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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還清。項少爺是讀書人,借據由你來寫,你大可放心。”

還有這等好事,項伯明狐疑地看向了王半城。

王半城笑眯眯,道:“結個善緣,結個善緣。”

項伯明心下明白,王半城這是在投誠了。如他所言的償還之法,等於白送錢。等到彼此熟悉之後,這錢就抹了去。

借一百兩,一年還十兩銀子,一個月一兩銀子都不到。

項伯明每月省一省,也就還上了。

一百兩就能買到一輛上好的馬車,再買個書童小廝趕車,一舉兩得。

王半城這時道:“不過,項少爺得拿些值錢的來作保,比如地契田契等。道上規矩,道上規矩,還請項少爺莫要生氣。”

地契要買賣雙方前去官府辦過契稅,重新登記,否則拿到手上也無用。

項伯明到底謹慎,沒一口應下來。

王半城亦沒多勸,隻讓他回去考慮。這時馬車來了,王半城將他恭敬送上了車。

馬車離開,王半城立在那裡目送,隨從上前笑道:“老大,這也值得你親自出馬?”

王半城袖著手,轉身往樓裡走去,道:“大小都是買賣,買賣送上門,都得和和氣氣。我教了你多少次,唉,你們這些蠢貨,總是學不會。”

隨從縮著脖子,撇撇嘴沒有吱聲。

王半城斜了他一眼,亦未再理會。

荀五兒送了消息上門,王半城的身家,這點買賣自然無需他親自出馬。

隻項伯明不同,他是讀書人,王半城做了兩手打算。

項伯明真高中了,以後不愁沒買賣,就算連本帶利折損進去,都是賺。

項伯明沒能考中,他本金在,也不會虧。

項伯明回到家,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整晚,到了天明時分,方下定了決心。

借據由他來寫,為了負擔輕一些,可將還錢的年成寫長點。

再過三年就要秋闈,待到那時他考中舉人,他不相信王半城還會讓他還本金,這筆銀子就一筆勾銷了。

想到即將到手的馬車,項伯明興奮得睡不著了,聽到毛氏屋子裡有了動靜,他跟著翻爬起身,飛快套上了衣衫。

毛氏知曉他放假,便沒來叫他起床。項伯明等到毛氏與項三娘都去了前麵鋪子,用涼水匆匆洗漱完,摸去了毛氏的西屋,從箱籠裡翻出了毛氏藏好的匣子。

匣子裡裝著宅子的地契,上麵加了兩把鎖,鑰匙毛氏從不離身。

項伯明用力扯了幾下鎖,匣子是毛氏的嫁妝,做得很是結實,鎖紋風不動。

項伯明惱了,將匣子舉起來,狠命摜在地上。

匣子在地上滾了幾滾,隻角落掉了些漆,仍然完好無缺。

項伯明俯身撿起來,左看又看,捧著匣子到了院子裡,放在地上,搬來壓醃菜壇子的光滑石頭,舉過頭頂就要砸下去。

這時,毛氏尖叫傳來:“你在作甚?”

眼前的匣子,就是化成灰毛氏都認得,裡麵裝著家中宅子的地契。宅子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每天都要看過才能睡得著。

毛氏俯身去奪匣子,項伯明被她的喊叫驚了跳,手上的石頭掉落,擦著毛氏的額頭滾在地上。

“啊!”毛氏一聲慘叫,額頭的血汩汩流下,軟軟倒在了地上。

項伯明嚇傻在那裡,項三娘子在前麵鋪子聽到毛氏的叫喊,將包好的蜜餞著急往客人手上一塞,轉身往後院跑。

“阿娘!阿娘!”項三娘子看到毛氏倒在血泊裡,懷裡還緊緊摟著匣子,她嚇得麵無人色,對呆怔在那裡的項伯明喊道:“還不快去請大夫!”

