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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何為血脈相連。

他若是能早一點見到這少女,大約就不會那麼篤定郭子衿的身份了吧。郭遇喉嚨中如同堵了什麼東西,腳下沒動,眼睜睜盯著眼前的少女移不開目光。下人察覺異樣出言提醒,葉初便抬眼望了過來。

“忠王爺?”葉毓一眼看過來,頓時臉色一變,質問道,“你來做什麼?”

葉初看著他,聽到葉毓的話便猜到他是誰,見郭遇緊緊盯著自己,目光悲喜複雜,隱隱有了淚光。葉初默了默,隔著一段距離,便微微福身行了個禮,恭謹地問候了一句:“忠王殿下安。”

那一刻,郭遇心中猛然一陣刺痛,對著少女熟悉的眼睛潸然淚下。他看著眼前的少女笑容清淺,在丫鬟攙扶下登上馬車,看著儀仗車駕跟韓家的馬車分開,從他眼前綿延經過,漸漸走遠了。

不同於聖旨剛下時的震驚哭喊,郭遇此刻心中便隻剩下某種無力的鈍痛,痛得他喉頭發腥。

“王爺,王爺……”下人在旁邊扯了扯他的衣袖,覷著他的神色低聲說道,“王爺,郡主走遠了,我們怎麼辦……”

“……進宮。”

郭遇明白的很,皇帝不讓他認,他這般貿然上前糾纏,大街上城門前,就隻會讓女兒為難。

一個多月過去,聽到忠王求見,謝澹頷首道:“讓他進來吧。”

郭遇仍舊穿著方才出門的常服,進了大殿,便恭恭敬敬行禮參拜。謝澹放下手中的書卷,問了一句:“平身。忠王見朕何事?”

“陛下……”郭遇沒起來,依舊伏在地上說道,“陛下,老臣求您,讓老臣見我女兒一麵吧,老臣自知對不起她們母女,自知虧欠良多,老臣半生隻有她這麼一個女兒,求您給老臣一個彌補的機會,老臣一定傾儘全力,為大周鞠躬儘瘁,為陛下做犬馬之勞,絕不敢有半絲懈怠。”

“忠王似乎領會錯了。”謝澹道,“安安缺的不是臣子,她如今已經長大了,也不缺一個父親,安安什麼都不缺,什麼都有,她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彌補。”

“陛下……”郭遇失聲哭道,“可是老臣能怎麼辦,郡主已經沒了母親,陛下既然立她為後,就當為她打算,求陛下讓老臣接她回家,老臣要傾畢生之力,為她備嫁。郡主年幼,又是未來皇後,老臣好歹還有幾分用處。”

“她有自己的郡主府。”謝澹道,“你當她還要依靠你不成?安安會在郡主府備嫁。”

“憑什麼?”郭遇悲憤說道,“老臣當年並不曾沾染那葉家庶女,怪我當時跟夫人賭氣,一念之差陰陽之隔,我已經痛苦終生了,如今隻想儘力彌補女兒。她是我親生的女兒,骨肉人倫,陛下這麼久都不讓老臣見她一麵,於心何忍,陛下一直不讓我見她,又怎知道她自己不願認我!”

“就憑朕是君,你是臣!”謝澹怒道,“你為人夫、為人父,說什麼跟夫人賭氣,你自己不察鑄成大錯,你卻賭氣拋下葉夫人跑回邊關,若不是你不負責任一走了之,夫人興許就不會抑鬱傷身早逝,朕的安安何至於小小年紀沒了母親,又何至於早產不足,從小體弱多病!”

“安安會不會原諒你朕不知道,但朕不想原諒你。”

謝澹頓了頓,輕聲一歎說道:“郭遇,你想沒想過,你如今悔不當初,口口聲聲想要彌補她,你是她的親生父親,世人都會說骨肉至親、血濃於水,她若不接受你,大約要被人說絕情不孝了,可她若寬恕接受了你,又把她的母親葉夫人置於何地?你想要父女團聚,想要彌補,可你卻將她置於兩難境地,你叫她如何自處?”

