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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這時章麒扯了程子安一下,指著一旁經過的中年錦衫男子道:“那人是辛寄年家的管事辛大,都快端午節了,這個時候才來給先生們送節禮啊?”

府學提供筆墨紙硯,無需束脩。但過年過節時,學生們都會給先生送節禮,根據自己的家境,豐儉由人。

程子安還在病中時,崔素娘就已經備好節禮,由程箴親自送到了先生手中。

節禮有端午時令吃食,各種口味的粽子,鹹鴨蛋,黃酒,大黃魚,加上一匹細絹,一套文房四寶。

程子安聽過崔素娘感慨,新年端午中秋冬至,端午與中秋的節禮尚好,冬至與新年將會更貴重。

在私塾中讀書的學生,除了要給先生束脩,年禮節禮照樣少不了。他們送得會少些,一條肉,一籃子蛋,禮輕情意重,但禮不可少。

辛大手上提著一個包裹,走路輕鬆。程子安心想,辛氏再自大,也不會趕在這個時候才來送禮。

除非,他包裹裡裝著的是金錠。

程子安猜昨日辛寄年欺負了方寅,周先生告知了辛家。派個仆人來處理此事,就已經給足了臉麵。

章麒來了勁,八卦道:“方寅真是走了大運,能到府學讀書。他家窮成那樣,連書都買不起。”

對於貧寒學生來說,最大的支出並非在束脩與筆墨紙硯,而是書本。

僅僅是《春秋》一書,就有三十多卷。每卷都在二兩銀子以上。如果是名家批注,就更貴得離譜了。

崔素娘看到程子安的書邊打卷,她難得拉下臉批評了他:“你怎地不好生愛惜書,好些貧窮的學生,靠謄抄書本學習。謄抄都艱難,筆墨要好,紙張也不能差,不然多翻幾遍,字就糊開,紙也碎掉了。”

總結起來就是:窮人讀書不易。

周先生急匆匆走了來,迎上了辛大,兩人拱手見禮,說笑著往監舍走了去。

章麒正在伸著脖子看熱鬨,周先生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突然回過頭,瞪著他們道:“還不趕快些去課室,休要在外麵玩耍!”

章麒縮了縮脖子,拉著程子安邁著小短腿往蒙童院方向跑,等周先生與辛大走得看不見了,立刻放緩了步伐,甩手踢路邊的花草石頭,不緊不慢走著。

到了蒙童院門口,方寅從裡麵走了出來,章麒上下打量著他,嘻嘻笑了起來,道:“喲,穿新衫了呢!”

方寅穿了身青色細布新衫,新衫素淨,領口下擺均無繡花,看來是他阿娘連夜趕了出來。

聽到章麒話裡的嘲諷之意,方寅偷看了眼程子安,小臉白了下,抿著嘴一言不發。

程子安麵帶笑容,與他點頭打了招呼。方寅似乎愣了下,想要還禮,程子安已經拉著章麒走了進去。

章麒在不悅抱怨:“還早呢,你何時這般勤奮了?”

程子安沒搭理章麒,方寅人小,同樣有小小的自尊。

程箴算是他的恩人,程子安於他來說,就是天然的壓力。

僅僅一點善意就足夠,無需再給他增加窘迫,他們如今不是一路人,階級並非那麼好跨越。

課堂裡已經到了一半人,先生還未到,裡麵吵鬨嗡嗡,討論著考試成績,即將到來的假期。

程子安放下書箱,學不學是一回事,他還挺有儀式感,將課本筆墨擺放得整整齊齊。

辛寄年很快也到了,將書箱隨意往案幾上一扔,發出哐當的響動。他的書箱名貴,藤蔓編成了吉祥紋,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拉動凳子,案幾,辛寄年折騰了一翻,在周先生踏進門時,總算消停。

