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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對文士善道:“東翁,不對勁。聽福來銀樓夥計話裡的意思,他們開著半扇窗,是為了客人取貨方便,並未有開門做買賣的打算。”

文士善豈能看不出來,麵上笑容不變,繼續往前走著,陰森森道:“他們這是想反了!”

常甫覷著文士善的臉色,到底不敢多說,再說,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直覺就算有聖上的旨意,這次的差使也難辦,深一腳淺一腳跟在了身後。

一路過去,鋪子大多都關著門,隻有挑著擔子的貨郎,在來回走動叫賣。

見到差役前來,貨郎忙避讓一旁,驚惶地望著他們。

貨郎到處做買賣,消息靈通。今日隻是朱門大街的鋪子關門,這條街上的鋪子,賣得貨物吃食,尋常百姓都買不起。

聽傳聞說,明日起,先從東市開始,市坊也要關門!

市坊一旦關門,城外的百姓進來賣菜賣鮮魚鮮肉菜蔬糧食,就沒了去處,城裡的百姓也買不到。

貨郎挑著擔子,連買賣都顧不上做了,飛也似的跑了回家。

文士善一行到了明輝樓前,不出所料,明輝樓的大門緊閉,連窗欞都關著。

常甫咽了口口水,迎著文士善黑沉得幾欲滴水的臉色,硬著頭皮上前,忐忑地道:“東翁......”

文士善一個旋身,冷冰冰盯著崔武,厲聲道:“查,去給我查!還有那些地方關了門。罷市,嗬嗬!”

崔武應喏,揮手叫上差役離開。

丁甲驚恐地道:“頭兒,不對勁,先前我們回來時,街頭一切如常呢,怎地這般快,全部都關門了?”

衙門裡的胥吏,比泥鰍都要滑頭。裡麵不乏各家世家的人,衙門就是個篩子,文士善話音未落,消息就傳了出去。

崔武也不明就裡,知曉這次絕非尋常。琢磨了下,他神色一沉,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彆說我沒提醒你們,此次的事情,彆亂摻和,隻管去做事,彆把自己填了進去。”

丁甲忙道:“頭兒放心,我保管不添亂。”

崔武未再多說,想著等下去要趕緊回去找崔文商量,急步朝桑榆裡走了去。

王半城並不在平時慣常呆的如意樓中,而是在宅中未出門。

聽到崔文前來,王半城在門口候著,遠遠迎上去拱手見禮,臉上慣常掛著的笑容沒了,唉聲歎氣道:“崔爺裡麵請。”、

崔文抱拳回禮,斜乜著他道:“王爺,你這是怎地了?你不在如意樓,桃娘子還以為,你看上了今年新選出的新鮮姐兒呢。”

王半城臉色一變,賊眉鼠眼朝四周張望,連連抱拳,央求道:“崔爺,你就甭說了,家裡的河東獅,你又不是她脾氣,聽到之後,還不得抓花我的臉。我保管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你行行好吧。走走走,我得了些明前的薔薇茶,聽說茶樹旁種了薔薇,茶得了薔薇的熏陶,吃起來有薔薇的香氣,雅得很。我這個人呐,雖說滿身銀子的臭味,就喜歡一個雅!”

崔武嗤笑,接著正色道:“王爺,你我明人不說暗話,外麵的事情,你比我清楚......”

王半城清楚,還能有心思吃什麼風雅的茶,以他的性情,這件事,要不是他夠不著,要不就是壓根沒事。

崔武神色微定,隨著王半城進了他的書房。

王半城吩咐隨從拿了他一兩茶一兩金的大雅之茶進屋,王半城揮手讓他退下,親自提壺衝茶。

“王爺,我不比你,身上還擔著差使呢。”崔武見王半城慢吞吞地衝茶,到底坐不住,提醒道。

王半城衝了盞茶,先遞給了崔武,道:“不急不急,一盞茶的功夫還是等得起。再說崔爺,你再急,文知府再急,能快得過街頭的那些鋪子東家?東南西北四地,市坊,瓦子,茶樓食鋪,關門不做買賣,不過是將歇下門板重新裝上的事。自己的買賣,先要歇息,聖上都管不著,崔爺你說,可是這個道理?”

