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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大哥大嫂都不是那真正心狠之人,兩家離得近,暗中相幫毛氏一二就是。時辰不早,子安該寫功課了,耀光你不能儘顧著玩,也來一起讀書。”

崔耀光霎時變了臉,捂著肚子開溜,道:“哎喲,我吃撐了,要先去個茅廁。”

程箴豈能看不出他那點小把戲,嚇他道:“你隻顧著玩耍,沒完成功課,回去當心你阿爹揍你。”

崔耀光呲牙得意,嘀咕道:“阿爹與大伯父成天忙得很,才沒空管我的功課。”

程子安起身前去程箴的書房,聞言腳步微頓,問道:“大舅父也忙?”

崔耀光道:“是啊,大伯父忙得不可開交,大伯母抱怨了好幾次,說是他上了年紀,眼見就要過年,可彆累病了。”

過年時崔武要巡邏,忙屬於正常。崔文是錢糧吏,在夏秋收賦稅時忙一些,交完賬之後就清閒了。尤其是到了過年時,基本隻用每天去衙門點個卯。

進了書房,程子安讀了幾遍功課,對程箴道:“阿爹,今晚我不寫大字了,府學要考試,我得先顧著考試。”

程箴猜到程子安要琢磨先生會出的考題,他倒想見識見識,便痛快答應了,留在一旁觀看。

程子安有求於程箴,大方任由他在一旁看著,道:“阿爹,你以前上學的試卷,借我用一用。”

程箴不知其意,將以前的試卷翻了出來。

程子安拿來自己的考卷,學過的經史。書案小擺不下,他乾脆蹲下來,一張張擺在了地上。

程子安一手拿著紙,一手拿著筆,不時飛快記錄。

程箴開始尚未看明白,程子安見狀,解釋道:“經史也分有名氣與沒名氣,比如有些晦澀難懂,無人在意。‘民為貴,有朋自遠方來’等等,屬於大名鼎鼎。科舉考不考,我沒看過考卷不清楚,但府學一定會考。如這一類的經史,我便將其劃為重點。其餘部分,再選擇有寓意,尤其是先生在課堂上,講得特彆起勁,用時長,此一類深受先生的喜歡,必考無疑。最後的部分,就是從無人在意中隨便選幾段,中或不中,端看天意。這部分占比小,錯了也無所謂。”

程箴聽了,既感到深深佩服,又無語凝噎。

程子安比他想象中還要聰慧,隻是,若將這份押題的聰明勁,全部用在學習上,一切都迎刃而解,哪至於每次都要辛辛苦苦押題?

“還有辛寄年呢。”程子安猜出了程箴的想法,笑眯眯道。

程箴哼了聲,問道:“你又打算收他多少銀子?”

程子安道:“不多。不過阿爹,這次的銀子,我要留一點,其餘的交給你與阿娘。這三年阿爹要交賦稅,要繼續考科舉,家中沒進項,隻靠收佃租可不行。再說阿爹善良,舍不得逼窮人佃戶。先前阿爹收到的禮,要添一些還給他們,阿爹實在是辛苦,我做兒子的,當為阿爹排憂解難。還望阿爹看在兒子一片孝心的份上,以後能晚些叫我起床讀書。”

程箴現在聽到程子安說話,下意識會聚精會神傾聽,免得被他饒了進去。

比如此時,程箴很想揍程子安,按耐住問道:“你留著的銀子,要拿去做什麼?還有,休想說點好話,就能糊弄住我,必須早睡早起,沒得商量。”

程子安臉厚得很,隻當沒聽到程箴後麵的話,隨意答道:“過年去府城時,我想去市坊看一看,順道買些新奇的玩意兒,孝敬你與阿娘。”

程箴狐疑地道:“去市坊?市坊裡有甚新奇玩意......你想親自去打探藕價?”

