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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鳳簪,動手取下她滿頭的珠花步搖,一邊叫丫鬟打水給她洗臉。

葉初也不太喜歡這樣滿臉脂粉,覺得臉上糊了一層什麼似的,洗乾淨之後,取下頭飾拆了發髻,卸下一堆釵環手鐲玉佩,退掉外頭華貴雍容的翟衣,留下裡邊杏黃襦裙,罩了件柔軟家常的櫻桃粉織花羅褙子,覺得整個人都清爽多了。

小姑娘便打算去塌上歪一會兒。謝澹卻沒讓她走,把她拉回妝台前,拿了梳子給她梳頭,他蘸著桂花油,把她一頭烏黑柔軟的長發梳理順了,在她頭上擺弄起來。

“哥哥,你做什麼呀?”葉初從鏡子中看到他的動作,忍不住笑道,“難不成你要給我梳髻?”

“嗯,”謝澹仔細將她的頭發分出一縷梳順,說道,“今日你及笄,彆人梳的都不算,我給你梳。”

他自己養大的妻,他要親手給她綰發插笄。

以前她年幼時,他也給她梳頭,隻是小女孩兒家,簡單梳個小辮、挽個小揪揪就行了,如今要正經梳髻,他還真沒多大信心,為此還特意偷偷找宮中梳頭的嬤嬤學了幾次。

他仔仔細細把她的頭發梳順,動作慢而謹慎,太複雜的發髻他梳不了,一絲不苟地把她頭發梳成一束,在頭頂挽成一個蓬鬆的單髻,拿了一根白玉如意簪頭的赤金長簪綰住。

葉初輕輕晃了下腦袋,抬手扶了扶長簪,望著鏡子裡的他抿嘴一笑。謝澹端詳一下發型,從麵前一大堆的妝匣裡挑了挑沒看到滿意的,索性去旁邊花瓶中拿了一朵紫紅色的月季花做搭配,給她插在髻邊。

葉初站起身,湊到他臉頰親了一下,笑眯眯美滋滋拉著他去塌上坐。

謝澹便跟她商量起大婚的事情。這都五月了,欽天監為帝後大婚挑了幾個日子,謝澹篩選之後挑了兩個,問她:“安安,十月十六,冬月二十八,這兩個日子我覺得更好一些,你更喜歡哪個?”

太皇太後是去年八月末薨的,謝澹作為孫輩,按禮要服一年的斬衰,又因他的父皇世宗皇帝已經不在了,他為太皇太後扶靈送喪,服的是父皇的孝。民間服齊衰三年,天子以日代年,因此謝澹守孝二十七日。但喜事大婚這種,還是避開的好,所以欽天監報上來的幾個吉日都在八月之後,秋冬時節。

“這兩個日子原本也差不多嘛。”葉初想了想,笑道,“秋收冬藏,我更喜歡冬月。”

“我也是這麼想,冬月秋收已過,普天下都閒著了,就等著我們大婚。”謝澹道,“那就這麼定了,冬月二十八。我打算下旨讓韓夫人來為你備嫁,你看行不行?”

“這麼早就要開始準備嗎?”

“這就不早了。有些事情,打從我們定親禮部和宮中就開始準備了。”謝澹笑道。

帝後大婚是何等大事,單是帝後的婚服、吉服、頭冠,就要幾個月才能完成,還有各種繡品和各樣珠釵首飾……沒個年把半年,那就實在倉促了。

“莫說帝後大婚,便是民間娶親,也是能講究則講究,誰還不想多講究一些了。”謝澹笑,看著她總覺得她今天特彆好看,尤其他親手梳的頭,越看越好看。

葉初想了一下,原來他們兩個成婚要準備那麼多呀,她笑道:“今日大長公主還跟我說呢,叫我回來要開始繡嫁衣了。聽說女孩兒家嫁衣都是自己繡的,這可怎麼辦,我壓根就不會。”

“哪有,無非就是那麼一說。”謝澹笑道,“彆說皇後,富貴人家女兒的嫁衣動輒幾個繡娘繡一兩個月,怎麼可能都自己繡。這個我問過了,到時候司製房會留幾針給你,讓你自己繡完收針,寓意你自己親手繡過的。”

這還行,葉初笑道:“我也琢磨著不能都自己親手繡吧,那我要是繡個三年五載,你可就有的等了。”

“那我還是考慮搶親吧,搶了就走,多省事兒。”謝澹道。兩人笑鬨起來。

“我打算下旨讓韓夫人來為你備嫁,你看行不行?”

