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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忘。

聖上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後揉了揉眉心,道:“河道河工向來重要,是當理一理了。你,唉,你是水部的侍郎,你自己定奪吧。”

程子安就不客氣了,道:“聖上,臣有一個請求,懇請到工部的官員,需要再次經過一道考核。比如算學,以及各種關於河道等的學問考試。”

聖上想了下,道:“若這般做,其他幾部的官員,皆難調入工部了。”

程子安委婉地道:“工部的官員,所做之事與其他幾部不同,屬實無法相通。打個比方,寫錦繡文章的大儒,他們深受人敬仰,愛戴。臣也佩服他們,讓臣寫,臣肯定寫不出來。但是讓大儒去跟幾年老賬房筆算盤,比做賬,他們肯定有所不如。臣以為,是讓擅長之人,去做專門的事情,各得其所,豈不是更好?”

聖上道:“如若這般,工部豈不是人手不足了?”

程子安道:“開始不足時,在大周天下張貼英才榜,廣納天下英才,前來工部替聖上做事。前期隻是任用他們為吏,等到他們顯出真本事,考核之後方能轉為官。另一方麵,在學堂開設製科,不善詩書文章,卻對匠作有興趣,一點既通之人,他們也能有用武之地。”

士農工商的排名,程子安認為早就該打破了。

匠人一旦出仕,哪怕僅僅為吏,就是好的開端。

最該打破的,是官員享受的種種特權。

程子安肯定無法挑戰整個官紳士族,先將官身拉下神壇,匠人上行,待中間達到一個微妙的平衡,或者向匠人一方傾斜時,那時候才是打破官紳同平民之間等級的好時機。

聖上始終猶疑不定,道:“如此一來,其他幾部定當不滿,讀書人跟著鬨事,到時候就亂了。”

程子安道:“聖上,其他幾部看不上工部,進士老爺們還不願意來呢。且隻是吏而已,要等到考核通過之後,才能轉為官。翰林院清貴,他們可以去翰林院當差。聖上。”

見聖上始終猶豫,程子安要給他來劑猛藥:“工匠們打造出了利刃,利箭,投石機。等人才多了,說不定他們還能打造出更強大的兵器,大周能真正大一統!”

大周周圍有北狄,南召,與大周並行。

北狄同南召,在前朝的前朝,本就是一個國家,戰亂之後,各據一方,分成了三個國家。

大周實力最強大,卻也萬萬沒強大到,能將北狄與南召一並收複。

哪個帝王沒有逐鹿天下的夢,當年大周太.祖野心勃勃,試圖征戰過,最終無功而返,差點連到手的天下就丟了。

果真,聖上的身子,在禦椅中動了動,想到能一統天下,心底止不住的激動。

祖上都沒能做到的事情,要是他做到了,他就是名垂千古的明君!

曾經領兵打仗,指揮千軍萬馬的壯烈豪情,又一一湧現出來。

聖上雙眼明顯亮一亮,到底克製了幾分,道:“待我考慮之後,再做定奪,你下去再想得完善些......”他話語一頓,朝外揚聲道:“進來。”

在門口探頭的許侍中急急進屋,稟報道:“聖上,蔣尚書稱有急事,要麵見聖上。”

聖上一聽是戶部的盛尚書,道:“宣。”

程子安忙起身告退,到了門邊,一臉焦急的蔣尚書走了進來,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將他拉住了:“程侍郎在最好不過。”

程子安被蔣尚書再拽了回去,聖上愣了下,道:“無需多禮,說吧。”

蔣尚書恭敬見禮之後,著急地道:“聖上,益州府來報,運往京城的夏糧,漕運船觸礁,在益州沉沒了!”

聖上聽得差點一口氣沒能上來,今年大周多處報災,夏糧收成不好。漕運船觸礁,損失的不是糧食,而是他的血!

