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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馬車,見郜二郎回來了,忙道:“二郎快將路引放好,來搭把手。”

郜二郎哭喪著臉道:“路引沒拿到,我連衙門都沒能進去!”

郜大郎大驚,顧不得其他了,忙與郜二郎一起前去郜縣令的屋子,回稟了此事。

郜縣令臉色發白,瞬間蒼老了幾十歲,苦笑道:“嗬嗬,路引,路引!”

福客來出門走幾步,就是縣衙。縣衙衙門的小吏,都是曾經的下屬,平時郜縣令也沒管著他們,彼此之間關係還算融洽。

隻要交待一聲,李書吏就會將路引送上門。

誰知一個粗心大意,就被程子安卡住了脖子。

不過,郜縣令就算先拿到了路引,他也走不出富縣的城門。

當官多年,郜縣令清楚知道一件事,縣令就是這個縣的土皇帝,要讓他寸步難行,不費吹飛之力。

郜大郎生氣地道:“這些吃裡扒外的王八羔子,虧得以前稱兄道弟,見了郜爺長,郜爺短,我們還沒離開呢,就翻臉不認人了!”

人走茶涼,富縣的新縣令已經上任,胥吏總要給新上峰一個薄麵。再說了,他又不是升官,這些胥吏不敢得罪他。

郜縣令眼前陣陣發黑。捂著%e8%83%b8口,手揉著太陽%e7%a9%b4,挖空心思想著應對之法。

程子安說得對,五萬兩他拿得出來,可他舍不得,足足五萬兩銀子呐!

郜二郎一擼衣袖,惡狠狠道:“我們這就離開,去下一個地方辦理路引就是!他程子安,難道還能管到彆的縣去!”

郜大郎也附和道:“阿爹,二郎說得是,我們不要路引了,先離開再說!”

郜縣令深吸了口氣,尖聲罵道:“蠢貨!等你一出縣城,他就有理由將你攔下來,到時候就拿路引說事,治你一個沒路引亂走之罪,將你拿下來,行囊財物都被搜走,你以為,這些進了他的手,你還能拿得回來?!”

兄弟倆彼此麵麵相覷,縮起了脖子,不敢再吱聲了。

過了片刻,郜大郎小心問道:“阿爹,我們該如何辦?”

郜縣令定定盯著某處,他此時也沒了章法。以前他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一個,眼下地位翻轉了,他的確不知如何辦才好。

說參奏,告禦狀,都是一時的氣話。

當官這麼多年來,他連聖上的麵都沒見過,一個不起眼的縣令而已,聖上估計也沒聽過他這號人物。

而程子安,乃是京城的風雲人物。

至於求上峰,雲州府的新知府將將上任,他不熟悉,這份情麵用不上。

再說,要去求,也要他能走出富縣啊!

摸著冰涼的金銀,郜縣令老淚縱橫。

這都是他一輩子的心血,在各縣任上,冒著風險伸手,積攢而來的啊!

大周的官員,誰不貪腐!

誰又是靠著俸祿而活?

偏生就他程子安,要高風亮節!

郜縣令神色一會猙獰,一會憤恨,一會又心痛。

滴漏滴答,不知不覺中,過了午時,未時到了。

福客來湧進一堆差役,吳三見郜縣令一家慌亂在準備離開,不知郜縣令一家發生了何事,見到差役們進來,他忙上前,拉過相熟的蘇捕頭問道:“老蘇,究竟發生什麼事?”

蘇捕頭拂開他的手,小聲道:“你彆管,與你無關。”

吳三一愣,直起身,退回了櫃台裡。

蘇捕頭大聲道:“有人家中失竊報官,奉命追查盜賊,所有人等都安生呆在屋內,不許亂走,否則,以妨礙公差處置!”

郜縣令聽到蘇捕頭熟悉的聲音,他臉色刷地慘白。

已過午時,程子安真來了後手!

