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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幾顆梅樹罷了, 算得上什麼賞梅的好地方!”

程子安披上大氅, 隨著鄭煦豐往外走, 順道對意味莫名打量著他們的祁隼頷首回應, 笑道:“京城寸土寸金,不比明州府,能有個園子種梅花,可不是難得。”

鄭煦豐側頭斜了他一眼,問道:“明州府的府學,聽說修在明山上,整片山頭都是府學的地,學堂的景致四季不同,也難得。”

程子安說是,出了太學,往西邊回廊走去,穿過垂花門,便是太學獨有的園子。

如鄭煦豐所言,園子不算大,大蚌殼裡做道場,假山流水,花草樹木樣樣俱全。

凜冬時節,假山積雪未化,流水也結了冰。紅梅綠萼,紅紅綠綠,點綴了冬日的蕭索。

三品以上的權貴子弟,看不上這幾顆梅樹,園子裡空無一人。

鄭煦豐走在前麵,踩著地上的積雪嚓嚓響,伸手隨意撈了枝梅花,手上略微一用力,就折斷了,拿在手上隨意把玩。

程子安袖著手,隻抬頭安靜地賞。

鄭煦豐看了又看程子安,問道:“聽說你昨日下學之後,同明九一起去吃酒賞梅了?明相府上的園子,梅花開得比這裡如何?”

一下雪,京城的達官貴人雅得很,賞雪賞梅,吃酒%e5%90%9f詩。

程子安不會%e5%90%9f詩,明九也不會%e5%90%9f。施二加上幾個侍郎小官的子弟,差不多都是家族中不成器的紈絝,臭味相投,借著個由頭再一起玩耍。

明相當然不會出現,程子安未能見到,但他不急,也算頗有收獲。

雖不吃酒,但論玩,這可是他前世的看家本領,自然是賓主儘歡,因此結交了一堆紈絝。

程子安不動聲色思索,鄭煦豐既然問到了明九,鄭相與明相各自為政,話裡的意思就深了。

無論他們之間如何鬥,都與程子安無關,關鍵是他也不夠資格參與。

同樣,他也不會被卷進去埋了,同樣是因為不夠資格。

一個毫無背景的地方士子,要弄他,反倒會被當成把柄,被政敵趁此攻訐。

程子安道:“是呀,我認識了施二,施二同明九走得近,就認識了,借光去明相府上。不過我們沒賞梅,外麵太冷,隻看了一眼,就在花廳裡麵吃酒聽曲。”

鄭煦豐暗自冷笑,施二同明九最近才走得近了些。永安侯府有錢,明九花錢如流水,能不花一個大錢,從永安侯府的鋪子“買”東西,當然會交好。

程子安好奇問道:“鄭師兄,你府上也有梅花嗎?”

鄭煦豐摸不清程子安的用意,問道:“怎地?你要去我府上賞梅?”

程子安點著頭,笑道:“是呀,鄭師兄若要吃酒,可能帶上我長長見識,聽說京城各府的花啊草,還有點心吃食都各有千秋。”

他靦腆一笑,道:“說實話,我不會賞梅,梅花除了顏色不同,看上去就一樣,不懂雅或者俗。我初次來京城,想多認識一些人,多吃一些美食,以後吹牛時,也能吹得頭頭是道。”

鄭煦豐眨著眼,好半晌都未反應過來。

從沒見過這樣主動厚著臉皮求上門,還這般坦白真誠,讓人無話可說的人。

鄭煦豐斟酌了下,敷衍著道:“等吃酒的時候,我再給你下帖子。”

程子安順口接了下去:“好啊好啊,我現在住在貢院旁的梧桐巷,從西邊巷子口進去,第三家就是。”

鄭煦豐:“......”

