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著守在床榻旁的沈碧珠,“有禦醫、祿公公和奴婢在這裡伺候,會照顧好皇後娘娘。王妃顧念些自己的身體才好,不然瑞王爺見了也是要心疼的。”
沈碧珠搖搖頭,伸手取走虞瑤額頭上敷著的帕子遞給流螢。
又去試虞瑤額頭溫度,仍滾燙一片。
沈碧珠惶惶不安。
一整日,禦醫已試過許多的法子,這燒卻遲遲不見退,究竟該如何是好?
愁容滿麵之際忽聽床榻上的虞瑤喉間逸出兩聲輕咳,沈碧珠忙去看她,握住她的手:“瑤瑤!”
然虞瑤不曾醒,既未睜眼,也未有任何回應。
甚至在又兩聲輕咳過後,嘔出一大口血。
刺目的隱隱泛著烏青的血跡讓沈碧珠心緒慌亂,連聲扭頭大喊禦醫。
宣執殿內,兵荒馬亂。
候在外間的禦醫迅速趕進來,見狀忙為虞瑤診脈喂藥繼而施針。
沈碧珠在一旁看著,心知禦醫這些法子,至多勉力維持虞瑤的情況,能保住她性命,卻根本無法為她解毒,讓她徹底脫離危險。而毒性若繼續這般擴散下去……
不敢深想,也沒辦法深想。
沈碧珠盼著楚景玄和楚辰遠可以從那些刺客口中撬出解毒之法。
他們自天亮之前離開宣執殿便遲遲未歸。
絞著手中的帕子,沈碧珠用力咬了下嘴唇讓自己甩開腦海諸般不好的念頭。
恰在此時,聽聞殿外傳來腳步聲。
沈碧珠心有所覺回頭去看,幾息時間,見楚景玄與楚辰遠闊步入內。
兩個人已將近兩天一夜的時間未曾休息。
臉色都不太好,不似尋常那般的意氣風發、神采煥然。
沈碧珠迎上去兩步,走向楚辰遠也對楚景玄道:“瑤瑤白天一直高燒,可是禦醫試過許多方法皆未退燒,方才又嘔了血,禦醫正在為她施針……”話音落下,她感覺身邊有一道黑影掠過,微怔中反應過來是楚景玄疾步走向床榻。
楚辰遠也走到沈碧珠麵前。
見她眼睛紅腫,這一天一夜不知哭得多少回,楚辰遠無聲握住她的手,憐惜摸一摸她的臉,給她些許的安慰。
靠近後,沈碧珠從楚辰遠身上清楚嗅到淡淡血腥氣味。
剛剛楚景玄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她也在楚景玄身上嗅到類似氣味,心下便大致明白過來因由。
沈碧珠以眼神詢問楚辰遠是否有所收獲。
楚辰遠衝她搖了下頭,希望落空,沈碧珠眸光黯淡下去,愈發揪心。
那些刺客嘴極嚴。
單如此,用儘手段照樣能從他們嘴巴裡撬出些東西來。
隻撬出來皆非與毒藥或解毒有關的東西。
唯有暫且把這些人晾在刑部大牢,先行回宮看一看虞瑤的情況。
楚景玄走向床榻,吳禦醫有所覺,欲停下手裡的事行禮請安,被楚景玄攔下,示意吳禦醫繼續。他負手立在吳禦醫身後不遠處,身姿如鬆,無言凝睇著虞瑤蒼白的麵龐,便是無聲的威壓。
過得許久,吳禦醫施針完畢,躬身從床榻旁退開幾步。
與楚景玄行禮請安後,吳禦醫道:“微臣以針刺血療之法為皇後娘娘封住經脈,可避免毒性繼續擴散。”
楚景玄啞聲問:“以皇後的身體能撐多久?”
聽言,吳禦醫遲疑過一瞬方謹慎回答:“若不惡化,撐上數月也是有的。”
“若比預想更嚴重,恐十數天便難以為繼。”
“是以須得儘快為皇後娘娘解毒,但這解毒之法尚需要時間推敲。”
楚景玄問:“多久?”
