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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沒有用,他也不著急, 殿下自然不可能像旁人一樣,狼吞虎咽喝一碗水果湯。

尤其闕清月那一聲“慢著。”

聲音不大,但至今他們還記得仙女廟的事, 逃難之路, 可謂記憶猶新。

但一旁的韓舒言不知道, 美人湯已入口,還連連稱其美味,“這湯口感絲滑, 齒頰留香,好湯……咦?你們,怎麼不喝?”

他抬頭也想看看幾人驚歎神情,結果, 四人或拿或放, 都沒有喝。

此時, 整個大殿,除了四角樂師彈拉吹唱外,就隻剩勺子碰碗的聲音。

其中一人喝完,大概第一次來,高聲讚了聲:“果然神仙滋味,永樂莊,美人湯,名不虛傳!”

“說的是,盛名之下無虛士,此果當得美人二字!不知這果子永樂山莊可賣?”

“說笑呢,一共三畝田,貴人都分不過來,還賣你?我們能在此嘗上一碗,已是托城主和莊主的福。”

“這就是三畝果,當真是妙啊!”

“妙極。”

三人目光在喝過湯的眾人身上掃過一圈,無事發生,然後皆看向闕清月。

闕清月一撫袖,放下湯杯。

“有一絲腥氣。”

“腥氣?”劉司晨看向東方青楓?然後問:“什麼腥氣?”

“血腥氣。”

“你們在說什麼?”韓舒言見幾人一直不動,還有些懵,“我去年來過,此美人湯,與以前喝的,一模一樣,就是這個味道,讓人魂牽夢繞,如見美人念念不忘,所以才被稱為美人湯,血腥氣?我怎麼聞不出來?”

“你能聞出來才怪了!”元櫻道:“我祖宗她不食血腥三味,自小便養一身清氣,菜裡有一絲血腥,她都能嘗出來,豈是你那日日葷腥不斷,麻木不仁的鼻舌能品出來的?”

“你!”簡直荒唐!

韓舒言氣極,什麼日日葷腥不斷,麻木不仁?那在場的人豈不人人都麻木不仁?這人是不是傻子?傻到連自己都罵的?居然還隻指著他罵,豈有此理!

旁邊少年郎許三清,因為對麵坐了一位比美人湯還要讓人念念不忘的美人,一時不知是看麵前的美人,還是去喝美人湯才好。

所以,他也慢了一步,此時見幾人低聲言語,似乎湯不對。

他也湊上來:“到底哪裡不對?”

闕清月低頭整理了下披風,“我隻是說它不對勁,沒有說它有毒,但是一道果子汁,怎麼會有血腥味呢?”她看向幾人詢問道。

“難道,是用殺過牲畜的鍋煮的?”所以才沾了血腥氣?劉司晨想了想道。

“你傻啊,這是什麼?這是三畝果,聽說每年城主都要悄悄往宮裡送,不知送給哪位貴人,如今一人碗裡不過三瓣肉,如此珍奇,你會用殺豬鍋來煮?”韓舒言道。

就在幾人望著湯,驚疑不定時。

身後突然一個聲音傳來,嗬嗬笑道:“幾位小友,可是這美人湯不合口味?”

幾人回頭。

身後是一駐拐老農,身著普通布衣,頭發須白,他笑眯眯看著三人,最後目光落在闕清月身上:“為何不喝呢?”

闕清月看著老者,審視一番道:“美味的東西,自然要放在最後品嘗,才美味。”

老農看著她,眯眼笑了:“妙極。”

他似乎極為欣賞地伸手,想拍一下這位後輩的肩。

闕清月側目隨著他的手,看向自己的肩。

但手沒有落下來。

因為一柄刀橫在他與闕清月之間。

東方青楓以刀柄隔開老者的手:“你要做什麼?”

老農彎著腰,他渾濁的眼看著麵前正揣著袖子,紋絲不動,不躲不閃,從容看著他的人。

語氣詭異地輕柔,“好久不見,我與你真是有緣,闕朝歌……”

聽到闕朝歌三個字,闕清月麵色才微微一變。

“嗬嗬。”老農收回手,拄著拐向宴席前麵的假山流水走去,邊走邊道:“你說的對,美味的東西,自然放在最後品嘗,才美味……”

“將軍!”劉司晨察覺到不對。

東方青楓凝眉看向此人,他身上並無煞氣,隻是一個普通人。

若他身上有煞氣,又怎麼能瞞過在場一百多位各門派的精英翹楚。

他們對麵就是三清觀的弟子,不就擅長製煞嗎?

他看向對麵三清觀許三精。

許三精一臉無所覺。

如果他真有問題,除非他是……

“這人是誰啊?”周圍有人問起。

“大樂山的三畝果,一直隻由一人打理,就是他,已經打理三十年了,每年百茶會,他都會出現,沒想到今年也出現了。”有人回道。

“各位!”老農走到假山處,突然出聲。

長案之下或品茗,或回味,或說笑的人,一時靜了下來,但因為大多數人,見過此人,知道他是永樂山莊三畝田的務農者,都並未在意,隻想看看這老農說什麼。

“你們這些人啊,年年開宴,年年來,吃了我的美人宴三十年,今日,怎麼也要輪到我老農嘗一嘗,這高朋滿座的血煞宴,是個什麼滋味……”

什麼?

血煞宴?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坐在劉司旁邊的韓舒言突然臉漲紅起來。

“噗”一口血吐了出來,噴到了桌子上。

旁邊的劉司晨看到此景,頃刻間站了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滿殿的人的叫罵聲。

“不好!這美人湯,有毒!”有人滿頭大汗,掏出一顆牛眼丸藥,吞入口中。

有擅毒者,取出毒物劃開手臂以毒攻毒,希望能延緩毒性。

還有人瞬間一道劍氣射向老者,“看我封刀一劍!”

