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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事,其實,老夫大錯特錯了。”

進了屋,王相招呼程子安坐,讓他隨意,取了濕巾擦手,笑道:“老夫做這點事,配不上老夫的所得。不過程侍郎,老夫能這般想,其他人並非會這般想。老夫做這般想了,也不會做些什麼。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讀書人讀書,亦辛苦,這是讀書人該得,該比勞作之人高之處。否則,以後就沒人讀書,考科舉做官了。”

程子安舀了碗湯,慢慢喝著,笑了聲,道:“讀書人考科舉做官,隻為了升官發財,高人一等,壓在平民百姓身上榮華富貴,那聖人書,真不用讀了,都讀到了狗肚子裡去,把人變得不像人,鬼不像鬼。”

王相握著筷子,默然片刻,道:“我以為程侍郎說得有理,但程侍郎的理,並非這世間大多的道理。程侍郎,這條道,艱辛萬分,你可是定要走到底,難道不害怕?”

“怕啊,時刻都提心吊膽。王相你瞧,我這不就賴到王相府裡來,尋求庇護了麼?”

程子安咕嚕嚕喝完湯,呼出口氣,道:“先前我還去大皇子府,尋求了一下保護。”

王相神色微凜,道:“程侍郎,老夫與聖上說了一會話,老夫聽聖上的意思,不欲鬨得太大。”

程子安淡淡道:“我一個人,平地也升不了風浪。人心鬼魅,那是他們自己貪心,結局如何,怨不得他人。身後還有路,他們不退,舍不得退,我也沒法子啊。”

王相歎了口氣,沒再多談:“用飯用飯。”

翌日,施侍郎與病了日久的永安侯府老侯爺一起進宮麵聖,君臣談了許久,最後談得很是投契,聖上出言誇讚永安侯府大義,是大周的大忠臣。

施侍郎稱永安侯老侯爺身子不好,與施二一道辭官回祖籍,伺候老侯爺,歸還永安侯府的宅邸。

老侯爺請辭了侯府世襲罔替的封號,從下一代起,將等襲爵。

大周各州府的災害不斷,永安侯府捐了一半家產給朝廷,讓朝廷拿去賑災。

聖上念著永安侯府的忠心實在可嘉,允了施侍郎他們的所有懇求,隻宅邸還是留給他們,以後回京時可以居住。

明州府辛氏,亦跟著捐了錢財,賑濟災害。

永安侯府與辛氏乃是姻親,永安侯府全身而退,聖上收了辛氏的捐獻,他們亦跟著全身而退。

程子安聽聞之後,笑了笑。

雨後的空氣尤其清新,太陽也沒了以前的猛烈,風吹起時,還帶著些許的涼意。

七月流火到了。

到了午飯時辰,程子安沒去膳房,由著膳房的幫工送了飯食到值房。

裝在匣子裡的飯食,肉菜還好,菜蔬總是不那麼新鮮。

程子安也不挑剔,夾了一筷子吃到嘴裡,一邊翻著刑部送來的卷宗。

“程哥。”門外,辛寄年立在那裡,喊道。

程子安抬頭看去,一天不見,他好像瘦了些,以前眉眼間的豪橫與蠢氣,也散得七七八八。

程子安收起卷宗,招呼他道:“快進來坐,用飯了沒有?”

辛寄年走了進屋,在他對麵站著,道:“我不坐了,就是來跟你打聲招呼,我準備回明州府了,打算去從軍。”

程子安提壺倒了杯茶,放到辛寄年立著的那邊案幾上,道:“從軍好啊,也是一條出路。不過,你從軍的話,還得主意身體,隻胖不行,跑幾步就會喘,得壯。打仗也要靠腦子。書上關於打仗的經驗多,能實際用上的卻很少,但還是得學,隻要不學成趙高那樣就好。”

辛寄年認真聽著,他此時臉上露出了一絲笑,道:“程哥知道我蠢,耐心教我這麼多,多謝程哥。”

程子安朝他擠眼,笑道:“免費傳授,不要錢。”

辛寄年道:“程哥彆這般說,以前程哥收我的錢,是我先逼迫程哥。要是程哥不收我錢,以程哥的本事,我才會倒大黴。”

程子安意外地道:“是你太婆教你的?”

