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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還有一向踏實可靠的程子安作陪,毫不顧忌將酒吃了。

其餘眾人隻沾了沾唇,放下酒盞後,王相剛要開口說話,見程子安又在提壺倒酒,微微皺眉,道:“程尚書,廣梧州還在打仗,你莫要吃醉了。”

程子安笑了笑,舉起酒盞一飲而儘之後,道:“我以前從不吃酒,不過想到山河破碎,連醉酒的滋味都沒體會到,著實太不劃算了。再說,釀酒需要糧食,打仗需要糧草,戶部拿不出來,以後這酒就更貴重,想要一醉方休,難呐!”

大家聽到程子安提到了戰事,一致變得更加謹慎了,王相猶疑了下,道:“程尚書,你先前提及的讓官員一起出錢出糧,恐怕不太妥當。”

程子安沉靜地道:“先不提妥不妥當,隻我先問一句,這可是眼下唯一能真正解決錢糧緊缺的辦法?”

比起百姓,官紳肯定更富裕,程子安的問題,大家都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端郡王想要據理力爭,見到瑞郡王作聲,很是聰明地閉上了嘴。

對於郡王府來說,出點錢糧隻是九牛一毛而已,可大周上下的官員,拿出的錢糧,則屬於大周的國庫,大周的國庫,還不是屬於他周氏皇族!

端郡王腦子轉得飛快,隨著程子安的話道:“平時遇到天災人禍,大家都體恤百姓疾苦,搭棚施粥,拿出錢糧衣衫來賑災,眼下大周有難,大家出些錢糧,為何就不妥當了?”

王相眉頭皺了皺,又一下鬆開了。

端郡王語氣強硬,話說得歲不客氣,意思卻與程子阿一樣。

真正出得起錢糧的,當屬於他們這群官紳。

按照程子安的提議,相府也要出不少的糧草,何相念著領兵之事,打仗無需自籌糧草,他自是沒意見。

工部新任的裴尚書原本是工匠出身,程子安提出工部在民間招考匠人,他憑著鑽研精巧器械的本事,考進了工部。

因為他的本事才乾,受到了已致仕的章尚書看重,一手提拔他到了尚書的位置上。

平時在章尚書那裡,裴尚書聽過了許多關於程子安的事情,深知若不是程子安,他一輩子就隻是個匠人,連皇城邊都摸不著,何況是入朝做了一部的尚書。

比起在坐其他久經官場的重臣,裴尚書就顯得很是不起眼了,他站起了身,端起酒盞,臉一下先漲紅了,緊張地道:“程尚書說得是,我以前家境還算過得去,若要一下多拿出兵糧來,就得勒緊了褲腰帶,飯隻敢吃個五成飽。如今不同了,隻一個月的俸祿,以前一輩子都賺不到,連想都不敢想。我得了大周的恩,得了聖上的恩,我心甘情願掏出這筆錢糧,也出得起!”

結結巴巴說完,裴尚書仰頭吃完了杯中的酒,程子安起身雙手捧杯,對著他一抬,側過身一飲而儘。

吏部禮部與兵部的幾個尚書都坐著不動,何相見狀,斜了眼端坐不動的兵部尚書,不悅道:“我身為政事堂的相爺,也該拿出錢糧來,這個錢糧,政事堂也出得起!”

兵部尚書乃是何相的嫡係,打仗與兵部相關,糧草軍餉都要靠戶部拿出來,他這時再穩坐不動,就得罪了戶部,也得罪了何相。

緊接著,兵部尚書表了態,吏部是端郡王領著,蕭尚書捏著鼻子也跟著答應了。

禮部吳尚書隨大流,含糊著應了,其餘幾人見狀,想著錢財不多,估計連府裡女眷去廟裡求佛燒香,一次香油錢都不夠。

林中丞左顧右盼,見隻剩下他與王相未做聲,心中雖七上八下,還是端坐著未動。

禦史台得罪的官員不知凡幾,以肅清朝堂,肅清天下吏治為己任。

從沒有打仗兵納糧,要官紳出的道理,程子安要是敢強行推進,這場酒他姿態擺得再低,他也要翻臉無情,參奏到他被責罰為止!