既然瞞不住,程子安就老實承認了,“我想不明白,為何藕的價錢差那麼多。”

程箴笑了起來,解釋道:“每個行當都有自己的行會,比如運送糧食的漕幫,售鹽的鹽幫。做糧食買賣有糧食行,買賣魚蝦的有魚行,買賣菜蔬果子的,也有自己的行當,叫蔬果行。進了市坊賣藕,得先向蔬果行交過大錢之後,才能允許買賣。蔬果行管著價錢,要是有人敢不守規矩,他們有的是辦法收拾得人服服帖帖。藕貴重,送進府城市坊,都被蔬果行中的大東家收了去,他們再轉手賣出來。”

程子安心想這就是強買強賣,操縱行情了。他不會天真以為,衙門會出手去管。

隻是一來一回之間的價錢相差甚大,利益豐厚。

蔬果行的大東家敢獨吞進去,明年冬天就再也無法出現再市坊了。

想到崔耀光提及崔文忙,程子安眉頭微皺,問道:“阿爹,大舅父在忙什麼?”

程箴道:“趙知府要給聖上備生辰禮,你大舅父在忙著籌措錢財。”

程子安無奈長歎,原來是衙門把差價賺了去,沈富貴他們的損失,他無法替他們討了。

崔文能從何處籌措錢財,當然是各處攤派。向各縣各村直接攤派,費時費力,最方便的還是向商戶攤派,畢竟他們有錢。

羊毛出在羊身上,商戶會從客人身上再賺回來。

各個行當少不了要上貢,蔬果行的東家壟斷蓮藕,其中一部分收益就是拿去上貢,順道發點小財。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隻有倒黴的窮苦百姓不好。

程箴道:“聖上明年三月生辰,你大舅父必須在年前將錢籌措到,就沒功夫歇息了。”

各地的貢品,究竟從何而來,上位者心裡一清二楚,改用貢品的名義,被稱作明君的帝王收起來,都從沒手軟過。

能做到一州的知府,都不是蠢人,無論當今聖上如何勤政,愛民如子,他們都會心照不宣上貢。

按理說,聖上三月生辰,趙知府應當早就備好了禮,怕路上出差錯耽擱了,須得提早往京城送。

現在還在到處攤派找錢,趙知府不是要送大禮,就是事發突然。

趙知府到任三年,一地知府任上,大多都是六年。

明州府富裕,趙知府要不調回京城,要不就是要被調到彆的州府。調回中樞清閒衙門,彆的貧窮州府,就算是平級,都是降了職。

趙知府送重禮給聖上,是為了露臉,若不是走投無路,就是病急亂投醫了。

程子安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趙知府是調走定了,明州府來新知府。

新知府是何方神聖,為人為官如何,程子安尚不清楚,亦不大關心。

關鍵是,不知新知府可會允許,受過傷的程箴報名參加秋闈?

第39章 39 三十九章

◎無◎

負責州府秋闈的考官, 一般是州府的通判。

通判品級比知府低,沒必要為一個考生得罪上峰。

程箴若不被允許參加秋闈,還有可能波及到程子安。

願不願意參加科舉是一回事, 能不能參加科舉又是另外一回事。

牽一發而動全身, 風起青萍之末。

程子安擔心這件小事的由頭,會從崔家而起。

若是新知府新官上任三把火, 將前任趙知府做下的事情, 參一本到中樞去。

趙知府不一定有事, 底下的胥吏,絕對要脫一層皮。

程子安認為,新知府隻要不太笨,這把火一定會燒。

明州府隻是相對富裕,底下的百姓過得如何, 程子安在鄉下看得一清二楚。

趙知府刮走一層又一層,新來的刮什麼?

崔文沒必要臟了自己的手,成為欺壓百姓的幫凶。

崔家必須從此事中摘出來!

程子安見程箴神色亦若有所思,他思索了下, 問道:“阿爹,趙知府亂攤派收稅, 他不怕被人參奏嗎?”