深究地看了眼程子安,發現他年紀雖輕,身量卻挺高,麵容稚嫩,五官卻生得極好,唇紅齒白,布衫也難掩他的好相貌。

尤其是他的舉子與氣度,完全不似從鄉下地方來的讀書人,進了太學這種地方,畏首畏尾。

鄭煦豐一時摸不清,他是年輕無知,還是本性赤城了。

不過,鄭煦豐話一轉,道:“你的算學,還真是不錯。王相以前在戶部,計相出身,掌管天下財賦,本就極為擅長算學,王堯自幼有王相教導 ,算學向來就好。衛允謙亦如此,家學淵源。沒曾想,你的算學,竟然能與他們一爭高下。”

程子安半點都不謙虛,道:“我不敢與他們比家學淵源,其他的功課,我學起來困難,以前我在明州府時,經常考倒數。唯獨算學,不用心也能學好。估計,我真是算籌轉世投胎吧,”

算籌投胎!

鄭煦豐被逗得哈哈笑起來,手上的梅花枝點著他,“好你個算籌投胎,以後我就叫你算籌子好了!”

程子安笑眯眯道:“鄭師兄莫要這般叫,算籌子黑乎乎的,不好聽。且還有算學班呢,我怕他們以為我在挑釁,到時候來揍我,我還小,力氣沒他們大,打架打不過。”

鄭煦豐笑得更大聲了,撫著肚子哎喲叫喚。

“在國子監中,欺負人哪有打架的。哎喲,我說你是傻,還是聰明好呢?”

程子安麵不改色,振振有詞道:“可是我覺著欺負人,就要打架,打痛了,以後斷不敢了。”

鄭煦豐白了他一眼,打痛......

罷了,他一個鄉下來的小子,哪能想到那般多。

“你放心,他們再不滿,你總歸是太學的人,諒他們斷不敢欺負到太學來。”

程子安立刻拱手作揖,道:“多謝鄭師兄相幫。”

鄭煦豐擺擺手,道:“無妨無妨,你我都是同學,謝來謝去,婆婆媽媽做甚。吳先生留了功課,我還沒寫呢。平時我看到算學就頭疼,你拿去幫我看看。”

程子安心道,隻怕寫功課,還不夠吧。

鄭煦豐猶豫了下,說道:“考試時,你答得快,到時候你將硯台挪一挪,字寫得大一些。”

程子安定睛看著鄭煦豐,肅然道:“鄭師兄,你可是要我作弊?”

鄭煦豐呃了聲,不悅道:“這哪是作弊了?”

程子安撓撓頭,為難地道:“我是聞山長的弟子,老師嚴肅厲害得很,我要是敢在太學惹事,定會倒大黴。鄭師兄,我發過誓,定會聽老師的話,恕我難從命了。”

開玩笑!

吃酒席時,他聽到明九醉了,無意透了一句話,說是這次春闈,好似由鄭相主持。

鄭相當年考科舉時,發生過舞弊案,他差點被牽連進去。

鄭相最恨的,便是舞弊。

鄭煦豐算學趁機的好壞,鄭相定是一清二楚。突然進步了,以鄭相的本事,隨便一打聽便會知曉。

鄭相可不是辛仲,能做到政事堂的相爺,無論是奸是忠,有無真本事,都不可小覷。

鄭煦豐被拒絕,臉一下拉了下來。

程子安道:“鄭師兄,算學很容易,你若不會學,我教你。比如考試的題目,其實都很簡單,你估計是沒能理解。不知鄭師兄府裡,可有擅長木工的匠人?”

鄭煦豐不解道:“有是有,你要來做甚?”

程子安道:“匠人其實擅算學,因著他們要算用料,高度等等,算學可是他們吃飯糊口的本事。我想借個匠人,做幾個小玩意送給鄭師兄,到時候以鄭師兄的聰明,隻要對著一看,便會明白了。”

鄭煦豐暗忖也是,賬房,匠人會算學,都是討口飯吃的營生罷了。

王相與衛尚書,他們也不是僅靠著算學本事能當上宰相,尚書。

程子安雖沒答應替他寫功課,抄答案,不過,從他話中聽來,好似要替他做些什麼,神色緩和了幾分,道:“可,到時我讓匠人到你家中來找你。”

程子安應了,已經賞完了梅花,鄭煦豐目的勉強達到,兩人便回去課室。

鄭煦豐中途去茅廁方便了,程子安一進課室,祁隼見鄭煦豐不在,好奇打量著他,問道:“賞完梅了?”

