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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肚皮的糧食鋪子,穿衣的粗布莊等,要從世家手上分出來,打散,分給小商戶。其他的金銀珠寶,酒樓茶樓,留在世家手上,他們是從富人手上賺錢,與窮苦百姓沒甚乾係。命根子留著了,辦私塾要年年出錢,富紳世家才能有錢源源不斷拿出來。文士善最好能在明州府留任個五六年,五六年過去,窮苦百姓家的孩子讀了書,他們也能成些氣候了。明州府私塾的名氣打了出去,以後的知府到任,他敢砍掉這一部分,讀書人會生吃了他,他也擔不起這個虧待讀書人的名聲。”

“好!這樣好!”聞山長瞬間鬆了口氣,道:“真正關係到民生的買賣分散出來,不被世家把控在手上,明州府的百姓就會好過不少。”

程子安道:“給百姓土地,還不如直接給他們糧食。明州府的常平倉裡,我問過大舅舅,都是些陳糧,新糧早就被換掉了。沒關係,馬上就要麥收,那些糧滿倉的,拿手上的新糧,再將陳糧換出來,做善事布施,平糶給百姓。”

聞山長愣了下,哈哈大笑道:“淘氣,平糶得要銀子,布施做善事,不要錢哪叫平糶。你這是跟那百姓起事,開倉放糧一樣了。不過啊,你這可算不上造反,而是正大光明,有理有據從貴人手上拿糧食!”

程子安道:“沒辦法,隻能做到這樣了。”

聞山長道:“好,我再見一見文士善,再給他些清名。”

旋即,聞山長垮下臉,不樂意了,罵道:“文士善可不是好東西,心狠手辣,白白給他送了清官名。”

程子安氣定神閒道:“老師放心,他一旦離開明州府,肯定就危險了。所以,他會拚勁全力留在明州,這樣一來,雙方牽製得越久,對明州府的百姓來說,就越有好處。”

聞山長沉思了下,神色凝重道:“子安,辛老太爺是老狐狸,你將醫書給了辛寄年,他肯定想到了你身上。我是官身,他們會有所顧忌,你與你阿爹阿娘,定要小心啊!”

程子安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做這件事之前,他已經預計過將會麵臨的危險,與程箴崔素娘先商議過。

程箴想都未想,便一口同意了:“生死何懼!”

崔素娘看得比程箴還要開:“我這輩子也沒甚遺憾,你們父子隻管去做大事,我們一家人齊齊整整在在一起,就行了。”

這也是程子安不願意出仕的理由之一,要真正做好清官,就要有抬著棺槨去做事,隨時赴死的打算。

程子安還不想死,何況,事情也並沒那麼糟。

“老師放心,與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就是聰明人想得多,總要麵麵俱到。哪有麵麵俱到的事情,有五成勝算,就值得乾了。他們想得多,就是我們的生機。”

辛寄年生了病......

算了,不去辛府探病,再等等。

隻要沉得住氣,他就贏了。

聞山長鬆了口氣,道:“你還是要小心些,他們最近無暇顧及到你,我就怕他們會在科舉仕途上動手腳。”

程子安伸手將聞山長麵前的詩賦功課取回來,哈哈笑道:“隨便動,我反正也考不上。不過,他們敢操縱科舉,就休怪我不客氣了。反正光腳不怕穿鞋的,明州府這些年世家大族考中了不少士子,有一個算一個,他們全都跑不掉!”

僧多粥少,朝廷等著派官的士子,覬覦肥差的官員,肯定不會放過這大好的時機。

哪怕他們沒舞弊,也百口莫辯,難以洗清了。

聞山長笑個不停,道:“好好好,我是多餘擔心了,惹到你,哪有好果子吃......”

話音一頓,聞山長看向程子安正在謄錄的紙張,頓時臉一沉,將紙一把抽回去,揚起手作勢欲揍他。

“好你個小子,居然讓老子替你寫功課!”