蔣尚書看了眼程子安,道:“益州府的涼水河楚荊段,往年夏日水豐時,尚相安無事。今年下了幾場大雨,水流湍急,底下淤積了被衝下來的山石,泥沙。起初船底先破裂進水,艄公們一邊將水弄出船艙,試圖尋個穩妥之處靠岸,誰知船行進了一段,再陷入了泥沙中。水罐得太快,實在沒辦法,船最後側陷,整船糧食都毀掉了。”

程子安明白蔣尚書為何要拉住他,河道河工出了問題,漕運糧食受損。

他這個水部侍郎的麻煩,又來了!

第92章 92 九十二章

◎無◎

蔣尚書盯著程子安, 道:“滋事重大,故臣將程侍郎留下。程侍郎,夏糧之緊要, 你定當清楚。吳尚書身子有恙, 告假在府中修養。程侍郎作為水部侍郎,得想法解決才是。”

聖上看向了程子安, 嘴張了張, 卻沒說什麼。

該擔負的責任, 程子安從不躲避。不該擔負的責任,看事情輕重緩急,程子安也責無旁貸。

從蔣尚書話裡的意思,他是要將夏糧受損之事,甩在他身上了。

程子安道:“盛尚書, 敢問你想要我如何解決?”

蔣尚書遲疑了下,道:“前兩月剛撥付了一部分糧食,前往薊州賑濟。各州府的常平倉,糧食吃緊, 各州府的夏糧又欠收,隻怕還得請求朝廷賑濟。程侍郎, 漕運的銀子還欠著, 漕運船損失,又是一大筆銀子,跑漕運的, 隻怕是墊付不起了。程侍郎得想著法子, 填補糧食虧欠部分, 保證河道通暢。”

程子安聽得想笑, 道:“蔣尚書啊, 戶部掌管錢糧賦稅,常平倉的情形,水部不清楚,萬萬不斷斷言。隻蔣尚書,水部哪來的銀子,去填補糧食虧欠?河道通暢,沒問題,待查實之後,戶部再拿銀子出來,重新疏浚。”

蔣尚書歎了口氣,隻道:“戶部真的沒銀,沒糧食了。”

聖上神色冰冷,一直沉默著,此時他終於開口,道:“程侍郎,你且說說你的看法,打算。”

程子安斟酌了下,道:“眼下不是互相推諉的時候,首先,我想問蔣尚書,漕運糧食用麻袋裝運,糧食重,吃水之後,會沉入河底,可有及時派人打撈?”

蔣尚書神色微變,道:“當時事情緊急,應當有打撈吧。隻河流湍急,水流將麻袋口衝散,糧食散落,打撈不到幾粒糧食。”

程子安沒去挑明盛尚書話中的模棱兩可,道:“河道中積了淤泥,連船都陷進去,水流定當不深,如何就湍急了?”

蔣尚書臉色更難看了些,支支吾吾道:“益州府離得遠,具體情形,我便無法得知了。”

程子安繼續道:“夏糧乃是今年的新糧,浸水之後,雖不可再入庫保存,待晾曬之後脫殼,人畜皆可食用,減少損失。如果整船的糧食都沒了,實在是太可惜,太浪費了啊!”

蔣尚書神色變幻不停,乾巴巴附和道:“當是如此,當是如此。程侍郎可先回答聖上,程侍郎有何高見?”

程子安雙手一攤,道:“盛尚書,我的高見,便是要查清楚。究竟有無打撈起來糧食,減輕損失。蔣尚書不能隻在京城等著下麵的折子,要派人前去核實。糧食的重要,蔣尚書比我更清楚。缺失的糧食,蔣尚書得想辦法,先填補進去。”

蔣尚書懊惱不已,道:“程侍郎說得輕巧。現在戶部派人前去益州查,就算再快,也得要幾個月,半載的功夫。糧食沒了,程侍郎讓我從何處去補?”