辛寄年搖頭:“太婆這些年身子不大好,人已經半糊塗了。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昨日回去,二表哥跟姑父說了之後,姑父與老侯爺商議到了半夜。”

他本來不懂,問了施二。施二告訴他,程子安讓他們到此為止,到此為止,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與提點。

舍去錢財富貴,保住闔家全族。

要是施侍郎被拿下,永安侯府保不保得住還難說,且後世子孫三代不許考科舉,入朝為官。

辛寄年道:“我不打擾程哥了,以後若有緣,再相聚。”

程子安朝他伸出手,辛寄年盯著半晌,如以前那樣,走上去,與他重重一擊。

第105章 105 一百零五章

◎無◎

朝堂上, 每天都差不多跟乾仗一樣,爭吵不休。

聖上想要穩定,可是事態已經擴散, 他已經有心無力。

出麵爭鬥的, 並非其他人,而是他的三個兒子。

大皇子私底下查到了, 他玩膩玉娘, 棄她而去時, 玉娘有了身孕,生了個女兒之事。

大皇子已經有三兒四女,他還年輕,並不缺兒女。對一個女伎所生的女兒,他從未看在眼裡過, 甚至是引以為恥。

但是,被二皇子將其拿來威脅玉娘,讓她出現在世人麵前,大皇子感到顏麵全失。

這口惡氣, 大皇子如何能忍!

反正瞞不住,大皇子去找聖上, 將與玉娘之事和盤托出。

聖上氣得怪吐血, 當即就將手邊的茶盞,奏折,砸了大皇子一身。

“你個混賬東西!老子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你姓周, 天下姓周!你難道還缺女人?乾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也就算了, 居然去一個人儘可夫的女伎, 外室勾搭在一起!”

聖上破口大罵, 眼前陣陣發黑。

大皇子是他的長子, 對這個兒子,不知不覺間,對他要格外看中些,與二皇子三皇子比起來,不免多了幾分嚴厲。

誰知嚴厲的結果,居然教出了這麼個東西!

聖上對於兒子們的後宅,從來不會去管。

在他看來,男人嘛,貴為皇子,多幾個女人而已,這算得什麼大事。

但聖上卻無論如何都不允許,他們在外胡來,還生了孩子,混淆了皇家血脈!

大皇子心裡的委屈滔天,梗著脖子回擊道:“女伎又如何了?老二府裡的湯氏,以前就是個花娘而已,到處去送花,往貴人府裡鑽。嗬嗬,究竟是賣花,還是不明不明賣身呢!我還是分得清輕重,至少沒將玉娘的娘家人,全部塞進朝廷來,一個種花的低賤之人,居然做了堂堂的侍郎!京都牡丹貴,各種花都貴,大家都有樣學樣,盼著再種出一個侍郎,尚書,帶著闔家全族雞犬升天!”

聖上目眥欲裂,捂著%e8%83%b8口,跌坐在椅子裡,嘶聲力竭喊道:“滾,滾,你給老子滾!”

大皇子一扭身,衝出了承慶殿。

聖上坐在椅子裡喘熄,許侍中捧著茶,小心翼翼上前,低聲勸道:“聖上,你可得保重龍體啊!”

聖上擺手,許侍中慌忙悄然退下。

外麵天氣陰沉,禦書房裡一片暗沉,靜謐得隻能聽到他的沉重喘熄。

聖上閉了閉眼,待緩過口氣,吃了幾口茶,將喉嚨間那股腥甜之氣,勉強壓了下去。

旋即,一股深重的悲哀襲來。

他的三個兒子,在私底下動作不斷,他其實清楚得很,隻是視而不見,隻當做他們兄弟友恭。

父強子壯,身下這把龍椅坐久了,就算是親生兒子,他也舍不得動一動。

另一方麵,他又深深盼著,兒子們兄弟齊心,穩固大周的江山。

聖上苦笑,這一切,都是他的癡心妄想。三個年長的兒子們,已經圖窮匕見,掩飾不住了。

笑完,聖上的神色又陰沉了下去。

無論如何,大周的江山,如今還是他的,幾個混賬跳得那般高,難道他們還敢逼宮不成!