“老臣……明白了。”郭遇一拜到底,說道,“陛下若肯相信老臣忠心,請陛下允老臣回梁州邊關,老臣如今在京城也無法自處,老臣要去踏平北庭,攻下北庭王都,送給我女兒做大婚的嫁妝!”

謝澹倒不意外他會有這個想法,淡然說道:“北庭苦寒之地,兩國如今相安無事,大周的百姓子民也需要休養生息,朕眼下並不想動兵。”

“你去江南吧,”謝澹說道,“朕已下旨為葉夫人重修陵墓,你可以去吳中,為葉夫人負責修建陵墓,建廟立祀。至於京中,朕會命韓夫人為安安備嫁。”

郭遇瞬間悲喜交加,兩行淚下,叩首道:“老臣謝主隆恩!”

第73章 笄禮

翌日正式的旨意下來, 陳連江去忠王府傳旨,捧著一個紫檀木小箱子回來。他進了紫宸殿回話,將箱子呈給謝澹。

“陛下, 這是忠王托奴婢轉交給您的。”

“是什麼?”

“忠王說,這裡是忠王府所有的產業地契、印信和庫房鑰匙, 他說他此去江南,也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要將這些給郡主做嫁妝。”

陳連江回道, “奴婢還跟他說呢,給郡主做嫁妝, 怎麼不叫人送到郡主府去, 可忠王爺非叫奴婢順便給帶回來就行了。”

“給他送回去吧。”謝澹停下筆, 看了那小箱子一眼說道,“忠王也不過四旬年紀,遠不到自我放逐的時候,他是武將, 朝廷養兵千日, 總還有需用他的時候。”

他當初封郭遇做異姓王,雖然也有防備武將不臣之心、一家獨大的考慮, 有心要敲打限製他一下, 更多則是為了葉初,故意要將他拘在京城。

“至於這些東西,且叫他留著, 你告訴他,將來等他百年, 朕會命他的外孫給他扶靈送終, 他若願意, 就將這些東西送給外孫好了。”

陳連江心裡一琢磨,還是陛下這麼辦的好,便笑道:“奴婢還說呢,忠王爺要給郡主備一份嫁妝那是理所當然,忠王爺這些年軍功賞賜家底子可不少,不給郡主他給誰呀,可是怎麼連庫房鑰匙、下人身契也一股腦都交給郡主了,難不成忠王爺以後就不回來、就不吃不用了?陛下您放心,奴婢這就給他送回去,將您的話原樣告訴他。”

郭遇在十月初動身離京。百日國孝,一直到了臘月中才結束,國孝這件事情,自古以來都是該有的,然而國孝時間太長,民間受的影響其實很大,國家社稷總不能就停滯不前了。

果然國孝一過,又正趕上年前,眼看著要過年了,士農工商、官民百姓紛紛脫掉素服,換上鮮亮的衣衫,畫舫上絲竹重新響起,紅燈籠重又掛起來了,就連年前年後的婚慶喜事一下子都特彆多。郡主府的丫鬟們紛紛換上好看的新衣裳,針線房更是一口氣給葉初送來了幾箱子顏色鮮亮的衣裙。

那一陣子西北邊關卻有些不太安穩。西北邊關接壤的鄰國被稱作北番,番邦其實卻是由大大小小十幾個遊牧部族所組成,老國王死後幾個王子內訌,王族日漸式弱,並不能良好的約束部族。這些部族本身都不大,掀不起大風浪,卻逞凶好鬥,時常騷擾大周邊關。

當然了,小打小鬨的騷擾對於朝廷來說並不當回事,這些遊牧為生的小部族各自為政成不了大氣候,趕走就是了,反倒是如果這些大大小小的部族當真都被收服統一了,倒成了大周邊關的一大隱患,不利於長治久安。