程子安答道:“賞完了。”

祁隼暗暗撇嘴,裝作不經意問道:“好玩嗎?”

程子安笑嗬嗬道:“太冷了,一般般好玩吧。”

祁隼不屑撇嘴嗤笑,鄭煦豐算學成績不好,偏生考試成績一公布,他就找上了程子安。

王堯與衛允謙他不能隨意使喚,就盯上程子安這個小傻子了!

鄭煦豐打著的那點小心思,欲蓋彌彰。賞梅,虧他說得出口!

祁隼道:“既然不好玩,還賞這般久?莫非還賞了彆的?”

程子安點頭:“是啊,鄭師兄說要請我去吃酒賞好的梅。祁師兄,你可會辦酒席賞梅,到時可能將我帶上,一並去開開眼?”

祁隼瞪大了眼,半晌沒能反應過來。

鄭相府的大門,可不好進。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網②友②整②理②上②傳②

不過,前兩天程子安,雖是受了明九的邀請,到底去了明相府吃酒。

這個小傻子,考取了明州府的解元,

來到京城之後,能進太學,一舉考取了頭名。

祁隼看過程子安的字,端端正正,筆鋒柔和,完全不見銳氣。

祁隼身為大長公主的嫡孫,在宮中做了幾年皇子伴讀,跟著太傅們學習讀書,在書法上頗有建樹。

程子安的字,看上去隻是柔和秀氣。端隻這份柔和,卻是藏鋒,能達到這種造詣,等於是字隨人動,極為難得。

祁隼頓時覺著,說不定,小傻子不傻,他自己才是大傻子。

大長公主府,聽上去名頭響亮。

皇家皇子公主多得很,大長公主,遠不如聖上的親生公主重要。

親戚隔了幾輩,待到大長公主一去世,大長公主府估計都要讓出來,由新的大長公主府住進去。

祁隼望著眼前的布衫少年,笑著道:“好啊,我給你下帖子。”

程子安拱手作揖,流利地將地址報了:“多謝祁師兄,我定會如約前來!”

第69章 69 六十九章

◎無◎

太學的先生授課, 程子安體會了幾天,去向聞山長如實回稟了。

“中規中矩,不功不過。當然, 也可能是我的水平不夠, 體會不到他們的高明之處。”

聞山長冷笑,道:“你想能學到什麼?做人還是做事的道理?太學裡麵都是些什麼人, 先生能勉強講出些花樣, 我都得說聲佩服!”

程子安覷著聞山長的神色, 偷笑了聲,一本正經問道:“老師以前在國子監時,是如何授課?”

換作以前,聞山長定會老臉一紅,不過麵對著程子安, 他淡定地道:“我以前能如何授課?當然是照著經史子集上的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程子安就笑而不語。

其實都一樣,太學裡麵,學的不是經史子集, 而是人際關係,人情世故, 以及給官身子弟, 在除了恩蔭之外,開辟一條另外做官的通道。

聞山長歎了口氣,道:“能如何, 你待如何?”

是啊, 能如何?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世卿世祿。

當了官就有權, 有權就有錢, 有了錢,就能再生權,生錢。

子孫後代無窮已,千古不變。

平民百姓想要出頭,好比是徒手與一群猛虎搏鬥。不止是一隻,是一群。

聞山長打量著程子安的神色,語氣軟了幾分,關心問道:“這些日子你忙得很,要上學,下學後還要去赴宴。夜裡歸家,得寫文章讀書,雖你還年輕,可彆累壞了。”

程子安道:“老師放心,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