蘇捕頭領著差役,腳步咚咚踩在樓梯上,一步一步,直往郜縣令的心口上在踩。

郜縣令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走到樓道口,啞著嗓子道:“我去見程縣令,你們回吧。”

蘇捕頭裝模作樣四下看了看,朝著郜縣令一拱手,揚聲道:“都查過了,走吧!”

差役們嘩啦啦離開,郜縣令身子踉蹌,差點站立不穩,郜大郎郜二郎趕緊上前攙扶住,哭喊道:“阿爹,你沒事吧?”

郜縣令神色灰敗,道:“我去去就來,你們不要亂跑,亂惹事。”

縣衙值房裡,程子安慵懶地靠在椅子裡,手上把玩著公章,姿態閒適。

程箴看了眼滴漏,眉頭微蹙,道:“子安,你這般做,可妥當?”

程子安道:“阿爹,妥當得很。”

程子安隻能作罷,耐心等著。

未時尚未過一刻,莫柱子跑來回稟道:“老爺少爺,郜縣令來了!”

程子安朝程箴笑,對莫柱子道:“讓他進來。”

莫柱子應是,出去領了郜縣令進屋。程子安指著椅子道:“這間值房郜縣令熟悉得很,就當是故地重遊,自在些,坐吧。”

郜縣令死死盯著程子安,他立在那裡一動不動,聲音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道:“五萬兩銀子,我出了!”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郜縣令做了幾十年的官,十萬兩對他來說,也是毛毛雨。

程子安臉上的笑一收,肅然道:“我這個人,向來一言九鼎!說了一旦過午時,就變成了十萬兩,一個大錢都不能少!”

郜縣令嘶啞著,厲聲道:“程子安,你莫要欺人太甚!要是敢逼迫,我就死在這裡!”

他的手一揚,從衣袖裡,拿了把匕首對準自己的脖子,瘋狂地道:“嗬嗬嗬,我再如何,都曾經是朝廷命官,你敢逼死我,你一文錢都拿不到,還會背上逼死朝廷命官的官司!”

程箴神色大駭,趕緊起身,勸道:“郜縣令,你彆想不開,快放下,快放下匕首!”

程子安臉上的笑意退卻,徹底沉了下去,眼神冰冷,周身都散發著淩厲之意:“十萬兩!一文錢都不少!”

郜縣令呼吸像是破風箱一樣,抽搐著,手上的匕首往脖子裡按了幾分:“好,我就成全你!”

程子安不疾不徐,淡淡道:“死吧,死吧,你前腳死,我後腳就將你的兒孫們抓了!這間值房,由你發號施令,伸手貪腐撈下的銀子,因此而喪命的百姓不知有多少,早就臭不可聞,堆滿了森森白骨屍首,你郜氏全族拿來抵命,也抵不過!”

這間值房,郜縣令最熟悉不過,他在裡麵,的確下了許多命令,囫圇定了許多案子。

百姓就算不服,想要告狀談何容易。

要出門,首先要路引,去鄉裡的裡正處,由裡正同意,層層上報。

連村都走不出,就算給了路引,路費呢?

能賺到出門的錢財,就不會被欺負,產生冤假錯案。

無論哪個衙門,從不向窮苦百姓敞開。

郜縣令脖子上,出現了一道血線,他的手顫唞著,沒再用力。

“郜縣令,你每個人頭,加兩文錢的賦稅,你還以為,是善待了他們。對於這些百姓來說,究竟是何種負擔,你難道不清楚?你收取公糧,腳一踢下去,責令他們多曬半天的小麥,可能是十斤二十斤,對於一畝地不到二百斤的收成,你的兩文錢,十斤二十斤糧食,就是在對他們抽筋剝骨,喝血吃肉!這些年來,除了盤剝百姓,加重百姓的負擔,毫無作為,連堆糞都比不上,糞肥至少還能肥莊稼!”