林中丞還想到了背後有無數的官紳,他們肯定也不願意拿出錢糧來,心裡就更加踏實了。

端起了麵前的酒盞,林中丞笑嗬嗬道:“程尚書先前稱是向我賠罪,你我之間何來的恩怨之說,都是為了大周罷了。程尚書破戒連吃了三杯,給足了老朽的麵子,這盞酒,我敬程尚書。”

程子安站起身,抬手道:“林中丞且慢。”

林中丞將舉在嘴邊的酒又放了下來,道:“程尚書可是不願吃老朽敬的酒?”

程子安忙笑道:“林中丞敬酒,乃是在下的榮幸,何來不吃之說?不過林中丞,在下還不知道林中丞打算出多少錢糧,這杯酒,著實難以下咽啊!”

林中丞臉色微變,當著虎視眈眈端郡王與瑞郡王的麵,還有何相灼灼的注視,他先前的氣定神閒,霎時不見了蹤影。

“原來這是場鴻門宴啊!”

林中丞乾笑了聲,抬眼看向了未表態的王相,以求支持。

王相垂下眼眸,把玩著麵前的酒盞,一言不發。

對於程子安安排的這場酒宴,王相已經摸到了大致他大致的打算。

隻是王相不清楚,程子安究竟打算做到何種地步。

要是程子安太過激進,大周則要麵臨內外皆動蕩的局麵,到那時,就是有十個程子安,也難挽回大周的安定!

林中丞懊惱不已,隻能硬著頭皮道:“大周有難,我身為大周的子民,當會鼎力相助。隻是程尚書,出的這些錢糧,總不能稀裡糊塗就拿了出來,掏,總該有個說法才是。”

眾人一起點頭,紛紛附和道:“也是,出多少,究竟如何出,該有個細則規矩。”

程子安笑道:“大家說得有道理。”他放下酒盞,大步走了出屋,喚來了與陳管事一起守在門外的莫柱子:“給我。”

陳管事看著莫柱子從背著的囊袋裡,取出筆墨與厚厚一疊文書奉上,待程子安進門之後,他湊上前,好奇問道:“莫爺,紙上寫著甚?”

莫柱子白了他一眼,昂著下巴,道:“少爺說了,那上麵寫著他的畢生誌向!”

陳管事聽得一頭霧水,訕訕道:“程尚書的畢生誌向,定是比天還要大!”

莫柱子不語了,嚼著噴香的肉包子,心情很是惆悵。

在清水村時,莫家一年到頭都吃不起一次白麵肉包子。

皇城的膳房,用心做出的飯菜飲食,連京城最好的酒樓都比不上。

可莫柱子吃不出什麼滋味,他擔心著清水村的鄉親們。

清水村鄉親的日子,因著程家在,他們過得比其他村好多了,可也經不起加征兵糧。

隻怕以後,他們連比石頭還要硬的黑麵饅頭,都要省著吃。

程子安進屋之後,將手上的文書分到了眾人的麵前,將筆尖沾濕,一並分了下去。

王相等人拿起紙看了起來,待看完之後,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林中丞笑道:“既然程尚書早做好了準備,何不早些說明,讓大家都提著一顆心,真是!”