毛氏隻皮外傷,血糊了一臉看上去有些嚇人,這時動了動。

項伯明腦子一片空白,跟著了魔一樣,彎腰從毛氏手上奪過匣子,轉身就往外跑。

項三娘子認識匣子,心下明白了過來,淒厲喊道:“那是家裡的地契,是阿娘的命,你快還回來,快還回來!”

項伯明隻管埋頭往外麵跑,先前聽到叫喊,好奇在門口探頭看熱鬨的客人,見項伯明抱著帶血的匣子跑出來,很是仗義,伸手一把把他揪住了:“光陰天化日之下,居然敢進屋搶劫,好大的狗膽,走,跟著我去見官!”

有路過的人眼尖看到,笑道:“他是項氏鋪子的少東家,你莫認錯了人。”

客人依然抓緊項伯明不放,正義凜然道:“這更不對勁了,既然是項氏鋪子的少東家,他阿娘好似受了傷,他不去管阿娘,卻抱著匣子往外麵跑,實在太不孝了!”

項伯明一夜未眠,腦子餛飩不清,嗡嗡嗡在叫囂不停。毛氏的血在他眼前不斷浮現,怎麼都理不清個頭緒。隻是不斷掙紮。

那人忙跑進後院一看,項三娘子在嗚嗚哭,毛氏呻.%e5%90%9f著,鮮血淋漓。

“他這是打傷了他阿娘,搶了家中的匣子要跑啊!”那人失聲喊道,“彆放過他,送他去見官,實在是太不孝了!”

冬至時節,街頭巷尾人本就多,很快,無數人圍了上來。

放假進城過冬至的程子安,被崔耀光拉著,一起擠在人堆中看熱鬨。

崔武帶著捕頭很快趕來,他見身邊無數人跑過,他們在賣力喊:“項伯明打傷他阿娘了,項伯明十惡不赦,不孝不順!”

聽到叫喊趕來看熱鬨的人,將九曲巷快堵得水泄不通。

崔武皺眉,伸手抓住了一個跳腳喊得歡快的人,將他摜在了院牆上。

那人見到崔武穿著公服,瑟縮了下,將“不孝不順”這幾個字咽了下去。

崔武眼神微動,閒閒道:“你喊得挺起勁嘛。”

那人一股腦招了:“有人發錢,喊一聲一個大錢。我就是想著能為民除害,還能順手賺幾個大錢花。差爺明鑒,我是見不得有人不孝啊!”

崔武愣了下,問道:“向誰領錢?”

那人道:“我也不認識,那人眼生,一人發了五個大錢就走了。”

崔武放開了他,隨意拍了拍手。

民不告官不究,他無需多管閒事。

崔武當差多年,本能覺著不對勁。

好似項家第一次被找茬起,就是有人在背後布局。

後來發生之事,一切都水到渠成。

若真是如此 ,項伯明得罪之人,著實是高手中的高手。

步步為營,幾乎神不知鬼不覺,將他打入了塵埃裡。

事情鬨得這般大,估計明州府很快就人人得知。

項伯明不孝不順的名聲,無論如何都抹不去了。

這輩子,就永絕了科舉仕途之路!

第34章 34 三四十章

◎無◎

冬至大過年。

項家的狗血人倫, 對於尋常百姓來說,無非是養家糊口外,閒暇時的消遣。

“五郎, 走嘍, 快去買了你阿娘要的雜麵,等下她該等得著急了。”

相熟的人彼此打著招呼, 結伴離開。

對於讀書人來說, 著實算作大事。私塾府學相熟的同學, 見到彼此臉上興奮之色,心照不宣結伴到了茶樓瓦子,講得繪聲繪色。

“真是丟了我等讀書人的臉麵啊,沒曾想他竟是這般喪心病狂。”

“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窮凶極惡之人, 遲早會露出真麵目,早好過晚。”

“我瞧著先前衙門的差役,好似沒將他抓起來帶走,此事定不能就此善了, 必須嚴懲,以正我讀書人的名聲!”

與他交好的同伴忙製止了他:“王兄喜怒, 喜怒。冬至時節, 一切以祥和安寧為上。衙門趙知府他們定會秉公處置。再說,還有民不舉官不究嘛!”

