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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吉州府的實際困難,並不能得到解決。因著他們不用交稅,還壟斷了各種行當的買賣,對朝廷,對府衙,對百姓,毫無用處,實屬吉州府的螞蟥,大周的螞蟥,靠著吸血為生。允許他們活下去,但是,必須繳納賦稅,分擔吉州府的賦稅壓力,盤活商貿,讓百姓能喘口氣。”

程子安神色嚴肅,緊盯著雙目呆滯的楊知府,聲音越發沉。

“想要麵麵俱到,能順當解決問題,無異於癡人說夢。怕,怕就彆做官,至少彆想著要官聲,還要求安穩無虞。”

“楊知府,你敢不敢,可能拿出魄力來!”

楊知府咽了口口水,啞聲道:“我會試一試,試一試。”

程子安冷哼一聲,道:“試一試的決心,不夠!”

楊知府在程子安的威壓下,下意識直起了身,腦子清明不少,聲音也大了些,道:“我儘全力,還請程知府多加指點。”

程子安向來不是隻會提出問題,隻管殺,不管埋之人,道:“還敢鬨事,討要說法,真是厚顏無恥!勒令申縣令,許縣令他們,讓他們拿出錢糧來,這次因為他們平時的壓榨,貪腐,造成了百姓造反,他們死不足惜,受傷,活著,更是上蒼不公!底下官員犯事,貪汙者,你儘管如實向聖上回稟,記住了,是聖上,不是朝廷!底下的官員,蛀的是聖上的江山社稷,你寫折子時,永遠不得脫離這一點。吉州府的流民,雲州府會收留。你彆以為是解決了你的問題,吉州府不改善,底下的百姓,都跑到了雲州府,你的吏部考評,難看且不提,沒人手,沒百姓,吉州府如何能得以恢複生機?待到開春之後,吉州府的百姓,要開始種植高產的糧食,比如芋頭。我儘可能勻一些芋頭種給你,至於小麥種子,就無能為力了。在楚州府蔣知府身上想法子,騙,借,賒欠,無論何種方式,不能耽誤春耕。先讓百姓能吃上飯,再提其他。如何種植芋頭,你派擅長種地的百姓前來雲州府學習,我這邊會吩咐下去,讓他們悉心教授。”

楊知府幾近哽咽,長長作揖下去,道:“多謝程知府,程知府的大恩,我銘記在心,哪怕肝腦塗地,也會報答!”

難得遇到一個勉強能看得過去的官員,程子安也是為了吉州府可憐的百姓,他如何能見死不救。

程子安趕緊還禮,道:“楊知府快快請起,事情還多得很,你先歇口氣,吃飽飯,穿厚點,彆先自己病倒了。”

楊知府通紅著眼,道:“是,程知府也要多歇息,我看你的臉色也不大好。”

程子安的臉色不大好,不是因為忙碌,純粹是因著吉州府這團混亂。

窺一處而知全貌,大周上下,基本上都腐臭不可聞。

楊知府歇了一會就起了身,程子安與他一道用午飯,順道提點了幾句,關於這次對李五他們的處置。

“完全脫罪,聖上不會答應,朝廷上那群官員,更會吵鬨不休,他們吵鬨不怕,你想要做事就難了。你抓住昌縣的死亡人數做文章,李五有悔過之意,主動救治了許縣令,可以讓他脫一些罪。盛縣與平康縣,則一樣,找到幾個領頭之人,讓他們主動投案,承諾保全,安置好他們的家人。”

楊知府想起半空的昌縣,眼睛又跟著發澀,點點頭,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要不是活不下去,誰會冒著砍頭的大罪造反。”

程子安交待安排好餘下的事情,將剩餘糧食交給了楊知府,一行人啟程回了雲州府。

程箴此時還在路上,他在青州府耽擱了些時日,遞了信回來,估計要到過年時才能回到府城。

程子安雖不在雲州,但他的“惡名”,規矩深入了底下官員的心中,雲州府遭受災害各縣的百姓,全部得到了妥善安置,除了死去的親人再也回不來,日子已經恢複了尋常。

臨近冬至,街頭巷尾的百姓不怕寒冷,出門置辦過節的吃食。

今年鋪子的買賣,比往年要清淡些,糧食的價錢,略有上漲,程子安暗查了一通,增長在合理、百姓能承受的範圍之類,程子安徹底長舒了口氣。

糧食的價錢要是不受控製混亂,就表明,百姓的信心喪失,他程子安就是長了三頭六臂,也控製不住局勢。

程子安靜下心,將吉州府的情形,用蠅頭小楷,寫了足足有一本書那麼厚的折子,送回了京城。

承慶殿,地龍燒得足,屋子裡暖和如春,靈秀的梅花枝插在素雅的花瓶裡,吐露著淡香。

聖上穿著夾衫仍然覺著熱,鼻尖氤氳著細密的汗珠,許侍中見狀欲奉上錦帕,見其盯著禦案上幾封打開的折子,一動不動,遲疑了下,不動聲色收回了微動的腳尖。

每當雲州府有折子遞上來,朝廷總會起風波。

這次程子安也遞了折子上來,參奏他的折子同樣不少。

不知程子安這次,又寫了何事,讓聖上的神色如此難看?

第156章 156 一百五十六章

◎無◎

程子安在折子中, 從雲州府前去吉州,一路所見所聞,昌縣盛縣平康縣幾個縣城的具體情形, 西路兵的平叛, 官府的所作所為,做了如實相近的描述。

吉州府的下雪量, 比不過雲州府的大, 損失嚴重。

為何吉州府的百姓會亂?

一是因著百姓基本上沒有抵禦災害的能力, 屋漏家中米缸無存糧,體弱多病,在惡劣的氣候中難以生存。

二是官府的盤剝與缺位,此點是最主要的緣由,根本所在。

為何官員會視而不見, 會如此大膽妄為,明目張膽各種攤派,橫征暴斂?