程子安笑道:“老師,我都記下來了,你拿回去也沒用。師不勤,師之過。多謝多謝!”

聞山長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罵道:“你個混小子,少亂改三字經!等下我就去告訴向夫子,讓他揍你!”

程子安衝聞山長疲賴地笑:“老師舍不得。”他舉起手掌打量,自言自語道:“瞧我這細皮嫩肉的,打在我手,痛在老師心呐!”

上次程子安手掌被打得紅腫,他硬是稱拿不動筆,好些天都沒寫字。

聞山長氣歸氣,心疼確實要多一些,聞言不由得橫著他,又氣又無奈。

程子安這個厚臉皮,他詩賦課實在是差了些,根本沒想過能考取功名。

許多有本事的人,偏生與科舉無緣,聞山長見得多了,並不擔憂程子安以後的出路。

聞山長相信,程子安隻要選中一個行當,定能做出一番花樣來。

程子安留在明州府,以他的本事,能護著這裡一二,比當官為民也差不到哪裡去。

聞山長笑罵了幾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程子安帶上他幫著完成的詩賦功課,跑回去上課交差了。

*

明州府的街上,騎著馬,身穿盔甲的兵丁,日夜奔走。

百姓們人心惶惶,生怕惹禍上身,躲在家中不敢出門。

所幸兵丁隻管查鋪子,衝去富紳貴人的府上,清點家財,抓人進大牢。

好幾戶以前氣派,平民百姓隻敢遠觀的朱門大戶,轟然倒下。

百姓們一邊看熱鬨,一邊靜觀其變。待摸出了門道,終於敢漸漸敢走出門,擺攤開鋪子,勉強過回了尋常日子。

有那機靈的發現,好些小糧食鋪子,粗布莊等,換了東家。

鋪子裡售賣的糧食,布匹等,因著新東家與其他鋪子爭搶客人,價錢比起以前要公道,夥計招呼客人,遠沒以前趾高氣揚。

百姓就更放心了,於他們來說得了好處,更加興高采烈湊熱鬨看戲。

辛寄年一直沒來上學,隨即李文敘沒再出現,最後是章麒。

西邊市坊的商戶們,趁機上衙門告狀。趙知府不在,去向他們亂攤派,索要好處的章金才,便被在氣頭上的文士善,先拉出來做了替死鬼。

章金才被抄家,打入大牢。好幾個錢糧吏受了牽連,一並被拿下了。

府衙胥吏人人自危,崔文因生病沒參與其中,躲過了這次危機。

青杏終於轉黃,向陽處的杏熟得更早。程子安吃到了一兩顆,其餘的,全部被勤快貪嘴的雀鳥吃掉了。

程子安拿雀鳥沒辦法,隻能罵罵咧咧。

街頭已經有賣杏的,十個大錢就能買一捧,崔素娘不許他多吃,隻勉強嘗了個滋味。

府城的熱鬨,與清水村五官,村民如常過著自己的日子。

趁著麥收前的閒暇,村民陸陸續續,將積善堂築起了地基。

程子安放學後,沒事就會來轉一圈,跟在莫柱子身後,在河邊尋野果子吃。

有種莫柱子叫地石榴的果子,這個時節陸續成熟了,吃起來清甜無比。村裡的孩童們早就眼饞著,跟程子安期盼杏成熟一樣盯得極緊。

熟了一顆,早早被摘掉了。孩童們與程子安關係好,見他喜歡吃,找到後便會送來給他,換走他的零嘴蜜餞。

這天下午,太陽一半墜入了天際,殘陽如血,染紅了半邊天。

孩童們圍著程子安,一起吃地石榴,蜜餞,嘰嘰喳喳很是熱鬨。

腦袋剃光,隻在腦門上留著衝天辮的孩童,擠進來脆生生道:“程哥哥,那邊有人找你。”

程子安抬眼看去,辛寄年與從前一樣,跟個炮仗一樣朝他衝了過來,熱情無比大叫道:“程哥!”

