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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過無數的善事。三老爺心慈,看不得人間的疾苦。方同學衣衫破裂,無論此事可與小少爺有關,這匹布,三老爺拿出來賞給了方同學,拿去做兩身新衫吧。既然來了府學讀書,總不能墮了府學的臉麵。”

方寅捧著布包不知所措,周先生讓他道謝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勉力擠出絲笑,道:“你先將布包放著,等下學時再來拿。”又轉頭對辛大道:“馬上就要上課了,恕我不能久留,辛爺且坐著吃杯茶,待我下課後,再來陪辛爺說話。”

辛大道還有事,拱手道彆:“我得回去了,府裡還有一大攤子事,離不得人。”

布包裡的布,周先生先前打開看過。

厚實上好的織錦緞,解開包袱皮,一股淡淡黴味散開,想必在庫房堆放日久。

儘管是陳年舊布,價值不知超出方寅的舊粗布衣衫幾何。

夏日的棉襖,冬日的涼扇,富貴之家不放在眼裡的錦衣華服,窮人蔽體遮羞的布。

周先生搖頭,他何時也變得跟酸儒一般了。世道世情如此,他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隻是程子安那小子,這次的應對,頗為令他刮目相看。

周先生失笑,看來程子安昨晚回去之後,定是被程箴好生收拾過。

在假期來臨前,學生們都歸心似箭,無心學習。先生們也是從學生過來,看到他們抓耳撓腮坐不住的模樣,哪能不知他們的那點小心思。

布置完功課之後,就早早放了學。先生一離開,課堂瞬間熱鬨喧囂,大家嗷嗷叫喚,背著書箱往外衝。

放假的喜悅,將辛寄年的氣衝散了大半,他迫不及待背著箱籠,扭動肥碩的身子左右撞去,大聲道:“讓開讓開,彆擋道!”

放出籠子的小獸們,他們見辛寄年擠,他們跟著擠得來勁,嘻嘻笑著鬨成一團。

蒙童院景致好,庭院裡種著修竹花草,抄手遊廊連著大門。

蒙童們向來調皮,從不肯規規矩矩走遊廊,皆是從課室出來,蹦下三級台階,徑直穿過庭院出門。

大家一起朝台階下蹦,辛寄年雙腿剛跳起來,突然就紮著手,倒栽蔥般一頭撲下,結結實實砸到了庭院中。

熱鬨暫停,四周詭異地安靜。

很快,這份安靜被打破,“哎喲!”辛寄年痛得尖叫,血水從嘴角流出,他含糊不清哭喊:“阿娘啊,我要阿娘!”

第8章 8 八章

◎無◎

血糊滿了辛寄年的臉,看上去很是可怖,玩鬨的同學們驚呼著,生怕惹麻煩上身,呼啦啦散開了。

辛氏勢大,辛寄年不好相與,竟無一人去查看他的傷勢,拉他起身。

周先生恰好在抄手遊廊上,聽到哭喊心裡一驚,趕緊衝過來,將辛寄年從地上拉起。

“怎麼回事?”周先生亦被辛寄年的慘狀嚇到,他一邊問,一邊向周圍看去。

辛寄年哭喊道:“有人害我,有人拌了我一下,我要回去告訴阿爹,讓阿爹打死他!”

蒙童班的同學,三三兩兩站在一起,立得遠遠的探頭看熱鬨。離得近些的,隻有剛從課室裡出來的方寅與程子安。

方寅一臉莫名其妙,程子安則光著一隻腳,手上提著鞋,坐在課室出來的走廊上,微微張開嘴,目瞪口呆。

周先生皺眉,問道:“程子安,你可瞧見了是怎麼回事?”

辛寄年一聽,立刻叫嚷道:“先生,是程子安!是程子安害我!”

周先生沒好氣地道:“程子安如何能害得了你,他離你還遠著呢!”

辛寄年呃了聲,繼續指認道:“那就是方寅!”

