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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人呢?

他於千盞花燈下,環視一圈,目光所及,都沒有闕清月的身影,他立即轉身,利目橫掃滿城煙火,人來人往中,無一人是她。

“劉司晨!元櫻!”他吼道,“你們給我滾過來!”

……

闕清月身體一晃,手扶到了一個東西上,似乎是張桌子,她站穩,第一件事是拂開遮目的額發,向周圍看了一眼。

是一個廟。

觀供奉之物,應該是花神,因為供奉的神,滿頭的鮮花,與香水鋪旁邊的花神廟有幾分相似。

兩邊是香堂,上麵放著幾本香火冊子,以及發出光亮的燭台。

但哪裡有些不對勁,闕清月站穩後,收回手,看了眼香火案,上麵放著一個箱子,寫著一字,神。

應該是香客捐錢的箱子,但這種印著神字的捐箱早就不流行了,那是幾百年前廟裡用的東西。

現在誰會在信徒獻錢的捐箱上印神字?太土,也太生硬,現在印得都是功德二字。

“來了是客,坐吧。”老嫗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年輕時個子應該很高,現在即便彎著腰,依然不矮小,手裡拿著一柱香。

這家花神廟並不大,窗戶也小,光線暗沉,椅子也隻有兩把。

闕清月端望著這個老嫗,將手揣在衣袖裡,回身在那張椅子上,慢慢坐下。

“你是什麼人?”她問道。

能在東方青楓的眼皮子底下將她劫走,普通人恐怕是辦不到的。

她微微凝神,並沒有從這老嫗身上看到功德海。

這不是人,是一隻煞。

一個穿著人衣服的煞物。

這還是闕清月第一次這麼近的距離觀一隻煞,當它偽裝成人的時候,還真的毫無破綻。

她看著老嫗將香,插在了香爐中間,香爐之上安坐著一尊沒有麵目的花神像。

年代久遠,竟然連神像的臉都看不清了。

“沒想到,已經過去八百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老嫗上完香,開口悠悠道。

“想我當年還是傾國傾城貌,驚為天下人的美人,如今卻垂垂老矣,終日藏在這神廟裡,不見天日,我老去的容顏,如此醜陋,世人再不會為我的容顏所傾倒,他們遺忘了我……”她的聲音中,透著無儘的自憐與遺憾。

闕清月沒接話。

她坐在那兒,看著周圍牆壁,與粗糙的地麵,最後落在側案桌上的一個舊罐子上,上麵畫了一幅山水,並提了字,天生一副花神貌,無數風光在今朝。

何等的驕傲自信。

落款竟然是扶花國的簪花公主。

扶風簪花?

她記得野史裡,扶風簪花是扶花國出了名的美人,至今還為人所傳頌。

難道她……

闕清月看向那老嫗。

野史有傳言,當年扶花國的簪花公主,容顏絕世,乃花神轉世,扶花滅國後,她下落不明。

闕清月手指點著扶手,上下打量著老嫗,最後慵懶閒散地靠在了椅背上。

眼前這個人,應該就是簪花公主。

她為何會變成一隻煞。

她竟然變成了一隻煞。

可惜啊,再絕世的容顏,再美的花朵,也會有凋謝的那天,花神公主?也不例外。

當她再不複昔日美貌的時候,也就是她人生最遺憾的時刻。

這就是執念。

闕清月不由地伸手撐著額頭,真累啊。

這一路上,仙女廟遇到了千年神煞,百茶會上又出現人為血煞,眼前這個,若真如她所想,應該就是三煞中的欲煞吧。

三煞在她麵前,齊全了。

老嫗轉過身,一雙蒼老的眼睛,灼灼地望著闕清月。

可以想象,她年輕時,眼睛應該很漂亮。

老嫗見她不但不害怕,反而自在地倚在椅背上,還懶洋洋地看著自己。

那目光自帶一股不屑的風流韻氣,但這種風流又被她自身的一股清氣壓製住,這是自身矛盾氣質不斷撞擊出來的美,它變換莫測,十足的驚豔,不流於表麵,自存於她靈魂之中。

老嫗是越看越喜歡,覺得此人定是人中龍鳳,龍鳳中的佼佼者。

所以哪怕身邊有厲害的人煞護持,她也敢冒著巨大風險將其擄走。

“我不知你是何人,但你是我八百年以來見過的,最滿意的一個。”老嫗難得稱讚道。

“哦?哪裡讓你滿意啊。”闕清月微微歪了下頭,問道。

老嫗盯著她,眼神就沒離開過她身上,從頭到腳,從左到右,仿佛見到了最上好,最完美的貂皮一般,眼珠子都跟著闕清月的動作打轉。

含饑若渴,欲念橫生。

滿臉都寫著滿意至極,她想要三個字。

“不得不說,你這身根骨皮囊,遠超我的預期,皮囊與我當年不相上下,根骨卻比我更勝一籌。你這小娃娃肯定不知我是誰。”老嫗背過手,仰頭看向神像,帶著三分自傲的語氣道。

“你是,扶花國,扶風簪花。”闕清月懶洋洋地說。

老嫗立刻驚訝地回頭:“你是如何知曉?我就是扶風簪花?”

闕清月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微曲眉毛,不屑地看了眼廟門。

這簪花公主怎麼也是個傻的,技能都點在了美貌上嗎?就不能把腦子也升升級。

都八百歲了,還那麼天真。

她看向她:“扶花國、花城、花神廟,傾國傾城驚為天下人,這些都是你說的。”

“你啊,就差把自己名字說出來了,稍微長點腦子的,都知道了……”闕清月看完了大門,看地麵。

老嫗仿佛卡頓似的,有些氣噎。

“是,不錯,我就是八百年前扶花國的簪花公主,我乃花神轉世,容貌絕世……”

闕清月抬頭觀了她一眼,忍不住坐直身道:“簪花公主,你都已經死去八百年,難道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花神嗎?”