在辛寄年身後,跟著兩個中年仆婦,護著一個花白頭發的華服老太太。

程子安微笑著朝辛寄年擺手,心道終於來了。

他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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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56 五十六章

◎無◎

辛寄年跑到程子安麵前, 盯著他手上的地石榴好奇問道:“這是什麼果子?”

不由分說拿了一顆塞到嘴裡,他愣了下,連聲誇讚甜。吞下一半, 方才記起正事, 拉著程子安到老婦人麵前,道:“太婆, 這就是程哥。程哥, 這是我太婆。”

程子安上前見禮, 老婦人虛虛伸出手攙扶,上下打量著他,讚道:“生得真是俊朗。小郎經常在我麵前,程哥長程哥短,心想與我家的傻小郎這般要好, 我還沒能親眼見過,真是可惜了。這次小郎生了病,在府裡關了一些時日,他早就關得不耐煩, 吵著要見程哥,我便帶他出來走一走, 順便見見你。我娘家姓伍, 你若不介意,就隨著小郎叫我太婆就是。”

伍老夫人麵上帶著和善的笑,說氣話來客氣又藏著機鋒。

辛寄年認程子安為大哥, 他生病時, 程子安卻沒上門去探病。

傻小郎辛寄年, 真是十足的傻子, 一腔情願被利用了。

程子安問心無愧, 隻當聽不懂。依著伍老夫人所言,叫了聲太婆,手朝程家的方向指去,道:“我家就在那邊,太婆若走累了,一同去坐著歇歇吧。”

伍老夫人順著程子安的指點看去,道:“我是貿然前來,就不去打擾了,等我備了帖子再上門正式拜訪。時辰不早,就在這裡坐著歇息一陣就是。”

程子安也就沒勸,伍老夫人選了築地基的乾淨石頭,仆婦上前鋪好帕子,她坐了下去。

辛寄年沒吃過地石榴,貪圖個新奇,將程子安手上的地石榴,不客氣全部拿了去,吃得很是歡快。

伍老夫人看得好笑,嗔怪地道:“瞧這小郎嘴裡吃個不停,怎能儘吃白食。老黃,你去將小郎的零嘴分給他們。”

黃氏應是,打開手裡的包裹,拿出了蜜餞與精美點心。

程子安道了謝,上前道:“我來分吧。”

黃氏便遞給了程子安,“勞煩程少爺了。”

程子安客套了句,喚來莫柱子,道:“你去那邊分。”

莫柱子喜滋滋地接過去,大聲喚道:“都隨我來,老規矩。”

孩童們看到莫柱子手上的吃食,呼啦啦跟著他跑了過去,乖巧排起了隊。

辛寄年見什麼都新奇,蹬蹬瞪跑了過去,排在了隊伍後麵。

伍老夫人使了個眼色給仆婦,她們便離開了,不遠不近守著。

伍老夫人收回視線,看向程子安,感慨地道:“子安小小年紀,禦下竟然這般厲害,就是我這個老婆子,活了一把年紀,都自愧不如。”

程子安笑道:“太婆,他們不是我的下屬,而是與我一起長大的同伴。村裡長大的孩童,平時吃不飽飯,見到零嘴吃食,比過年還要高興,肯定都會聽話了。”

伍老夫人說倒是我想左了,“也是,窮人家的孩子,平時能吃飽飯都難,哪有什麼零嘴吃食。不過,這富人之家,錢也不是白來的。以前我娘家有幾條海船,出海做買賣,旁人看上去,伍氏日進鬥金,傳聞地上走的道,鋪的都是金子。唉,他們哪知曉賺錢之難,那大海茫茫,遇到風暴翻了船,人貨沉入海底,血本無歸。”

程子安不動聲色聽著,附和著道:“是難啊,都是拿命在賺錢。”

伍老夫人道:“子安估計也聽過,伍氏有錢歸有錢,就是子孫艱難,到了我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