吳禦醫躬身答:“請陛下再寬限一日。”
“好。”
楚景玄閉一閉眼,應下吳禦醫的話,放吳禦醫回偏殿。
楚辰遠和沈碧珠緩步上前。
楚景玄沒有回頭看他們,隻道:“你們從昨日開始也幾乎不曾合眼,先回瑞王府去休息。”
楚辰遠遲疑著未應話。
楚景玄又問:“難道你們打算一起累倒,讓朕操心?”
“皇兄也已兩天一夜不曾合眼。”
楚辰遠說,“也請皇兄保重身體,勿太勉強,臣弟明日再與王妃一道進宮看望皇嫂。”
楚景玄幾不可見頷首。
楚辰遠便攜沈碧珠行禮告退,離開宣執殿,暫且出宮回府。
他們走後,楚景玄掃一眼身上的衣袍,也從側間出去,命宮人準備熱水沐浴。待沐浴梳洗,換得一身乾淨衣袍,他喊來未隨他前往南苑的常安,詢問宮中事宜。
按計劃他們本會在南苑待得數日。
目下提前回來,如楚景玄所想,冷宮那邊沒有異動,而霍雪桐依舊未清醒。
思索半晌,楚景玄道:“待人醒來以後,鬆懈一些。”
“魚餌撒出去才能有魚上鉤。”
常安便知曉該怎麼做。
他領命退下,楚景玄複命常祿將奏折送至側間,遲一些他亦回去,將流螢、常祿等人屏退,獨自守在虞瑤的身邊。
一方案幾被擺在床榻旁邊。
楚景玄坐在案幾後,沉默批閱著堆積的奏折。
夜深之際,燭火搖曳。
床榻上的人口中喃喃低聲囈語,捕捉到這細微動靜的楚景玄望向虞瑤,同一刻起身至床沿坐下。
“瑤瑤。”
楚景玄低聲喚著虞瑤,見她麵有驚慌痛苦之色,忙握住她的手。
“彆怕,朕在這裡。”
“不會有事的,朕一定會想法子救你。”
楚景玄幾句安撫話語換來意識不清的虞瑤聲若蚊呐的一句“陛下”,他又俯下`身去,努力聽清楚楚虞瑤的話。但當辨認出虞瑤的囈語,他身形一僵,麵上浮現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落寞之色。
他眼底溫情稍退。
直至虞瑤再次陷入昏迷之中,似終於回過神。
楚景玄鬆開虞瑤的手,手掌撫上她麵,半晌自嘲一笑:“在你眼裡,朕到底算什麼?”
他語聲低啞,話語中隱隱流露從未有過的失落與受傷情緒。
卻隻替虞瑤蓋好錦被。
楚景玄回到案幾後重新坐下,這兩日累積的疲憊湧上來,他手肘抵在案幾上,輕揉額角,不覺陷入沉睡。
……
悄然間一夜過去。
隱在雲層之後一輪旭日露出些許的燦爛光芒,天邊泛起魚肚白。
楚景玄自睡夢中驚醒過來。
雙眸迅疾恢複清明,他望向眼前床榻,見虞瑤安安靜靜躺在那裡,怔一怔,不由上前探她鼻息。
收回手,又去探她額頭的溫度,稍退了些,略鬆口氣。
常祿的聲音便在此時從側間外麵傳進來:“陛下,吳禦醫有要事稟報。”
“宣。”
楚景玄沉聲說道,離開床榻旁,走到窗欞前。
吳禦醫被常祿請進側間來。行至近前,他行過禮,當即道:“啟稟陛下,微臣與諸位太醫徹夜翻閱醫書,已從古籍中覓得良方,推演出為皇後娘娘解毒之法。”
楚景玄霍然轉過身。
他看著吳禦醫,知這解毒之法定有彆的難處,果然聽吳禦醫說:“隻其中一味藥,宮中暫無。”
楚景玄問道:“什麼藥?”