周先生更無語了,道:“方寅剛才在課室。”

辛寄年找不到能賴的人,又痛又委屈,仰頭哭得更大聲了。

程子安舉了下手上的鞋子,道:“周先生,我鞋裡進了石子,正在清理,沒看見是怎麼回事。平時跳台階時,就經常會不小心摔倒的啊!”

台階不算高,平坦,不小心摔倒的也有。原本與辛寄年擠在一起的同學,恐被他攀扯上,紛紛附和起了程子安。

“是啊,跳台階危險,一不小心就會摔倒。”

“他是自己摔的,沒人礙著了他。”

周先生欲言又止,心情十分複雜。

辛寄年不得人心,這個時候,誰都怕與他沾上關係,無人關心他傷勢如何。

所幸辛寄年看上去慘,就是嘴唇破皮流了血,那顆比尋常人換得晚些,搖搖欲墜的門牙掉了。膝蓋胳膊肘有些淤青,沒傷到筋骨,基本無大礙。

周先生想到先前辛大話裡話外中,辛仲與夫人對他的寵愛,他摔破皮就是天大的事情。

“以後不許再跳台階,若是被我知曉,定會好生罰你們!”周先生惱怒異常,掃了學生們一眼,威嚴無比下令。

大家不敢爭辯,縮了縮脖子應是。

周先生道:“還不趕緊歸家,不得淘氣!”

“是!”學生們這次回答得乾脆有力,背著書箱歡快離開。

程子安見周先生給此事定了性,辛寄年是自己摔倒,與所有人無關。他低頭穿好鞋,繞著抄手遊廊出了蒙童院。

到了院門口回頭看去,周先生勸說著依舊嚎喪不止的辛寄年,滿頭滿身的晦氣。

府學大門外,站著不少等候的仆從小廝。慶川早已到了,迎上前接過程子安的書箱背在身上,笑道:“少爺快歸家吧,老爺吩咐了,說是不許在路上貪玩。”

辛氏豪華寬敞的馬車停在大門處,兩個小廝一個車夫,不停伸頭朝門內看去。程子安視線淡淡掠過,懶洋洋應了好,“慶川,晚上吃什麼?”

慶川嘿嘿一笑,道:“大舅老爺與二舅老爺聽說少爺喜歡吃鱔魚,差人送了一大筐鱔魚來,說是放假了,讓少爺回舅家去玩耍幾日。”

崔素娘四兄妹,兩個兄長一個妹妹。老大崔文在衙門做錢糧小吏,老二崔武是衙門的捕頭。妹妹崔眉娘嫁到了相鄰的青州府,夫君孫士明也是舉人,與程箴一樣,明年將會進京考春闈。

崔氏同族的其他子弟,也多為書吏。崔家看似家門不顯,卻也不容小覷。鐵打的小吏流水的官,小吏等於是地頭蛇,官員初到一地,不敢稱必須依仗當地的小吏,卻也不敢輕易得罪。

程子安還沒進府城玩過,聞言立刻高興了起來,打算這次放假要好好到處見識一下。

這時,身後響起了腳步聲。程子安回頭看去,見是方寅與方大牛父子。

方大牛身上穿著九成新的長衫,衣衫上帶著清晰的折紋,一看就是從箱籠裡翻了出來,新穿在了身上。

平時種地都穿短打,方大牛的長衫估計是過年所穿,布料厚實,黝黑粗糙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舉手投足之間,拘束又僵硬。

方寅微不可查朝方大牛身後躲去,程子安見狀,對躬身點頭哈腰打招呼的方大牛頷首微笑,便拉上跟著回頭看的慶川往前走去,“慶川,我們走快些,彆讓阿爹等。”

慶川哎了聲,加快了步伐,道:“少爺,老爺去了府城,要晚些回來,等下我送完少爺回家,就去府城接老爺。”

程子安笑嘻嘻:“是嗎,阿爹不在家呀,真是可惜。”

慶川看了眼程子安,慢吞吞道:“見少爺這模樣,絕不是可惜的樣子。”

程子安道:“慶川,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慶川被逗得笑個不停,兩人說說笑笑回了家。

程箴不在,程子安自在又愜意,吃得肚皮滾圓。吃完後在廊簷下歇涼,他又啃了一大堆時令的鮮桃與枇杷。

崔素娘生怕他積食,不停勸道:“哎喲,你少吃一些,桃吃多了心慌,枇杷寒涼,仔細吃壞肚子。先生布置的功課呢?快拿出來,邊寫功課邊消食。”

程子安有點傻眼,放假的喜悅太濃,先生布置功課時,他放了半隻耳朵。

不重要之事,程子安向來不放在心上。

如今他哪還記得啊!