程子安閒閒道:“京城到益州,不過一千裡不到。且不說星夜兼程,隻稍微趕路快些,五六日就到了。要查那般久的話,就是大案了。”

蔣尚書聽得臉都白了,聖上這時道:“蔣尚書,你從戶部指派人,隨著程侍郎前去益州,由程侍郎統領,查明此事。”

程子安想罵人,水部就剩下了章郎中,他不出去誰出去?

事情緊急,程子安便未再拖延,眼下太陽已逐漸西斜,馬上回家準備收拾行囊,次日一早就出發。

程子安難得這般早回家,到了門前放緩腳步,欣賞著庭院裡的秋意濃。

秦嬸看到他,趕緊迎上前,問道:“少爺怎地這般早就回來了?婢子還未做飯,少爺想吃甚,婢子這就去做。”∴思∴兔∴在∴線∴閱∴讀∴

程子安指著桂花樹,道:“秦嬸,我想吃桂花湯團了。”

秦嬸忙道:“行行行,婢子這就采摘一些新鮮的桂花,給少爺做最喜吃的芝麻湯團。要是娘子在,少爺早早都吃上啦,哎喲,都是婢子的疏忽......”

秦嬸念叨著,往灶間去了。程子安仰頭盯著石榴樹,挑選成熟的石榴,喃喃道:“我還真是想阿娘他們了。不過啊,他們在京城的啊,看到我這般,阿娘不知得多心疼呢。嗚嗚嗚,我真是太可憐了,是個小可憐啊!”

程箴前兩天來了信,反正不急,聞山長上了年紀,他們路上走得極慢,邊走邊遊玩,在上月底方到了青州府。

崔素娘同崔婉娘姐妹終於得以相見,阿寧阿喬都長大了,萬幸他們姐弟,生得都像舅家人。

阿寧很是懂事溫婉,孫仕明有意,想將她許配給程子安,親上加親。

程子安早就宣稱過,舅家姨父家的表親,都是親得不得了的親人,互相結親就是□□!

程箴不會亂替他做主定親,婉言回絕了孫仕明。

孫仕明落第,精神一直不濟,幸得有小妾婁氏這朵解語花伺候,他方心情疏朗了些。

程箴是君子,信中應當寫得很委婉。

黏糊糊的孫仕明,跟大周黏糊糊的官員一樣,倒也匹配相合。

莫柱子同老張在收拾行囊,準備車馬,程子安躺在廊簷下的椅子裡,一顆顆剝著石榴吃。

夕陽將天地照得一片血紅,壯烈又絢爛。

施二踏著夕陽,穿過庭院而來,程子安眼神還恍惚了下,朝他抬了抬下巴,道:“喲嗬,還真是威風凜凜啊!”

施二大步到了廊簷下,也無需程子安招呼,一屁股坐在了莫柱子煮茶的小杌子上:“比不過程侍郎威風,會享受。”

程子安下巴朝案幾點了點,道:“自己倒茶吃。”

施二提壺倒茶,看上去既興奮,又煩惱,吃了一口茶,道:“戶部漕運的船之事,你定當知曉了吧?唉,你看我真是蠢,問這些作甚。你都要去益州府查案了,如何能不知。不過____”

他放下茶杯,話語一停,賣了個關子,盯著程子安道:“你猜蔣尚書派了誰給你前去?”

程子安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不緊不慢地道:“你。”

施二眉毛亂飛,繃著一股得意,正要說話,程子安緩緩補充道:“還有施侍郎。”

施二一下泄了氣,斜睨著程子安,道:“沒勁,一點都瞞不過你。蔣尚書派了我同三叔,一並隨你前去益州府。這蔣尚書,還真是,會挑人得很。他明知我們關係好,關係好能查什麼查。對吧?這趟出去,我就想著要好生玩一玩。哎喲,秋高氣爽,正是遊玩好時機。可惜三叔在,三叔是長輩,有他在,沒勁得很。”

程子安道:“你就死了這份心吧,你三叔不會讓你玩。夏糧重要,聖上追究下來,你三叔也難交差。”

施二伸直腿,長長歎了口氣,道:“能出京城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