程箴唔了聲, 道:“官員大多如此,各州府的賦稅,與朝廷定下的賦稅, 多少都有出入。比如夏秋是的糧稅, 運送中會產生損耗。這部分損耗, 需各州府自行承擔, 底下的人會想辦法想將差額補齊。至於如何補, 朝廷心知肚明,隻要百姓不造反,彼此相安無事。”⑩思⑩兔⑩網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官員在官場中浸%e6%b7%ab日久,早已做得得心應手。貪腐永遠無法杜絕,《大周律》的律法條例,基本是縱容官員作惡。

程子安見怪不怪,哦了聲,問道:“當官的不會有事,他們可會拿底下的人去當替死鬼,大舅舅奉命行事,將錯都推到他頭上去?”

程箴楞在了那裡,胥吏被當做替死鬼的事情,並不鮮見。

胥吏乃是衙門真正做事之人,賬目做得再清楚,自身清清白白,可惜吏的身份低微。

官身能拿品級抵罪,胥吏就是庶民,一旦出事,說不定還會被官員往死裡踩,罪上加罪。

程子安道:“大過年的收錢,讓窮人不好過,惹來一大堆怨氣。大舅舅累不說,還白白承擔了罵名,真是裡外不是人啊。”

程箴神色漸漸凝重,道:“你提醒得是,我明日進城去,與你大舅舅商議。”

程子安長長舒了口氣,隻要崔家順利脫身,新知府到來後,他再想法子,誓要讓程箴順利參考。

翌日,程箴早起用過早飯,便準備前去府城,將還想留下來玩的崔耀光,一並揪了回去:“家中過年忙,阿玉小小年紀,都在幫著家中做事。你比阿玉年長,身為哥哥如何能躲懶。”

崔耀光耷拉著腦袋應是,程子安看得好笑,對他悄然擠了擠眼,“三表哥,過年我們再一起玩。辛寄年給我下了帖子,邀請我去辛府的燈棚看燈,到時你與我一同去。”

程箴哭笑不得道:“辛寄年帖子隻下給了你,你帶耀光去,仔細惹得人笑話。”

程子安滿不在乎地道:“隻要我們自己不感到羞愧,管彆人怎麼看。三表哥才不會在意,對吧?”

崔耀光聽得直跳了起來,歡呼道:“能去辛氏的燈棚見世麵,被奚落幾句算得什麼,我臉皮厚得很,統統聽不見!”

程子安哈哈大笑,他就喜歡崔耀光不要臉的性格。

程箴無語至極,對程子安道:“你還不去上學,等下遲到了。”

時辰還早,程子安想到要給辛寄年押題,便趕緊道彆去了府學。

進了課室,辦裡隻來了三四人。程子安剛收拾完書箱,辛寄年穿了深青色的緙絲紫貂裡外袍,卷起一股寒風,如頭圓滾滾的胖黑熊滾進了門。

被寒風撲麵的同學,暗自嘟囔抱怨:“真是討厭!”

辛寄年一心撲在考試題目上,目不斜視蹬蹬瞪跑到了座位,將書箱一甩,迫不及待問道:“可好了?”

程子安翻了個白眼,道:“好了好了!”

辛寄年樂得吭哧吭哧笑,趕緊取了書雙手送上,還很大方地先付了錢:“喏,程哥,我信你。”

程子安掀起眼皮朝前麵打量,他們都背著身,便不動聲色收起了錢袋,隨手捏了捏。

按照他們的事先約定,過年大考,本來該貴一些。

不過程子安很大方,隻按照平時的價錢收取。

程子安翻開書,找到題目,提筆蘸墨,在旁邊留下小小的墨點。

“這麼多啊!”辛寄年看到程子安不斷翻書下筆,忍不住哭喪著臉抱怨道:“程哥,你直接將題目抄給我多好,省得我到處去翻。”

程子安頭都不抬,忽悠他道:“我都是為了你好,翻書是為了幫助你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