一是‘與讀書人共治天下’,對讀書人士紳的太過重視與依賴。

二是律法對官員的保護。

三是律法形同於虛設, 百姓受到欺壓無處聲張,久而久之, 百姓怨聲再造。

最後, 則是大周整體的糧食收成過低,土地所產的糧食,無法自給自足。

民以食為天, 百姓吃不飽, 要承擔各種賦稅, 徭役。

官府官員所負責的差使, 太過簡單, 且繁瑣低下。

讀書,教化,征收賦稅,隻要識字,照本宣科,聽令行事,便能做好這幾件差使。

若大周的官員都能照本宣科聽令行事,大周的吏治,將會呈現出前所未有清廉的盛況。

無論是罷官貶謫,改派另外的官員前去,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罷了。

當然,程子安折子中所指出的種種現狀,並非無的放矢。

雲州府的種種現狀表明,用律法來約束,形成良好的官商,官民關係,比起靠“德”服人,官員高高在上的威懾,要更為有用。

樸實冷靜的用詞,看到聖上的眼裡,心中,如利刃,刀刀見血。

聖上心裡其實有數,但從未有人敢提出來,他自己也不太敢麵對。

改朝換代,莫不是因為天災人禍,民不聊生而起。

一個王朝,少則三五十年,多則一兩百年,差不多都到了儘頭。

大周從立國之初,已百年有餘。

士紳不變,積累下來的沉屙,如派雲州府前去吉州府賑災,好比是拆東牆補西牆。

若是其他州府遭災,如雲州府程子安這般的官員,遠水救不了近火呢?

為了周氏天下,大周必須變革。

如何變?

若是失敗,大周可會就此亡在他之手?

有何人能肩負起這個重任,力挽大周看似一片太平,實則已經千瘡百孔的江山?

雲州府。

臨近新年時又下了一場雪,萬幸這次的雪下得不大,不過對於百姓來說,仍然是雪上加霜。

府衙再次妥善安排,保證百姓有屋避寒,一日三餐不敢保證,至少他們不會斷了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程子安盤算了下,來年開春要耕種的種子必須保存,勻給吉州府的芋頭種,收留前來雲州府逃難的吉州府百姓,支起粥棚施粥,府衙已經一窮二白,老鼠進去都會餓死。

辛辛苦苦好幾年,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

程子安盤算著府衙的賬目,所有的希望,落在了來年的天公作美,以及即將啟動的織造城上。

織造城的開啟,除了能培養匠人,償還欠布商的布料,還能解決一部分用工問題。

程箴在大年二十七這天,終於回到了雲州府。

府學已經開始旬休,崔素娘閒下來很不習慣,聽到程箴進城,她早早立在廊簷下候著。

程子安從前衙回來,見崔素娘眼睛一亮,接著淡了下去,不禁怪叫道:“阿娘,我就這般不受待見?”

崔素娘笑罵道:“你少作怪,我天天見你,哪就不待見你了?”

程子安嗬嗬,故意轉回身,喊道:“阿爹!”

崔素娘立馬踮起腳尖打量,“在哪呢?人呢?”

程子安哈哈笑,崔素娘知道他在誆她,頓時不悅道:“你真是閒得很,快回你的衙門去!”

衙門已經封筆,程子安先前出去街頭巷尾走動了一圈,看看百姓民生。

置辦得起年貨的百姓,早已置辦好,置辦不起的百姓,寒冬臘月的天氣,留在家中不願意出門。

防火防盜,差役們老老實實在巡邏,程子安遇到了他們,還自掏腰包,請他們吃了碗熱乎乎的餛飩,以表示他這個上峰的關心。

程子安也冷,指著自己的靴子道:“阿娘,我的靴子破了,裡麵進了雪水,腳冷得很。”

崔素娘馬上看向了程子安的腳,道:“快進屋來,脫了讓我瞧瞧。”

程子安並未撒謊,穿了一個冬季的鹿皮靴,靴底已經快磨穿,走路打滑不提,踩到雪中,羅襪已經濕了大半。

崔素娘提著他的靴子,歉意地道:“阿娘忙,竟敢忽略了,過年時都沒給你做一身新衣衫。我讓秦嬸去鋪子裡,給你再買一身新衫回來。”

程子安道:“我平時都穿官服,就這麼幾天,我穿舊衫還舒服些,就買一雙靴子就行了。”

崔素娘一想也是,道:“再給你阿爹置辦一身,他身上的衣衫估計也破舊了,回來總得換一身。”

秦嬸拿了程子安與程箴的尺寸走了出門,程子安穿著布鞋,坐在屋子裡,同崔素娘說話。

崔素娘絮絮叨叨說著府學的事情,道:“我想著過年的時候,反正我們就一家三口,加上耀光與秦氏就五人,不若將草兒與吳娘子一並叫來用飯。後來我又一想,草兒與吳娘子來了反倒拘謹,還是乾脆放柱子前去陪著草兒吳娘子一同過年。老張回來,秦嬸一家子也能團聚。唉,今年不同以往,我聽到吉州府的情形,心中總不得勁,活著不易,能熱鬨一天是一天。對了,吉州府那邊的情形如何了?”

楊知府給程子安來了信,說是按照他的提點在做,中間遇到了無數的難題。

開弓沒有回頭箭,民始終鬥不過官,楊知府費勁了千辛萬苦,總算推行了一部分,鏟除了盤踞吉州府,橫行多年的大家族,其他家族老實多了。

李五他們還在審問,申縣令不敢動彈,許縣令他們的家人起初鬨得厲害,人走茶涼,後來聲音也就漸漸小了下去。

至於與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