方寅也隨著周先生進了課室,他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默不作聲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百家姓》科舉不考,在蒙童班卻挺重要,畢竟這是常識學科。等到他們學完之後,周先生會繼續講授經義史集。

宣布考試與考試後放成績時,課堂上總是熱鬨。幾家歡喜幾家愁,考得好的歡喜,考得差的沮喪。

不出意外,方寅依然拔得了頭籌。

章麒已經提前得知了自己考得差,放成績等於給他造成二次傷害。

尤其是他聽到與自己堪稱臥龍雛鳳的程子安,這次考試一躍到了班級中遊,將他遠遠甩到了後麵。

二次傷害加重,章麒不時拿幽怨的眼神去剜程子安。

辛寄年同樣感到很不爽,他的脖子肉多,因頻頻扭回頭,扭出了梯田一樣的層級,神色複雜盯著程子安。

作為資深學渣,能考出好成績,程子安笑得臉都酸了。章麒與辛寄年的態度,半點都影響不到他。

聽到程子安算學居然得了滿分,辛寄年有些坐不住了。

平時他們考算學,三人有一個算一個,十根手指頭不夠掰,可惜課堂上不能脫鞋,無法掰腳指頭。

就算是掰指頭算,他們也不一定掰得對。

辛寄年不敢像對方寅那樣欺負程子安,伸張正義還是很積極,他蹭地站起來,大聲疾呼道:“徐先生,程子安作弊!”

“對呀,程子安以前考試,算學從未考好過。”

“莫非是瞎貓撞到了死老鼠?”

“算學最難了,能撞對,那可不容易。”

“肯定是做了弊。”

課堂上的同學,互相交頭接耳,壓低嗓子談論起來。課堂不算大,他們的談論,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辛寄年得了人支持,臉上是濃濃的得色,義正嚴辭喊道:“徐先生一定要嚴懲程子安,以正學堂的風氣!”

哈?程子安眨了眨眼。

教授算學的徐先生,野蠻生長的長短眉,見到課堂上的騷動,因為眉心緊擰,左右會師連成了一片。

第7章 7 七章

◎無◎

傻逼,程子安暗罵。

蠢貨,徐先生暗罵。

“辛寄年,你休要大聲喧嘩!”徐先生厲聲喝止辛寄年的吵嚷,冷著臉肅然道:“學生作弊,乃是品行不端。事關人的清譽,萬不能放過此種行為,亦不能胡亂汙蔑。”

徐先生一發話,班裡的鼓噪聲漸弱。辛寄年左顧右盼,感到臉上無光,很是不服氣喊道:“程子安明明作弊,徐先生在包庇他!”

先生而已,辛氏在府學有好幾位先生,都是遠近聞名的大儒。辛氏給先生們送的年節大禮,窮人一輩子都賺不到。

徐先生心裡厭煩,他性格冷清,不太關注蒙童班學生的情況,隻是單純不喜蠢人。

辛寄年蠢而不自知,更令徐先生討厭,他不客氣道:“辛寄年,你指責程子安是作弊,他如何能做得了弊,是你給他遞的答案,還是章麒給他遞的答案?”

程子安坐在最後一排,身後是牆壁,右手邊是章麒,前麵是辛寄年。

班裡的同學,齊刷刷轉頭朝他們看去。

章麒見所有的目光朝他看了來,他也要被卷入作弊的懷疑中,頓時就慌了,眨巴著眼睛辯解道:“徐先生明鑒,我沒給程子安遞答案啊。再說我何處來的答案,我可是一道題都沒答對!”