崔武起初就感到有些不對勁,大致猜到了些。明州府真要罷市,此事傳出去,聖上都得頭疼,何況文士善。

王半城笑道:“明州府,究竟是姓周,還是姓其他,還難說呢。”

周是皇姓,崔武臉色不由得變了變,遞到嘴邊的茶盞又放下了,道:“王爺,可彆胡說。”

王半城嗬嗬道:“我拿崔爺當自己人,就你我坐著說話,有甚不可說之處。這些時日崔爺忙得不可開交,我想要尋崔爺吃盞茶的功夫都沒有。今兒個崔爺既然得空上門來,咱們就好生坐著吃杯茶。”

崔武繼續拿起茶盞吃了口,王半城也啜了口茶,微眯著眼睛滿臉享受:“唔,比用薔薇花窖進去的要香,雅!”

反正崔武是吃不出來,忍不住淬了他一口。

王半城毫不在意笑道:“定要有薔薇花香,不然,這銀子花了出去,可就得心疼嘍。這茶呐,我當做珍寶,明州府真正有頭有臉的貴人府裡,管事都不稀得吃。崔爺,你可知道,文知府吃的什麼茶?”

崔武愣了下,他哪在意過這些細節。

王半城抿了口茶,咂摸著嘴,道:“文知府隻吃清水,不吃茶。便宜的茶葉與樹葉沒兩樣,還不如吃清水。文知府是清官呐,他要做清官,就要做出一番模樣來。至少在聖上眼中,他得清。”

崔武一言不發聽著,文士善對府學動手時,崔文與他說過,他是貪著府學的錢財,可不是什麼清官。

如今看來,文士善所圖不小。

王半城道:“不能辜負了君意,文人都這般說。這上意君意,得揣摩。明州府說富吧,那是真正富裕啊。說窮吧,底下的百姓真是窮得叮當響。我不比崔爺,幼時家貧,窮得連多餘的褲子都沒得穿過。不止是明州府,大周疆土遼闊,十幾道,所有州府,皆如此。富了誰,窮了誰,聖上那是真龍天子,他高高在上,豈能看不清楚?”

崔武臉色微變,程箴昨日一早就進了城,問了明州府曆年來上繳的賦稅。

王半城與程箴的話連在一起聽,便是大周戶部收不到錢糧,錢都在世家大族手中。

這樣的情形,崔文最了解不過,每次上繳朝廷賦稅時,就會與他感慨一翻。

程箴叮囑過崔武,千萬得小心行事。彆事事衝在前麵,要是忙不過來,有危險時,就推掉差使,先顧著眼前要緊。

真有緊急情況了,差役不當事,還有江南道的廂兵在。

程箴當時也未講太多,崔武急著當差,來不及細說。

此時回想起來,要是動到廂兵,明州府真正就要大亂了。

文士善這般大膽,定是得了聖上授意,戶部國庫窮了,要對明州府的世家大族動手。

王半城笑嗬嗬道:“天下之大,莫過王土。動了明州府這片土,其他州府,朝廷那些人就坐不住了。這片土可不好動啊,得找個厲害些,不怕死的前來。除非,他們會底下握手言和,做些表麵文章送上去。若非如此,你我就端看著,究竟鹿死誰手了。”

崔武腦子突然冒出個古怪的念頭,若是背後還有第三隻後手在推動,定要使得有人退不得,要將弄得雙方兩敗俱傷呢?

這樣一來,既弄死了文士善,又能打擊明州府的世家豪紳。

明州府方能得到清朗!

第53章 53 五十三章

◎無◎

“程哥!”

