。”

幾人一起朝程子安看去,心裡所想雖各異,倒是沒有反對。

程子安迎著他們的目光,臉上浮起冷笑,沉聲道:“他們敢跳出來,承認自己想要“贖”的權利,好仗勢欺人,我就敬他們是真小人!”

讀書官身都要臉麵,誰會主動承認,揭開了所有讀書人官身的臉皮,估計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王相揉著眉心,煩躁地道:“律法修起來耗時耗力,我反正沒那麼多精力,實在顧不上,你們可彆拉上我。”

何相緊跟著道:“我身子不好,也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