葉初當然說行,家中備嫁總得有個長輩,韓夫人必然是最合適的了。提起葉毓,謝澹想起一樁事情,便跟她說了一下。

“你姨母家有個喜事,她這會兒可能還不知道,明日正式的旨意會送到宣平侯府。”

“什麼喜事,韓大人又升官了?”葉初問道。

“不是升官。”謝澹笑道,“宣平侯從綏州送來折子,上書奏請立韓子贇為世子。”

葉初有些意外,問道:“這事我好像聽姨母提過,宣平侯長子已經死了,不是還有次子嗎,姨母說韓大人一直認為自己無緣世子之位,去年去綏州臨走時還跟姨母說,要憑自己的軍功封妻蔭子,不能叫姨母受委屈。”

“宣平侯自己上的書,說次子年前在戰場上傷了眼睛,損了顏麵,主動建議宣平侯立韓子贇為世子。”謝澹道。

宣平侯府三代武將,家風還是端正的。宣平侯長子雖然走錯了路,但次子卻--------------/依一y華/是個明白人,宣平侯次子性情中庸,軍事上缺少一些魄力,可為將而不堪為帥,這一點謝澹早看到了,朝中有些人也早看到了,然而宣平侯困於長幼有序,一直遊移不定。

可對於朝廷來說,宣平侯府是朝廷武將重臣,若由一個才能平庸的世子繼承,西北邊關不穩,宣平侯府恐怕也要衰敗在這一代了。

韓子贇在去歲今春與北番的戰爭中表現可圈可點,立下了大功,恐怕宣平侯府也隻有這個當初不受重視的三兒子才堪為繼承,如若不是把韓子贇放在那兒,謝澹早就考慮要在西北軍中安置一名繼任者,宣平侯府不久後隻怕要被取而代之了。

如今次子以眼睛顏麵受傷為由主動提出來,應當也是看清了形勢主動退一步,反過來說對大家都好。

葉初笑道:“這麼一來,姨母就是世子夫人了,確實是個喜事,我明日得叫人送一份賀禮去。”

謝澹看著她笑,韓子贇堪用,可也得皇帝給他這個機會。小姑娘也許還沒想明白,大周以武立國,如今她身後有忠王府,還有宣平侯府,普天之下大約無人再能撼動皇後的地位了。

隔日謝澹在早朝正式下旨定下了大婚日期。群臣恭賀之後,果不其然就有幾個文臣奏請大選,聲言現在籌備大選,定下人選,剛好趕在皇帝大婚前後充實六宮,也好為皇家開枝散葉。

應當說大婚同時納妾,是許多高門大戶都會有的做法,就像曾經貴族嫁女的同時會一同嫁過去幾個媵妾。

究其原因,正妻進門前不好公然納妾,正妻娶的是家世地位,正妻進門後便可以敞開納妾了,妾則用來以色侍人,繁衍子嗣。所謂成家立業,完成這樁人生大事,趁著大婚把納妾的事情也辦了,還省得再多辦一回喜事。

而用在朝廷,皇帝大婚同時大選,無外乎是平衡製約之術。

謝澹想起昨日馬車上小姑娘落寞敏[gǎn]的神情,心裡不禁醞釀出一股怒氣。

謝澹語氣輕淡地說道:“大選之事不必再提了,朕無此考量。”

奏請大選的朝臣哪能就這麼善罷甘休,幾人紛紛勸諫,說什麼前朝後宮俱為一體,自古帝王雨露均沾,不可偏頗獨寵。

謝澹道:“當日朕定親之時,你們說葉氏女出身低微不堪為後,如今她貴為郡主,滿朝皆知她的出身來曆,你們卻又勸朕不可獨寵,要提防忠王府一家獨大,個中心思就不必細說了吧,爾等身為朝廷重臣,當%e8%83%b8懷天下萬民,朕後宮裡那點事就不勞旁人操心了。”