郜縣令手陡然放下,匕首當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程子安聲音冷若冰霜:“你死不足惜,就是死一萬次,也償還不了你的罪孽!”

郜縣令嘶聲力竭道:“他們都這樣,都這樣!大周誰不貪,有誰不貪!你有本事,去找一個清廉的官員出來!”

程子安哦了聲,笑道:“我不貪。”

郜縣令肩膀塌了下去,哈哈大笑,眼淚都笑了出來:“是啊,你不貪!我以前剛出仕時,比你還要清廉,我看你能堅持到幾時!”

程子安無奈地道:“我說郜縣令啊,你做了壞事,就彆給自己找借口了,何必呢?你吃屎,那是你自己的個人選擇,不要試圖證實,吃屎是正確的事情啊!快回去數十萬兩出來,屁話少說!”④思④兔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第115章 115 一百一十五章

◎無◎

從郜縣令處拿到了十萬兩銀子, 程子安將老張,慶川,莫柱子以及胥吏們都安排了出去, 購置種子耕牛農具。

程箴知道程子安不放心, 一是要抓緊功夫,二是銀子得來不易, 他不放心全部交由胥吏。

涉及到金銀, 裡麵就有說不清的事情, 萬萬不能拿權財美色來試探人性。

程箴:“這一次事情重要,再耽擱就耽誤了春耕,辛苦得來的銀子,我還是一同前去吧。”

程子安想了下,道:“行, 此事就交給阿爹統領了。”

程箴收拾了下,帶著還在震驚中的胥吏們出了富縣。

郜縣令一家在鏢局的護送下,啟程回燕州。

程子安站在縣衙外,閒閒數了下, 前後共計十三架車馬。

一切都如他所料,十萬兩銀子對平常的百姓來說, 是一個連想都不敢想的數額, 但對身家豐厚的郜縣令來說,真不算致命的損失。

所以,他舍不得死。要是他真那麼不怕死, 在大周官場動蕩後, 不會致仕, 而是會繼續在任上做下去。

程子安回到縣衙, 給聖上寫了折子, 如實描述了富縣的“太平盛世”,回稟了得了十萬兩銀子,全部用於了買糧等事情。

至於糧食收成上,程子安先叫了苦,收成估計不會好。

因為,富縣多年來,已經累積了巨額的欠稅。

程子安當然不會還,而且他打定了主意,一粒糧食都不會繳!

按照規矩以及程子安的品級,他沒有資格直接向聖上遞折子。

折子先會進政事堂,政事堂的幾個相爺,王相會保持中立,明相看他不順眼,何相看似站在程子安這邊,但此一時彼一時,人在不同的位置上,立場會不同,做事也會跟著改變。

但這些程子安都不怕,他的折子,其實是信,分彆既給了章尚書與許侍中手上。

許侍中是聖上身邊近身內侍,他不能插手朝政。程子安告訴他知曉,他在某些時候,在聖上麵前說一句話,能抵過朝上官員的冒死進諫。

章尚書是工部尚書,朝廷大員,他們曾經是上下級同仁,彼此之間沒利益牽扯,也涉及不到上下勾結,他們之間來往最正當正常不過。

除了中樞那邊,程子安還有雲州府的知府這個頂頭上司。

雲州府的謝知府,以前是雲州府高武縣的縣令,前知府被罷官之後,他得以升遷上任。

程子安到了雲州府,照常理先要去拜見上峰。現在忙得很,打算等春耕之後,再去會會他。

雲州府窮,要是一下買那麼多種子耕牛等,會造成價錢大幅動蕩,程箴他們兵分三路,去了臨近的州府購置。

府城離得最近,第一批糧食耕牛農具先送到了富縣。

接下來,就是分配。

患寡不患均,程子安從未想過在裡麵花費功夫,他帶著蘇捕頭與幾個差役,用耕牛拉著種子農具,到了離縣城最近的村落。

這個村叫響水村,程子安先前來過,村子共有一百來戶人家,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