不過,程子安半點都不見慌亂,麵不改色撒謊:“阿娘,先生沒布置功課。”∴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崔素娘說什麼都不肯信,上下打量著他,道:“當真?等下你阿爹回來,我問問他。”

程子安咳了下,改口道:“就幾篇大字,背書。阿娘,這點小事,你就彆去麻煩阿爹了。阿爹可是要考進士之人。”

崔素娘揚手作勢拍他,纖細手指上的橙黃指甲,在燈光下看上去尤其漂亮。

程子安心想,不知是鳳仙花染指甲漂亮,還是程箴染甲的手藝好。

崔素娘嗔怪地道:“你少作怪,貪玩不寫功課,你阿爹知曉了,定會捶你。”

夜裡涼風吹拂,蟲子唧唧叫,蛙跟著湊趣味,呱呱應和。

盆裡驅蚊蟲的艾草,冒出徐徐的煙,滿院艾草味。崔素娘手上的團扇,不時朝程子安扇,生怕有不懼艾草氣味的蚊蟲來咬他。

程子安吃飽喝足,開始打起了嗬欠。這時程箴回來了,崔素娘起身迎上前,程子安見狀,悄然起身往屋裡溜。

程箴瞪了程子安一眼,天色不早,便沒與他計較,對崔素娘道:“彆管我,你歇著就是。”

程子安進屋之後,也許是放假的關係,他撫摸著圓滾滾的肚皮,反倒睡不著了。

夜裡安靜,廊下程箴與崔素娘的說話聲,斷斷續續傳到屋內。

“主考官尚未定,大家都在傳,可能是文相。不過,傳言向來不可靠,誰做主考官,都無所謂。”

“我碰到了周先生,聽他說辛寄年摔傷了,他親自送其回了府。周先生很是煩悶,他倒沒多提,就說辛仲咬定有人害他兒,要讓他好生查,不然就去報官。”

咦?

程子安耳朵倏地拉得老長,定在了那裡。

第9章 9 九章

◎無◎

崔素娘不知學堂發生了何事,聽起來聲音有些焦急:“這如何是好,可會連累到子安?”

程箴沒做聲,程子安心提了上去,他以為是隔得遠聽不清楚,便溜下床,借著窗欞外的光線,摸到了窗下的書桌邊,趴在那裡偷聽。

“子安能有何事,你放心吧。辛仲就是惱羞成怒,心疼兒子是一回事,兒子在學堂不得人心又是一回事。”

程箴聲音有些冷,道:“辛仲做不了辛氏的主,府學也不是辛氏能一手遮天。為了辛寄年落個闔家全族欺負人的名聲,不值當。”

程子安暗自鬆了口氣,他聽到崔素娘與他一樣,長長舒了口氣,道:“家族枝繁葉茂是好事,人太多了,就不好管。有辛老太爺在,還能壓著一二。待他一去,辛氏沒能挑得起大梁之人,這家族就得沒落了。”

程箴笑說可不是,“哪有萬年的基業,辛仲向來不成器,若不是妹妹嫁進了永安侯府,辛老太爺早就收拾他了。”

崔素娘遲疑了下,問道:“那辛寄年真是自己摔了,沒人在從中做手腳?”

程子安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上去,想換個站姿,手不小心撞到了什麼,發出哐當響動。

說話聲停了,腳步聲漸近。程子安懊惱了下,他抬起手揉眼,佯裝睡意朦朧。

程箴進屋,拿出火折子點亮了燈,打量著程子安,問道:“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