老者一瞪眼,將拐杖一揮,無形劍氣被打在假山上,留下一道劍痕。

“你名封刀,卻用劍,省省力氣吧,你們今日,都要死。”

“狂妄!你到底是何人!”

“為何要毒害我們!”

“哈哈哈,我是何人,我是——要殺你們的人。”說完,老農突然仰天一吼,他體內一道血霧,仿佛終於被解除了封印一樣,噴湧出來……

瞬間大殿彌漫出一片血紅之色。

“是血煞!該死。”

“我們中了血煞咒,怪不得無色無味無毒,是咒!”

“我命休矣,欲煞,神煞,血煞統稱三煞,這是三煞中的枯骨血煞!要死了!”

“大樂山怎麼會有此等邪煞?”

“中圈套了!快走!”

“血煞之下,百裡枯骨,逃不了的……”

“誰會解咒!”

“怕什麼,我們一起上!不信打不過這邪賊!”

哪怕中了血煞咒,一時間,血霧彌漫的大殿,各大門派弟子還是手段頻出,或閃爍的鎮邪符,或甩出祛煞鞭,甚至以法衣罩頭,沒有中血咒的人,早已腳底抹油,衝向大殿門口。

對不起了,死道友不死貧道。

隻可惜,大殿的門,轟然關閉,堵住了眾人最後的生路。

“桀桀桀,等了三十年的血宴,你們所有人,今日,誰也走不了!”空中傳來震蕩神魂的狂嘯聲。

聲音如巨浪,爆裂地掀起一片牆壁沙石。

一切變故說時慢,不過轉瞬之間,鋪天蓋地的石沙湧來時,元櫻本能將麵前的百斤桌子,一隻手狂掀而起。

擋住了這片砂石襲擊,可惹來的,卻是對麵劉司晨的怒罵。

眼見長桌朝他砸來,無處可躲,腹背受敵,他隻能長劍刷地一聲,一道白光出鞘。?思?兔?網?

對著大力轟向自己的長桌一劍揮去,桌子在半空裂成兩半,也不知砸到了哪個門派的倒黴蛋,發出數聲慘叫。

三清觀的許三清此刻早就滾到了地上,“額滴祖師爺呀!我們老許家三代單傳,我死了,可就絕後,我還有個老子娘要養,我可不能死……”說著,他飛快地從懷裡掏出一疊鎮煞符,不要錢一樣張張往身上貼,邊貼邊掉,邊掉邊揀,邊揀邊貼。

東方青楓冷眼觀察這一切。

在碎沙走石飛濺而來時,他動作極快地扳著闕清月的肩膀,將她轉了一圈,護在了身後,闕清月沒有防備,突然被轉動,長發在空中蕩出一道弧線,全部垂在右肩膀上。

待沙石過去,低頭看 大殿地麵已麵目全非,隻有她這邊還完好,周圍百餘棵珍貴的茶樹,全部夭折。

韓舒言遠遠翻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其它門派子弟中了血咒煞,自顧不暇,被吹得打滾吐血,有的吞藥打坐,有的滿地哀嚎,慘叫聲此起彼伏。

不過三瞬,有人就抗不住血煞咒,一身血肉,彭地化為了血霧。

這就是血煞咒的厲害,所謂血煞宴,也就是食人宴。

“該死的畜生。”

“今日你食我,明日我食你,畜生好啊,你們在我眼裡,每一個都是上好的畜生,上好的血肉,還有,更好的,極品血肉,嘎嘎嘎,血煞之下,百裡枯骨!

我血煞今日就要開上一場羨煞人間的血煞美人宴,就如美人所說,好東西嘛,要留著最後吃,才會香,咦,我的美人呢,嗬嗬,找到了。”

“給我留下!”

之前長桌上,擺著各種瓶盤碟碗,這些東西在血煞手中,瞬間要命,所有瓷器四麵八方爆開來。

如萬雨利箭。

根本不給人一絲喘熄的機會。

大殿裡霧蒙蒙,視線受阻,闕清月握著衣袖,隻感覺到身邊一把刀,砰然出鞘,刀光飛速閃爍間,不斷有火花在她麵前炸開,她的周圍一陣“叮叮叮叮”的聲響,所有彈向她的碎片,都反彈出去。

“跟我走!”東方青楓此時眼睛與平日不同,幽沉中泛著金屬的冷光,他目光在周圍閃動,伸手放在她披風背後,將她護住,並將她背後的風帽伸手扣在了她頭上,“走!”

血煞的難纏在於,它會化為血霧,你根本不知道它藏在哪裡。

找不到他的位置所在。

“想走!死了這條心吧!今日所有人都可以走,唯有你,必須留下來!闕朝歌!”

大殿一陣風起雲湧,血霧退散,闕清月仰頭,透過風帽看到了無比壯觀的一幕,原本地上幾百根筷子全部浮在大殿上空,幾百根瞬間分裂幾千根,幾千再度分裂幾萬,密密麻麻地全部朝向她的方向。

全方位無死角指向她。

凝在空中,仿佛瞬間就會落下。

她仰頭看著這些指向自己千萬支筷著,不,已經不能叫它筷箸,它已經變成無窮無儘的利刃。

這還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血煞之下,百裡枯骨,原來如此。

待到滿天利刃轟然而下。

“龍斬!”

……

大樂山情人樹,樹下依然人潮湧動。

突然“箜”的一聲震蕩。

有人感覺到什麼,疑惑看了看周圍,問同伴:“你們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什麼聲音?”

“好像佟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