聖上啞著嗓子,厲聲喊道:“來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許侍中趕緊上前,躬身聽命。

聖上道:“此事交由親衛去查!就是將京城翻出來,也要查個清楚明白!”

親衛不同於禁衛班值,他們才是聖上的近身護衛。他們出手,毫無顧忌,案子很快水落石出。

程子安對於聖上查明的案情,並不感到驚訝。心知肚明的案子,聖上要查,不知是給他自己,還是給他幾個兒子,朝中某些大臣的震懾。

不過有一點好處是,順藤摸瓜下去,二皇子被罰沒了一年俸祿,禁足在府裡,無詔不許出門。

大皇子與三皇子皆被罰沒半年俸祿,被聖上當麵申斥,前去祖宗皇陵,各自守了一月的陵。

至於朝堂的官員,戶部蔣尚書被貶謫到幽州的窮鄉僻壤做了縣令,吏部尚書被當朝申斥。

湯牡丹凋謝了,湯府轟然倒塌。二皇子後宅的湯氏,生了急病香消玉殞。

鄭相借由身子不好,辭官歸鄉,聖上允了。

王相明相辦差不力,分彆被責罰,留待政事堂查看。

兵部何尚書,升入政事堂,補了鄭相的位置。

牢裡的犯官們,罷官的罷官,流放的流放。

工部吳尚書病重,告老致仕,推舉水部章郎中接替他的尚書之位。

聖上與他關在禦書房談了許久,最終章郎中一躍而起,升任工部尚書。

玉娘自縊,小姑娘被送入了大皇子府。她以自己的命,換了小姑娘生機。

轉瞬間入了冬,幾場雪之後,冬至即將到來。

今年的京城,起初不複往年的熱鬨。聖上在宮裡舉辦了一次筵席之後,京城逐漸恢複了往常的熱鬨,像是什麼都未曾發生。

王相府裡,梅花盛開,紅梅綠梅的氣味淡,客院裡種著的一顆臘梅,隻開了幾朵花,卻滿院飄香,呼吸間皆是臘梅霸道的氣息。

王相信步前來,在大開的門前站立片刻,抬腿進了院子,繞過影壁,便看到老張與莫柱子,在忙碌收拾,將行囊搬上車。

程子安坐在廊簷下的躺椅上,躺椅兩邊放著熏籠,身上蓋著大氅,隻露出一雙眼睛。

王相看得失笑,道:“你年紀輕輕,哪能就這般冷了?”

程子安勉強伸出手,就著大氅舉了舉見禮,甕聲甕氣道:“王相有所不知,我這是對冬日的尊重。”

王相愣了下,被程子安的話逗得哈哈大笑,走上前去,隨從已經機靈地從屋裡搬了椅子出來,放在程子安的旁邊,他坐下來,撥了一個熏籠在麵前,道:“我老了,也受不了寒。”

程子安說是啊,“值房裡就冷得很,冬日炭火少,夏日不用冰,真是苦差事啊!”

王相側頭看他,笑道:“以後你就不用受這份苦了,在任上想如何就如何。”

程子安微笑道:“那是,我想如何就如何!”

王相神色微凝,道:“真就甘心了?”

自古以來,除了朱元璋時期,官員從未因為貪腐,盤剝百姓而被拿下,肯定是犯了其他的事情,順帶被清算了。

其實朱元璋時期,他也不是懲罰貪腐,大明天下都是他朱家的,隻能他與藩王兒孫們享受。官員與百姓,全部是替他們賣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