禦史中丞躬身一揖道:“陛下,臣等無非是為了皇家綿延衍嗣、開枝散葉,臣聽聞端寧郡主自幼體弱多病,怕是不利於子嗣。臣等一片苦心,陛下是大周天子,皇嗣乃是國之根本,陛下自當充實後宮雨露均沾,為皇家開枝散葉,皇家子孫繁茂才好興旺。”

“來人——”謝澹臉色一變,眸光冷冷望著他,嘴角勾了一下,聲音越發輕淡地說道,“朕聽聞民間婚嫁,不相識的路人都要祝福一句白首偕老、子孫滿堂,朕與郡主今日剛剛定下大婚吉日,禦史中丞王汜竟說出不利子嗣這等惡毒之言,其身為臣子,是為不忠;惡毒之言,是為不仁,惡毒之至,其心可誅。不堪為臣子,更不堪為人。王汜,不忠不仁,詛咒君上的罪名給你,不冤枉吧?”┆思┆兔┆在┆線┆閱┆讀┆

王汜臉色頓時煞白,殿外的侍衛則應聲進來,立在他兩邊待命。王汜急忙扣頭道:“陛下,陛下,臣絕無此意……”

謝澹盯著王汜,聲音輕緩平淡,卻冷森森吐出兩個字:“杖斃!”

“陛下息怒!”幾個進諫的朝臣此時也發現事情不好,急忙叩拜道,“陛下,王大人一時失言,他絕無此意,求陛下恕罪,陛下息怒啊!”

“王汜親口詛咒與朕,大殿上群臣都親耳聽見了,你等竟還要替他求情,這是將朕置於何地!”

謝澹漠然道,“朕就命你們幾個前去觀刑,親眼看看這等惡毒之人的下場。”

第75章 願賭服輸

滿朝文武眼睜睜看著正四品的禦史中丞被侍衛拖了出去。

明知道皇帝就是要找人開刀出氣, 殺雞之舉,可誰叫王汜好死不死被抓住了這個由頭呢,“詛咒皇帝”這個罪名可太大了, 大逆之罪。

禦史負責監察百官、勸諫君主,禦史中丞掌領禦史台, 從這個角度來說,王汜的行為原也說不上什麼錯。可他錯就錯在,為了一己之私在這次上書大選中被人推到了前頭, 為了防備皇後專寵,這陣子帶頭接連幾次上書大選, 整日拿著皇嗣做筏子。

今日一言不慎, 大好日子非得拿皇後體弱“不利子嗣”說事兒, 被皇帝抓到“詛咒皇帝”這麼大逆不道的借口,終究也因為“皇嗣大事”丟了一條老命。

一時間整個宣政殿裡靜寂無聲。王汜的罪名既然是詛咒皇帝,這個時候誰給他求情說話,豈不是明擺著維護詛咒之人, 跟皇帝本人過不去, 萬一再被皇帝抓住什麼借口發落一頓。

當今天子可素有殘暴嗜殺之名,如此一來, 誰還再敢開口呀。

謝澹初登基時, 麵對的就是一幫舊臣各懷鬼胎,陽奉陰違的局麵,太皇太後和楚家的勢力在朝中處處掣肘, 妄圖架空他,謝澹人是進了京坐上了龍椅, 可要真正掌握朝政實權並沒有那麼容易。

因此謝澹也不玩那麼多計謀, 就是豁出暴君之名, 一通亂砍濫殺,簡單粗暴,任你有再多陰謀陽謀也抵不過劈頭一刀,短短時間便給自己打開了局麵,便是太皇太後和楚家也隻能避其鋒芒,被謝澹一招占了先機。

而隨著楚家一係被徹底鏟除,太皇太後的勢力被逐一拔除,皇帝如願跟葉氏女定了親,這大半年來皇帝的手段作風似乎溫和了一些,竟讓朝野上下一些人似乎都忘了,這位原本就是一言不合、一刀砍了完事的主兒。

幾個被發落去觀刑的人都是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