大嗓門傳來, 接著是咚咚咚地動山搖的腳步聲,辛寄年如一陣狂風,卷到了程子安的麵前。

程子安打量著辛寄年肥碩的身形, 很是佩服他胖歸胖, 卻很靈活,跑得飛快。

“喏, 你喜歡吃的杏。”辛寄年將一個匣子遞到程子安麵前。

紅木的匣子上, 雕著精美的吉祥紋。程子安每天看著路邊的杏, 如今尚隻有拇指大,辛寄年的杏肯定不是來自明州。

果然,辛寄年道:“這個不算頂頂甜,從天氣炎熱的南夷來,就是吃個新鮮。”

程子安打開匣子, 匣子裡麵墊著一層乾淨的細紗,紗裡麵放著金黃的杏。表皮略有碰撞,路途遙遠乾癟了些,卻杏香撲鼻。

辛寄年道:“我已經吩咐小廝洗乾淨了, 程哥放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程子安拿杏咬了一口,酸中帶甜, 他笑道:“多謝了。”

辛寄年滿不在乎地擺手, 很是大方道:“幾顆杏罷了!”

程子安取出細紗兜著杏,將匣子還給辛寄年,他依然擺手:“你拿著玩吧, 我多得是。”

“買櫝還珠”, 杏從遙遠的南夷而來, 不壓於紅木匣子的價錢。

程子安從杏中吃出了當年楊貴妃吃荔枝的感覺, 他咽下杏, 道:“又是你家老太爺給你的?”

辛寄年道:“是啊,老太爺院子裡好東西多得很,太婆也是。”

程子安已經吃過了辛寄年的櫻桃,他隨意地道:“你家老太爺待你真好,估計看到你有出息了,經常叫你去說話。”

辛寄年叉著腰,得意洋洋地道:“我總算入了老太爺的眼,這些都多靠程哥。老太爺還不肯相信程哥聰明呢,嘻嘻,程哥你放心,我保管不說出去。”

程子安笑著去推他,接著笑容頓消,怏怏不樂道:“等下就是詩賦課。”

辛寄年嗷嗚怪叫,一腳踢向路邊開得正盛的薔薇,憤憤地道:“又是詩賦課,真是討厭得緊!”

程子安說可不是,“有詩賦課在,我肯定考不中功名了。我打算改學醫。”

辛寄年眨巴著眼睛望著程子安,驚奇地道:“醫?醫者雖說厲害吧,終歸是入不了流。”

程子安道:“那有什麼辦法,詩賦實在太難了。”他晃了晃肩膀上的書箱,“我都開始看醫書了,學醫要認真,不然治不了病人。喏,以後你要是有病,我保管儘心儘力給你醫治。”

辛寄年這時倒不傻了,回嗆道:“哈哈,你才有病。”

兩人打鬨著進了課室,時辰尚早,辛寄年放下書箱之後,來找程子安說話。

方寅已經到了,程子安叼著杏,一邊打開書箱,一邊扔了顆杏過去,“嘗嘗。”

方寅手忙腳亂接住,辛寄年隻看了眼,便滿不在乎收回了視線。

程子安對他說,以後彆欺負方寅,勝之不武。

辛寄年一想也是,方寅太弱,欺負起來不得勁,程哥說的總沒錯。

“程哥,你還真有醫書啊?”辛寄年驚叫了聲,拿起程子安的醫書翻看。

程子安道:“真有,我騙你作甚。對了,你府裡可有珍藏的獨門秘笈,借給我看看唄,等我成了絕世神醫,保管帶你去吃香喝辣。”

方寅吃完了杏,猶豫了下走上前,偷偷瞄了眼辛寄年,道:“多謝。”

匣子裡還有三顆杏,程子安塞了顆在辛寄年嘴裡,自己吃了一顆,剩下的一顆順手遞給了方寅。

辛寄年嘴被杏堵住,胖臉蛄蛹了幾下,放下醫書,伸手去接杏核。

方寅小口咬著杏,拿起醫書好奇翻看,“你怎地看起了醫書?”

程子安麵不改色吹噓道:“詩賦太難,考功名無望,我決定成為名動天下的醫者,讓天下無疾。對了,我以後的字,就叫無病吧,無災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