“花神轉世?難道花神死後,都長你現在這個樣子?”

“你住口!”

老嫗雙目瞪大,怒瞪她,還帶著一絲昔日公主之威。

闕清月看著她,又將手放回到扶手上。

“本宮不跟你逞口舌之爭,我既然能存在八百年,自然有神力護佑,否則早就飛灰煙滅了,扶花國所有的花神雕像,都是以我的形貌雕刻,我有花神的能力,我就是花神!”

“嗬,本宮……”闕清月看著她,無語偏開臉,再辯解下去也無意義,浪費口舌而已。

“你有花神的能力?花神有什麼能力。”闕清月問道。

“那自然是……”老嫗看著她的臉,轉怒為喜,嗬嗬笑道:“一會你就知道了。”

“這八百年,我隻遇到了兩個皮囊不錯的人,可惜,五百年前那個,是個短命鬼。”

“五百年前……”闕清月想了想,餘光一挑:“你說的人不會是闕朝歌吧?”

老嫗:……

“你又是從何處知曉?她確實姓闕,你與她長得還有三分相似。”

闕清月低頭歎氣,隨口一猜而已,五百年前的風流人物,短命鬼,不就那幾個嗎?竟然猜中了。

沒想到,都八百年了,這老嫗前後看中的兩個人,竟然是同一個,眼光還挺高,審美也一致。

可笑。

“行吧,你把我擄過來,想要什麼?我的臉?還是我這身皮囊?”闕清月收起神情,理了下袖子,看向她。

“嗬嗬嗬,你很聰明,你比本尊當年要聰明得多,那你應該能猜到,本簪花公主,無論臉還是皮囊,都想要。”老嫗此時激動的已維持不住人形,聲音一會年輕,一會年老,有時雙重音疊在一起,刺耳至極。

聲音回蕩在這間廟裡,格外滲人。

闕清月看著她,然後低頭笑了下。

“你笑什麼?”⑥思⑥兔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闕清月道:“你若想殺我,確實有幾分可能,但你想要我這身皮囊……”

她看向老嫗道:“你得不到的。”

“不信你試試。”

老嫗驚疑的眼神,上下瞟闕清月:“你還有什麼指望?死心吧,你的朋友找不到這裡,為免夜長夢多,好!我現在就奪你之身,毀你之魂。”

“就讓我扶風簪花,以你的皮囊於這世間再行走一回,又如何?”

“我定要做那禍國妖妃,讓大聶給我扶花國陪葬!”說著她舉起了雙手。

闕清月:……

她手支著額頭,嫌棄地扭開臉,唇未動,氣聲道:“都八百年了,還想男人呢,老不羞……”

老嫗聽到了,被她氣得逐漸發瘋。

“……我要殺了你,本公主要殺了你!”

一道粉紅煞氣,毫無預兆地衝向了闕清月的靈台。

何為靈台,觀想之地便是靈台。

當扶風簪花親眼見到那幅海上明月圖時,亦是她葬身之地。

果然,一道月輝絞殺。

那粉紅欲煞,被蕩得連灰都沒有,隻剩下了落在地上的幾件衣服。

闕清月雙手一拍扶手,自椅子上優雅起身。

望著這間花神廟,早已空空蕩蕩,不見簪花身影。

“唉,萬族皆凋枯,曠野多白骨。遂無少可樂,幽魂共銷鑠……”

闕清月對著識海明月,微微一笑,誇道:“做得好!”不但危機解除,還不用花功德。

月輪興奮地閃著光。

很快,眼前的花神廟景色變了。

簪花公主已死,欲煞已除,它又恢複了本來麵貌。

它八百年後的樣子。

一處荒廢已久的屋子,到處都是蜘蛛網,房頂露出一個破洞,映下一道月光。

滄桑陵穀,白雲蒼狗,這間花神廟早就沒有了,被人改成了屋子,後來也荒廢了,怪不得扶風簪花說沒人能找到這裡。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破爛屋門一下子被踹開。

“祖……”元櫻終於見到了她那迷人貌美的老祖宗。

見她完好無損地站在這間破屋中間,還能優雅地轉過身,看向他們,元櫻簡直喜極而泣,直接跳過門檻,衝了過去。

“祖宗啊,你怎麼一聲不吭跑到這裡來……”

闕清月側身嫌棄地躲開她:“你瞧我這樣子,像是能一聲不吭跑到這裡來的人嗎?”她斜了元櫻一眼,“說話動點腦子……”

找到了人,哪怕闕清月說教她,元櫻也嘿嘿一笑,放心地將身後的箱子緊了緊,跟在她身邊。

劉司晨進來,看了眼周遭,說道:“幸好殿下說你在花神廟前失蹤的,肯定與花神廟有關,有個年長的老漢,說這裡就有個以前的花神古廟,後來建宅鬨鬼荒廢了,沒想到,真的就在這裡找到闕姑娘了。”

商酌也帶了人進來,見到人沒事,鬆了口氣。

“白衣姑娘,東方兄竟然懷疑我給他下套子,你說,這不是冤枉嗎?你快幫我解釋解釋,我跟那煞沒關係,我都沒法說話了。”

東方青楓眼皮也不抬,打量一番闕清月後,伸出刀,將旁邊一堆衣服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