有人憋不住,噗呲笑出了聲。

也是啊,程子安根本沒有作弊的可能。

算學考試就算翻書也沒用,每道考題不同,書本上沒有答案。

抄同學的答案,除非同學成績優異。程子安周圍的章麒與辛寄年,考得一塌糊塗。

還有個可能,就是徐先生事先給程子安透了題。

又不是考科舉,徐先生給程子安透考題的意義何在?﹌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辛寄年臉一陣紅,一陣白,火辣辣的。他不像章麒那樣沒臉沒皮,大聲說出自己考得不好,來替自己脫罪。

班裡同學家世皆不如他,他也向來看不起他們。於辛寄年來說,被家中其他辛氏子弟比過去也就罷了,如方寅這種窮酸,讀書比他還要好,他如何能看得下去。

現在連與他同為差生的程子安,都快拋棄了他,辛寄年更加出離憤怒了。

“徐先生,程子安就是作弊,一定是作弊!”辛寄年一張嘴,控製不住哇哇哭起來,梗著脖子嘶聲指責。

其他同學見他如此堅定,開始變得猶豫起來。

有人說道:“程子安作沒作弊,由徐先生出題,他當場作答不就知曉了?”

“對啊對啊,程子安可以當場自證,洗刷自己的冤屈。”

辛寄年哭得大聲,徐先生被吵得頭疼不已,拿起戒尺啪啪敲著案桌,大聲道:“肅靜,肅靜!”

議論聲停了,辛寄年的哭聲也漸低,變成了小聲抽噎。

徐先生看向程子安,他乖巧坐在那裡,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程子安.....”徐先生想要趕緊平息事態,遲疑了下喚他。

徐先生不相信程子安作弊,除了沒作弊的可能,還是他以為,如此簡單的算學題,做不出來是真蠢不可及。

程子安作為程箴的兒子,有程箴的言傳身教,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有人是大器晚成,以前學習不好,那是程子安還尚未開竅。

程子安站了起身,睜著清澈的雙眸望著徐先生,特彆天真問道:“徐先生,學生有個問題不明白,為何我要證實自己呢?”

有人咯咯笑了起來,道:“是因為你被懷疑作弊了啊!”

程子安懵懂點頭,哦了聲,指著說話的人道:“李文敘,我也懷疑你做了弊,每門功課都作弊了。”

被程子安點出來的李文敘傻了眼,要是有人懷疑就要自證,那人人都可以懷疑,人人都要陷入自證中去。

沒完沒了。

程子安沒理會李文敘,他望了眼神色若有所思的徐先生,坐下繼續扮乖巧。

自證太容易不過了,彆說加減,乘除都不在話下。

程子安不慣他們這種臭毛病,陷入自證的怪圈,剖開肚子向世人展示,究竟吃了幾碗粉。

斷案要講證據,他程子安問心無愧。算學還得繼續學下去,以後還會有考試,他有的是機會展示自己的天才。

徐先生再次敲戒尺,沉聲道:“借此事立下個規矩,以後若是要舉報他人,必須有實際證據,否則,一律視為汙蔑。好了,此事到此為止,不許再議!”

大家立刻坐好,辛寄年終有萬般不甘,隻能狠狠剜了程子安一眼,將凳子磨得吱嘎響,趴在案桌上生悶氣。

立在窗外傾聽的周先生,默不作聲離開。

太陽耀眼,天氣一天熱過一天,富貴人家開始換上了涼快的府綢。仆從下人亦一樣,脫下春裝,穿了輕便的夏衫,就如辛大那般。

辛大奉辛仲之令前來解決辛寄年欺負方寅之事,他客客氣氣與周先生見禮,舉手投足之間,儘顯世家大族的傲慢。

“周先生辛苦,三老爺聽說小少爺在學堂之事,很是焦心。小少爺是三老爺的嫡幼子,三夫人向來看做眼珠子般疼愛。所幸小少爺雖被寵著長大,到底心善懂事,平時見到個小貓小狗傷了,都要傷心難過許久。小少爺年幼,淘氣,與同學打鬨,一時間沒了輕重也是常事。三老爺很是過意不去,命我前來,給同學賠禮。”

辛大從頭到尾,都沒拿正眼看過方寅,將手上的布包隨意塞到方寅懷裡,道:“辛氏一族亦經常修橋鋪路,施粥救濟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