而這一年夏秋西北大旱,入了冬卻又鬨起了雪災,北番走投無路,幾個部族便聯合起來,對西北北疆、綏州一帶侵犯滋擾,為害邊境百姓,搶走牲口和糧食。綏州接連送來幾道軍情,朝廷接報之後立刻做出了應對,同時謝澹決定讓韓子贇回綏州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宣平侯年邁,長子已死,宣平侯帶著次子在西北邊關一帶防守,麵對北番部族這種零零散散、一哄而來,毫無規律的麻雀戰術便陷入了被動,戰線拉得太長,疲於應付。

韓子贇這個時候被派回西北邊關,心中自然明白意味著什麼。臨行前謝澹見了他,告誡他一味防守解決不了根本,蛇打七寸,集中兵力該出擊主動出擊。

臘月初,韓子贇隻帶了十幾名貼身侍衛,快馬加鞭,星夜兼程趕往綏州。他帶著朝廷從西北和北方幾大州府調集兵馬糧草的詔書,就近運作,正月底便傳來捷報,宣平侯父子率軍主動出擊,接連重創此次拉幫結夥帶頭鬨事的大部族,槍打出頭鳥,其他幾個小部族也就很快縮了回去。

等到開春之後,二月間草木回暖,熬過了雪災和嚴冬的遊牧部族們苦日子緩解,自己也就安生多了。謝澹下令趁機將此次鬨事的幾個部族驅趕到天山以北,剿而不滅,同時扶持幾個相對順服友好的小部族,簽下契約,冬春時節大周用糧草換他們的駿馬牛羊,幫助他們熬過嚴冬,同時讓北番各部族互相製衡。

嘗到甜頭的部族自然就主動跟大周交好,遵守規矩,西北邊關重新穩定下來,應當可以預見未來十到二十年之內不會有大的戰事了。

謝澹那一陣子就特彆忙,有時晚間就忙到很晚,晚膳都不能回來吃了,索性把葉初接去宮裡,在明泉宮又住了一陣子。

春風漸暖,桃李吐豔,京城各家王侯府第開始悄悄關注一件事情,那位未來皇後端寧郡主,今年似乎該行笄禮了。

大周女子一般年滿十五歲之後,有了婚約許了人,當嫁了便可以行笄禮,當然這是慣常的做法,若這女子年不滿十五而嫁,十五歲之前也可以行笄禮,像當日韓瑾兒便是未滿十五歲出嫁前行笄禮,而若是一直待嫁不曾定親許人,也可以延至二十歲。

所以按照這個規矩,葉初今年正該行笄禮,具體日期可以在三月三上巳節,也可以在她十六歲生辰。各府都在悄悄關注此事,私下裡還揣測誰能有這個體麵,能在端寧郡主的笄禮上露個臉,誰配得上做正賓、誰又能當上讚者。

一直等到上巳節過了,隻聽說皇帝親自陪著郡主出城去河畔踏青賞春了,卻並無笄禮的動靜,再等到端午臨近,葉初十六歲的生辰眼看就要到了,郡主府似乎還沒動靜。

葉毓這日到郡主府來走動,便悄悄問葉初,葉初卻像是根本沒想過這個事情似的,笑道:“哥哥沒提,我也不懂,我最懶怕麻煩了,每年生辰就是哥哥給我做一碗蔥花麵,我年紀又小,也不想大張旗鼓辦生辰宴什麼的。”

下午葉毓離開時皇帝來了,得了機會,葉毓便又大著膽子問了謝澹,謝澹卻笑了。

“不瞞夫人,郡主的笄禮朕正在拿不定主意。”謝澹沉%e5%90%9f道,“笄禮三加三拜,誰作為主人給郡主行笄禮,當今天下,誰又當得起她一拜?”

葉毓頓時也語結,她隻想著帝後婚期已經提上日程了,雖然還沒有定下大婚日子,可禮部和宮中早就著手準備了,郡主成年了,女兒家自然該有個笄禮。

可笄禮三加三拜,之後還得聆聽訓導,原本應當是跪拜父母和正賓,可葉夫人已經不在了,郭遇那個父親不提也罷,這會兒還在吳中給葉夫人修築陵墓呢。

若是彆人倒也罷了,隨便哪個女子,全天下不拘哪家的貴女,其他長輩也能作為家主代為舉行笄禮,可唯獨葉