文書上寫著征收錢糧的緣由,以及征收的比例,方式。

征收錢糧的緣由,當然是因為大周要與南夷打仗,共抵禦外敵。

征收的比例,按照官員的俸祿,每月納滿百出五的賦稅,糧食則按照所擁有的田產,每畝出五十斤糧。

糧食可以用銀子抵扣,按照市價最低價錢折算,無需他們現拿出來,換成戶部在發放薪俸時,直接扣除這一部分,沒看到白花花的現銀,也就不那麼心疼了。

官員按照品級,俸祿肯定不同,出得多自然拿得也多,這點無可厚非,所有人都沒了意見。

程子安不動聲色拱手致歉,道:“是我的不是,我的不是,這酒真不能吃,吃了腦子就糊塗了。戶部的規矩大家也知道,向來隻照章辦事,大家要是看了無異議,就簽字畫押吧,以後戶部的倉部,就有章可循了。”

林中丞大筆一揮,簽上了自己的大名,其餘眾人,隻有王相猶疑了片刻,也寫上了自己的大名。

程子安收起文書,暗自快笑翻了天。

接下來,這些簽名畫押的文書,將會以急遞的方式,通過邸報傳到大周各州府。

朝堂中樞的大官已經一致同意,底下的官員自然不敢反對。

官員的薪俸太高,過得實在是太富裕,就連王相都不大清楚,他們一個月出五個點的賦稅,不算一畝地要出的糧食在內,對於百姓,究竟意味著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比如王相一個月的月俸在千兩左右,每個月拿出約莫五兩銀子的賦稅,幾乎是九牛一毛。

不算大周其他州府的百姓,就是京城的普通尋常家庭,拚死拚活一年到頭,也積攢不到五兩銀子。

至於糧食,五口百姓之家能有力氣耕種的地,四畝都頂了天。

擁有大量田產的 ,還是官紳們。

一畝地五十斤糧食,比起百姓所需交的六七成,不值得一提。

積少成多,戶部有了糧食,百姓就可以少繳納一些。

溫水煮青蛙,這道口子一開,他們休想再回頭!

何況,程子安還留有後手,聖上還在承慶殿等著呢!

第189章 189 一百八十九章

◎無◎

聖上看完文書, 急著讓許侍中去尋程子安,聽說他去了膳房用飯,便硬生生忍住了。

程子安沒彆的愛好, 一向吃飯最大, 聖上認為自己稱得上千古第一禮賢下士的君主,誰知待他用過午膳, 顧不得午歇, 在禦書房耐心等候。

等到平時起身的時辰, 程子安還未到來,聖上詫異道:“怎地還未用完,莫非他要將膳房一並啃著吃了?”

聖上說完,因心情難得暢快,自己把自己逗樂了, 哈哈道:“讓他吃,讓他吃,不急不急。”

許侍中知道程子安與王相他們在膳房吃酒,這個節骨眼上吃酒, 雖說程子安向來穩重,還是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暗自差遣心腹前去報信:“聖上瞪等了好一陣, 讓程尚書仔細些。”

小黃門連忙前去了膳房,尋到莫柱子一通嘀咕:“快去,程尚書若是吃醉就麻煩了。”

莫柱子向來相信程子安, 氣定神閒地道:“沒事, 少爺從不會亂來。”

小黃門沒法, 隻能乾等著莫柱子進屋去通傳, 沒一陣莫柱子出來, 對他擺擺手,道:“回去等著吧,少爺那邊說是再吃兩盞就前去麵聖。喜事,大喜事!”

小黃門聽得一頭霧水,趕緊回了承慶殿向許侍中回了話:“程尚書說是再吃兩盞就前來。”

許侍中一顆心落回了肚子裡,程子安克己守禮,真正有大將君子之風,他說的喜,定是關乎家國天下。

“等著就等著吧,你且去備好濃茶,熱帕子,含香,快去快去。”

小黃門領命下去了,許侍中袖著手立在廊柱邊,望著天際的流雲,眼角的皺紋如雲那般聚做一堆,又散開綻放。

大周這些年稱不上風調雨順,多靠程子安殫精竭慮,他的“官見愁”名聲在外,底下州府衙門的官員不敢伸手太過,賑濟的錢糧,能大半落到百姓的手上。

總是透著莫名腐朽氣味的承慶殿,如這初秋的天氣一樣,疏朗開闊。

可惜,好些恨他的官員看不明白,郡王皇子們也不大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