“新鮮的蝮蛇蛇膽。”吳禦醫躬身回答。
“蝮蛇多見於黔中的密林深處。”
“從黔中至京城,路途遙遠,又須得將蝮蛇活捉回京,可謂輕易不可得。”
楚景玄心下估算需要花費的時日問:“確定一旦得此蝮蛇蛇膽,便能夠為皇後解毒?”
吳禦醫道:“茲事體大,若非有把握,絕不敢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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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玄眸光沉鬱,“在蝮蛇送入京之前,你們務必確保皇後無恙。”
吳禦醫躬身道:“微臣領旨!”
見他有此把握,當下楚景玄自側間出去便是一連串的旨意。
晚些沈碧珠和楚辰遠進宮。
得知尋得解毒之法,才算得兩分寬慰,無論如何,終歸是多一些希望了。
而虞瑤被楚景玄留在宣執殿醫治,不許任何人探視,連流月也無法接觸流螢、探知半分消息。六宮妃嬪更無人知曉虞瑤真實情況,不知南苑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他們曉得的,是帝後與瑞王夫婦一道前往南苑去狩獵。
本該在南苑留得數日,事實上,一行人卻在第一日的深夜忽然回宮,且似皇後娘娘出事了。
哪怕無法知曉虞瑤的真實情況,作為皇後的她始終不露麵,已十分蹊蹺。
又有數名禦醫同在宣執殿,猜到她有事不難。
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消息是不知了。
不止六宮妃嬪如此,哪怕是虞太後亦一樣沒有辦法將手伸進宣執殿。
隻以虞太後的年紀而言,經曆過許多事,身份擺在這裡,自很容易猜到大約是個什麼情況。
一時又幾分擔心虞瑤的身體狀況一時又生出幾分安慰。
倘若此番如她所想乃虞瑤護駕有功,正在獄中的虞三爺不必多說有救了。
而且從今往後,虞家上下皆可同沐恩澤。
虞太後便做出決定,暫不去宣執殿探虞瑤的情況,同樣不把瑞王夫婦喊來跟前盤問。她想著遲一些,待事情更明朗,再說不遲。如若虞瑤當真護駕有功,此事不會隱瞞得太久,皇帝必要公之於眾。
果真如虞太後所想的這般。
複過得幾日,皇帝在南苑遭遇行刺的消息公布,而此時已經查明這些刺客受命於亂臣舊部。
南苑有宮人侍衛與他們裡應外合,以致出現那一夜的刺殺。
到消息公布的這天,牽扯進南苑這一樁刺殺的人已悉數被抓捕入獄。
事情明明白白擺出來後,朝堂內外一陣嘩然。
與皇後虞瑤有關的猜測變得清晰。
宣執殿外,風風雨雨。
對於日日躺在床榻上昏睡的虞瑤而言,卻事事不關己。
禦醫每天為虞瑤施針護住她心脈,直至令她身體撐到黔中抓來的蝮蛇被快馬加鞭送入宮中。
依舊是一個深夜,禦醫取新鮮蝮蛇蛇膽配合提前備下的藥材,為虞瑤解毒。
每隔得一個時辰便一碗湯藥灌下去。
如此直至卯時附近,虞瑤脈象終於恢複平穩,呼吸也不似之前那般微弱。
沈碧珠不忍落淚。
與之前不同,此番哭泣,是為虞瑤挺過這一劫而高興。
“陛下,到上朝的時辰了。”常祿低聲提醒。
楚景玄目光從虞瑤臉上移開,叮囑過禦醫不可懈怠,方先行去上朝。
他離開後,沈碧珠開始詢問禦醫若虞瑤醒來可以用些什麼吃食一類的問題,以便提前準備。
流螢也在一旁用心記禦醫的話,一個字也不錯漏。
卻不待虞瑤醒來,虞太後被白嬤嬤攙扶著親自過來宣執殿。即便有楚景玄的口諭在,麵對虞太後,無人敢強攔,最終在虞太後的強勢態度下,她順利入得殿內。
這些日子,虞太後一直在清寧宮養身體,也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