大家一愣,隨口抨擊了幾句, 便將先前的憤怒咽回了肚子裡。_思_兔_網_

治下出了忤逆不孝之事, 於趙知府來說, 是教化不力, 擔有失察之責。

毛氏不告項伯明, 衙門就不會出麵,此事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反正從今以後,再無人敢替項伯明作保。朝廷規定科舉十人互相作保,若是其中一人隱瞞,其餘九人無論知情與否,一並承擔連帶責任。

府學會悄無聲息將他除名,此生他的仕途之路,就此斷得乾乾淨淨。

若是他們站出來鬨事,就是與趙知府唱反調了。

崔武在衙門浸%e6%b7%ab多年,自然對上峰的心思,看得比誰都透徹。很快就指揮一氣,項家鋪子關了門,項家姐弟並毛氏,都一並帶進了屋。

項伯明聽到“不孝”二字,整個人如遭當頭棒喝,頓時清醒過來。

人在麵前跑來奔去,無數人的臉,在他眼前浮現。

項伯明很快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中,臉慘白如紙,懷裡還緊緊抱著沾了血的匣子,

項三娘子前去打來水,替毛氏清洗包紮。毛氏臉色緩和了些,聽到崔武的話,頓時又要暈過去。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撞在了石頭上,是我自己,不是我兒,我兒沒有不孝!”

“崔捕頭,崔二郎,你莫要抓我兒,莫要抓我兒!”

“兒啊!”

毛氏哭天搶地,崔武掙脫開她的抓扯,道:“好好好,既然是你自己不小心,我就不抓項伯明到衙門問話。我差事還一大堆,就不多留了。三娘,你好生照看你阿娘。”

崔武領著捕快們大步離開,到了門口,聽到身後尖利的哭聲震天,他沒有回頭,道:“走了,大過節的,早早巡邏完,早些歸家。”

崔耀光看完了熱鬨,意猶未儘與程子安一同回家。路過老婆婆的烤年糕攤子,買了四串糖年糕,兩串留給崔荷崔玉,他們各自拿著一串,被燙得呲牙咧嘴。

“真是爽啊!”崔耀光吹氣的間隙,還不忘嘖嘖感歎。

程子安也沒去問,他所言是指項伯明下場,還是年糕的美味。

年糕燙,程子安舉著小心揮舞,天氣寒冷,外麵的一層很快就涼了下來。

崔耀光見狀跟著他學,笑嘻嘻道:“還是子安聰明。”

程子安不客氣說那是,小口啃著年糕。

崔耀光回頭張望,眼珠子靈活轉得飛快,湊過來神秘兮兮道:“大哥被二伯支去東城巡邏,你說他下值回來,得知項家的事會如何?”

冬至時節忙碌,崔耀祖回了城,崔武一大早就堵在了門口,親自押著他去了衙門當差。

許氏不放心,生怕崔耀祖又去了項家找項三娘子,崔文安慰他道:“放心,有老二在呢。這些時日老二都不會讓他空著,將他調去東城當差,他平時就是太閒了!”

九曲巷在南城,住著些小吏與做買賣的人家。東城多大雜院,住著的都是些窮苦百姓,案子多,雞零狗碎的事情從早到晚都不斷。

至於崔耀祖會如何做,程子安就不清楚了。

程箴托人帶了消息回來,說是下雪路不好走,會晚上兩日到明州府,他一切平安,家人勿念。

算上時日,程箴頂多明後日就能到明州碼頭了。

冬至在崔文家團聚,崔素娘與許氏方氏圍著熏籠在說閒話,崔荷與崔玉兩姐妹在一旁翻花繩玩。

程子安與崔耀光進屋,屋裡的說話聲頓時一停。

方氏嫌棄地數落崔耀光:“你瞧你,還不如子安,吃得衣襟前都是糖漬。”

崔耀光敷衍地隨手一抹,拿著年糕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